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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白虎山下。
岳以睦悠闲地在棋局上落子,笑吟吟地望了眼与他博弈之人,“敦堂,你落子不能这么急,要慎重些。”
敦堂应了个是,却丝毫不改。“臣不是毓慎,比不得慎贤弟的稳重敏思,王爷见谅。”
岳以睦摇头,“无妨,你们各有各的厉害地方,只是太过鲁莽,于人于己,都无利处。”
“臣受教了。”敦堂嘴上答应,手里仍是极快落子,面含笑意,“再要三天,王爷就可以在京中露面了,臣的死讯也该传出来了。”
岳以睦执子思索,听得敦堂这样一句,却是悻悻将棋子丢回了檀木棋盒之中,“听说你死了,静嘉不知道该多难受。本王还是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同岳以承多做纠缠。”
敦堂本想告诉岳以睦,自己已经将实情告诉了静嘉,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快些也好,免得妹妹久等。
但岳以睦的快,俨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二月廿四,平叛大军全军覆没,章将军、倪将军以身而殉。滇王之军,直入邺京。
大魏宫毫无防守一般,任由岳以睦长驱直入。
他当初离京,孤身而逃,不过是为了将亲信旧部尽数留在邺京,继续安插在岳以承的身边。既是耳目,更是伏笔。
如今顺利归京,便是多亏当初隐忍的狼狈。
一个人吃尽所有的苦,才能享别人享不到的福。
乾清宫,岳以睦以剑指地,神色淡漠。
“大哥,你禅位吧,我不会杀你。”
两月未满的乾淳元年,以最快的速度改元熙安,乾淳帝下诏罪己,禅位于二弟以睦。
避讳帝字,岳以承改名“以”为“无”。无承,无所继承,也一事无成。
新帝在二月最后一日,又用最仓促的典礼登基称帝。他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祭过天地祖宗,岳以睦立在乾清宫,成王败寇,宣布他大哥的结局。
封襄王,与其妃嫔子嗣永世居于端本宫,无诏不得离宫。
原先的太后莫氏,称为东宫太后,太妃木氏则尊为西宫太后。
岳以睦要他在自己眼下,看着自己的盛世昌平,看着自己拥有江山美人,无一而缺。
圣旨颁下,岳以睦忍不住一笑,“走吧,陪朕去倪府,看看朕的小皇后。”
二月将尽,三月未至。修懿园里,仍是二人初次相遇的那棵大树下。
静嘉和敦礼坐在石桌前,一个背书,一个绣花,静嘉偶尔打趣弟弟几句,换来小儿不甚服气的顶嘴,不过须臾,两人又咯咯笑作一团。
她发间还别着白花,是因哥哥的丧期未过。
然而清秀的面庞上尚有几分云淡风轻的笑容。
“静嘉。”岳以睦脱口唤道,这一声却像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静嘉笑着回首,好似早猜到他回来,满面欢喜,连一双眼都笑得弯了。岳以睦身影颀长,阳光从他身后射来,落在地上一条长长的影子。连静嘉都落入这影子中,也落到他眼底。
费心算计、奔波劳命……岳以睦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王爷回来啦?”静嘉眉梢轻扬,仿佛不知今日就是对方的登基大典,带着打趣,仍然用旧称唤他。
岳以睦也不以为忤,几步走上前,嗔笑轻骂:“傻姑娘。”
他站着,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早春的风将静嘉的脸拂得微凉,岳以睦用掌心贴住她,本想温暖她的冷,手指间却突然有了些湿濡。
岳以睦轻轻地叹,“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敦礼在旁边早看得怔了,这时方反应过来,起身行礼,“皇上圣安。”
岳以睦仍是搂着静嘉,并不放开,“起来吧,你是敦礼?”
敦礼人小鬼大,见岳以睦与姐姐亲昵,也不害怕,利索地起身,点头应是。岳以睦颔首,“别叫皇上啦,该改口叫姐夫了。让我和你姐姐单独呆一会儿可好?”
“好!”敦礼笑着答应,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
而直至此时,静嘉仍然没有脱开岳以睦的怀抱。
她不动,岳以睦也不动,两人相依相偎,一言不发,把相思化作整个园子的宁静。
岳以睦渐渐收紧双臂,近乎于庆幸地感慨,大概这就是妻子的意义,抚平他的劳累与紧张,索取他的力量当作依靠……岳以睦抚着静嘉的发,良久方开口:“傻姑娘,哭够没有?”
他在云南的时候,幻想过千百次两人的重逢。
他曾想用最盛大的仪式迎她入宫,让她接受万民的朝贺,与他一样在九阶之上,俯瞰众生。她该是惊喜的、欣慰的。
但到了最后,他只想快一点,快一点见到她,抱住她,甚至……亲吻她。
岳以睦伸手扳着静嘉的脸,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拉开。她面上泪痕清淡,仿佛只流了两行泪便已平静下来。却不知……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自己又流过多少泪?
他俯下身,将嘴唇贴在她眼下印着泪迹的地方,温柔一吻,“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哭了。”
岳以睦柔情蜜意,静嘉却没脱离理智。她伸手在岳以睦衣服上抚了抚,是要将她适才贴过的地方整平,“怎么这么快就有时间来找我啦?我以为要再等好几日。”
她语调轻快,适才的眼泪和酸涩都好像是岳以睦自己的错觉。而静嘉是真的轻松下来……岳以睦之于她,安定的力量远大过怦动。
“本是该让你等着的。”岳以睦故意拿乔,只是嘴边也克制不住笑意,伸手拉住静嘉,在适才敦礼坐过的位置坐下,“但我等不及了。”
静嘉与他十指相握,其实在二人分别之前,远没有这样的亲昵。反倒是时空距离,将这两人拉得跟更近了。“唔,也好,早些看到你,我心里踏实……你没杀你哥哥?”
岳以睦握着静嘉又软又柔的小手,忍不住包成一个拳头,将静嘉的手拢住,“他敢觊觎你,本是该杀,不过……我想让他看着咱们两个人在一起。”
他这么说,其实是欺哄静嘉之词。岳以睦何尝不想斩草除根?但若杀了岳以承,他对朝堂没法交代。自己以清君侧之名造反,逼长兄下诏退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下杀手。否则,端倪一露,他自己的皇位也坐不稳了。
岳以睦可没忘,他大哥还有三个儿子虎视眈眈地等着呢。
静嘉不傻,原是听出了岳以睦话里的几分敷衍。只是她听岳以睦忽然提及岳以承与自己之间的事情,挑眉问道:“哥哥告诉你的?”
“自然是他,你不问,我险些忘记正事……”岳以睦一顿,伸手摘掉了静嘉发髻上的白花,“你哥哥没死,不必替他戴了。我让他替我去滇南办趟事,过几日就能回来。”
静嘉见岳以睦摘下花,也不拦着,只伸手覆在岳以睦手背上,“我知道,哥哥同我早说过。我……”
她话还没说完,岳以睦却脸色突变,急问道:“他跟你说过?什么时候说的?在哪说的?”
静嘉一愣,讷讷而答:“他去青州之前,在‘明月引’,彼时就我两人,雪桂绿玉也叫我打发下去了。”
岳以睦听她这样说,终于放下了些心,只他抑仄不住忽然冒出来的不安感。
静嘉见岳以睦这副表情,不由跟着忐忑,“怎么了?”
岳以睦摇了摇头,苦作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毓慎的事,让我怕了赵家人了。”
静嘉自然极快地听懂岳以睦的话,毓慎当初待赵芙百般呵护不够,却被赵芙背叛。敦堂的妻子是赵芙姐姐,敦堂与她感情远没有毓慎与赵芙那般好……静嘉越想也越是不安,渐渐沉默下来。
※※※
“皇上。”
子夜时分,初掌大权的岳以睦仍在亲自阅过一本本奏章,春耕甫开,国无要事,他如今应付的不过是当初太子党人的负隅顽抗。他不似岳以承,人前尚还装着翩翩君子。他朱批落下,人人严惩,半分余地不留,是以越弹压,起来反抗的人越多。
但岳以睦心中清楚,大哥的势力远没有那么大,支持他的多是国之老臣,年纪大了,倚老卖老,愈发不怕死。只要咬牙硬制下去,后面的晚辈,自然便都服帖了。
譬如倪子温。
他不过五十出头的岁数,在朝堂上还能逞威作福许多年,加之清楚自己与静嘉的事情,前途未必会像其他太子党人一样堪忧。因而先前还随着那帮旧臣叫嚷,自己下旨卸了两人乌纱帽之后,倪子温便偃旗息鼓,不再作声。反倒认认真真替自己排忧解难,分担朝政。
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难怪岳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惊疑
岳以睦摇头轻笑,合上最后一个奏本,抬眼去望适才唤自己的阿童,“你叫朕?”
“时辰不早了,您赶紧歇下吧。您忘了,西太后请了二小姐入宫,若是皇上神情憔悴,这不是让太后娘娘和二小姐一起担心吗?”
自倪府上一别,转眼就是三月了。
立后的事情他业已同两宫太后禀明,东太后如今被自己用“养病”的名义软禁着,有意见等于没有。而母后早见过静嘉,自然答应,是以极快便颁下了立后的懿旨。
只是,岳以睦自己登基可以登的潦草,两人大婚,他却不愿敷衍。岳以睦如今出宫不便,加之倪子温身份尴尬,他总跑过去实在有失体统。因而,便借母妃的名义,将静嘉请入宫闱,仔细商讨。
岳以睦听阿童这么说,脸上笑意更甚,“你提醒的是,朕这就安寝。”
然而,他刚更了衣,窗外却闪过一个黑影。岳以睦脸色微变,朗声道:“进来。”
一个夜行衣的男人低头进来,单膝跪在了岳以睦身前,“皇上,出事了……”
“怎么了?”
“我们中了埋伏,倪将军身中两箭,怕是不好了。”
岳以睦只觉身上一凉,良久才发出声来,“他人在哪?”
“我们派人去接了,明日大抵能进京。”
岳以睦犹豫一瞬,笃定道:“直接送入宫,安排御医会诊。”
※※※
巳时刚过,静嘉便入了宫。再站在大魏宫前,静嘉心里仍然有些逃不开的芥蒂。她站了一会儿,只见阿照姑姑迎了出来。
静嘉不敢耽搁,忙是迎上前,“姑姑万福。”
“不敢不敢……太后和皇上都等着二小姐呢,二小姐随奴婢来罢。”
静嘉知晓要见婆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一副端庄贤淑,生怕惹人不喜,“有劳姑姑。”
静嘉一路听着阿照关怀问起近些时候的事情,这才知道,西太后之前一直被岳以承所软禁,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并不清楚自己一直住在宫里。
静嘉想起先前德妃不满自己与毓慎的传闻,也不敢贸然告诉阿木自己和岳以承的事情,当下避开这些,用别的事情搪塞过了。
仁寿宫里,岳以睦正和西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旧。见静嘉进来,西太后忙笑吟吟道:“你们小两口慢慢商量你们的事情,哀家乏了,去歇着了。”
岳以睦感激母亲体谅,起身与静嘉一同行了礼,恭送西太后进了暖阁,继而促步上前,伸手牵起静嘉,“你随朕来。”
静嘉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岳以睦出了大殿。他拉着她一路疾走,连个宫人都没带。静嘉愈发讶异,待终于停下,静嘉方认出两人停留之地。
是西二所,岳以睦先前的住处。
她犹记得岳以睦带她瞧见了毓慎和赵芙的事情,自己曾在这里浑浑噩噩睡了一整个下午。原来,从很早很早开始,岳以睦便成了她的避风港。
这样很好,她渴求安宁,他便给她安宁。
静嘉下意识伸手去握岳以睦,温尔一笑,“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岳以睦脸色俨然没有静嘉那般轻松惬意,静嘉的手探到他掌心里来,他用力紧握,认真道:“静嘉,你得坚强些……你马上便要嫁给朕,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朕身边的人,得经得住风浪。”
静嘉不明所以,但见岳以睦神情严肃,也不敢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