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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修仪的眸光有一丝的晶莹闪烁,语调带了几分温柔:“嫔妾几次三番支撑不下去,都是沈太医帮助嫔妾。但是,除了这层关系,还有一层……”祝修仪按着胸口,似是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眼里的厌恶愈发浓密,“嫔妾绝不能就这么死在承光宫,嫔妾一定要向阮嫣然那个摆夷贱婢复仇!得天眷顾,亦是娘娘求情,嫔妾才得以解除封宫,之后,嫔妾便日日谋算着伺机报复。前些日子,嫔妾凑巧得知永州的那批宫人患了天花,便让沈太医连夜去疫区取了病患者的衣物。今日,趁着太医局新进一批药材、梁太医不能给玄清请脉,便举荐了沈太医。然而,沈太医并非误诊,只是谎称玄清患有天花。”
朱成璧轻轻颔首:“废后冤魂一说,闹得后宫沸沸扬扬,恐怕是你为了将六殿下日后出天花一事尽皆嫁祸到死去的夏梦娴头上,好让众人认为是因果报应不爽。你步步算计,确是思虑周全。但本宫有一疑惑,既然你已得到了天花患者的衣物,为何不直接下手,而是虚晃一招呢?”
祝修仪冷哼一声道:“若是一招致死,岂非不痛快?紫奥城里头,死是最好的解脱,若嫔妾心智薄弱,早就在承光宫里悬梁了!她舒贵妃关了我五年,自己享尽荣华富贵,我一定要让她受尽折磨!”
朱成璧微一思索,淡淡道:“是了,一旦沈太医谎称玄清患有天花,你便能第一时间向皇上通传消息,不管是宜妃、和妃,还是本宫,只要有人能劝住皇上不进关雎宫,对于舒贵妃而言,无疑会是深深的绝望。”
祝修仪的眼角有浓烈的恨意烧起,眸光似射出了数柄锋利的小刀一般锋锐:“只有让舒贵妃痛不欲生,嫔妾才能咽下心中那口恶气!”
朱成璧摇一摇头,耳垂上的明金蓝宝石坠子晃出海水般的潋滟光泽:“皇上不顾阻拦,硬是闯进了关雎宫,恐怕现在,失望的只有你吧?”
祝修仪狠狠咬着下唇,直到一点血珠慢慢渗出:“皇上,原来是真正爱着阮嫣然的!”她忽而诡秘一笑,语调陡然透出森冷,“但是,阮嫣然也得意不了多久!只要将带有天花的衣物悄悄送进关雎宫……”
朱成璧且惊且惧,出言截断道:“你疯了!皇上也在里面!”
第七十一章多少泪珠无限恨(2)
多少泪珠无限恨(2)
“皇上?”祝修仪凄惨一笑,似在自嘲,“皇上将我关在承光宫五年,五年啊!我在乎他做什么!”祝修仪紧紧攒着双手,直到指关节微微发白,眼中精光一轮,“更何况,嫔妾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报答娘娘。”
朱成璧转瞬间明白过来,不由道:“当年,也曾有一人说过要为本宫行万难之事……”
“是叶德仪么?”祝修仪淡然一笑,“嫔妾有所听闻,只是叶德仪是昭宪太后的心腹,娘娘自然是不肯轻易相信她的。但是嫔妾,却值得娘娘信任。恕嫔妾直言,眼下娘娘虽是权倾六宫内外,但是皇上却迟迟听不进群臣的劝谏、不肯早立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皇上驾崩,留下了让玄清即位的遗诏,琳妃娘娘该当如何自处?”
朱成璧面上一惊,心底却暗暗抿出一缕喜意,静静道:“你倒知道的清楚。”
祝修仪转眸望着殿外如深海般的沉寂夜色,那一层又一层的夜色弥漫着席卷而来,仿佛要将置身于后宫桎梏的女子生生束缚:“夏梦娴之所以会败落至此,完全是因为她太过倚赖昭宪太后、故而思虑不周,嫔妾背水一战,自然要事事分辨仔细。”
朱成璧未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捻起案上一枚棋子,似在自言自语:“后宫斗争,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好比这盘围棋,黑子、白子,攻守对决,又岂有相让之意?但有的时候,以守为攻尚有胜算;相反,若是攻得急,破绽反而更早为人发现,迟早是要自招灭亡。”
祝修仪淡然一笑,只波澜不惊地望着朱成璧:“嫔妾招招过急,但亦是招招致命,自损八百,亦要杀敌一千!况且,嫔妾所作所为,眼下唯有娘娘发现,娘娘总不至于想力保摆夷贱婢荣登太后之位吧?”
朱成璧微微一笑,坦然迎上祝修仪探究的目光:“在这紫奥城,想要活得久,就不要让真正的心思为人所知,而想要活得好,就要猜中旁人的心思。本宫及不上夏梦娴那样好的出身,调度六宫也不见得比她高明,但有一点,本宫与她倒是不谋而合、见解相同,这六宫妃嫔可以平分春色,但不可以独占鳌头;可以各展所长,但不可以脱颖而出。打破均衡之格局者,若不能力压众议,便只有怨望加身。”
祝修仪闻得此言,唇角微微上扬,再度下跪叩首:“娘娘既然已有决断,那便让嫔妾为娘娘治一份大礼,一旦六殿下染上天花,娘娘的四殿下,便会是无可非议的来日之君!”
朱成璧心头突地一跳,发鬓的紫金八面镜和田玉步摇垂下的累累明珠打在耳后,才发现耳后竟是早已烧得火热,由了冰凉的明珠一碰,一股凉意一下子便直冲心底,仿佛是冬日里在暖阁中坐得久了,那地龙的热气一浪一浪打过来,扰得人心烦体燥,禁不住推窗而望、去感受殿外那星星点点的凉爽,冷风踏窗而过,逼得人紧了衣衫,连一颗热乎乎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朱成璧极力平复住心头的跳动,静静道:“不行。”
祝修仪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出言唤道:“娘娘?”
“先是误诊天花,再是确诊时疫,然后又是天花,惹人怀疑不说,这档子事又是发生在本宫全权负责朝政之事与六宫之事的时候,恐怕旁人亦是生出揣度。”
朱成璧徐徐拨弄着镶金镂玉的护甲,那一粒粒鸽血红宝石光华夺目,却映出了祝修仪越发冷寂的容颜:“本宫承认,你的手段确是高明,但你也算漏了一点,自古以来,更新换代,莫不讲究一个名正言顺,皇上的身子虽是不济,但从未出现过什么大问题,如果皇上因为天花暴毙,来日皇嗣宗亲查到太医局的档案,自会发现种种疑点,本宫难辞其咎不说,儿也难以为自己登基一说正名,幼子孤母坐不稳天下,他朝国戚宗亲逼宫也不无可能;更何况,倘若玄清染了天花而亡,皇上却幸免此劫,以皇上对舒贵妃的宠爱,必得查出事实真相。”
朱成璧冷眼看着祝修仪:“到时候,不但你我二人难以活命,你的祝氏一族,本宫的朱氏一族,具是难逃厄运。”
缠枝金牡丹点银杏叶熏炉中的安神香盈盈如细雾弥漫,熏炉上惟妙惟肖地镂刻着十二生肖,仿佛是一年一年流转过来。君看蛰龙卧三冬,头角不与蛇争雄。祝修仪看着那龙腾蛇绕,忽然觉得,三冬寒日,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
德阳殿,逸逸地沉静着,紫金阆云烛台上的烛光微微颤动,光影错漏,如纱窗上扑腾的小虫。恍惚间,烛火之中,似是他的身影,默默地望着自己,跟十二年前,毫无二致。十二年,一个生肖轮回,变得,实在是太多太多,而那一直不变的,才当真叫人感动。
祝修仪眼中的绝望之气如雾弥漫,神色越发地冷寂,如熏炉中的死灰,燃尽了,消弭了,洇没于尘土,再无转圜那一日。
朱成璧徐步上前,一点一点将她僵直的手指掰开,沉静的声音直贯入她耳中:“本宫可以保你安度此关,但是沈太医,必须离开京城,你便好好住着你的承光宫,切记不得再生出任何事端。至于今日这一席谈话,你我权当没有发生过。”
待到祝修仪被白芷扶着退了出去,竹息适时递过一杯沏得极浓的苦丁茶,低低道:“其实,祝修仪的法子并非十分的靠不住,况且,历来改朝换代,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了去了,娘娘为何要不抓住这次良机?即便事发,也大可推到祝修仪头上。”
朱成璧抿了一口茶,皱一皱眉道:“祝修仪此人,眼下看来,已是狠辣十足,本宫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掌控。再说……”朱成璧狡黠的一笑,贝齿一闪,映出一点莹润的寒光,“我何时说过会错失良机了?”
两三日后,宫里的时疫已得到了控制。这次时疫虽是爆发现得突然,但处理得及时,并未出现大规模的传染。只不过,弈澹依旧是时醒时睡,仍在关雎宫里将养,玄清则好了不少,不像开始那般病得满嘴说胡话了。
浣衣局,崔槿汐得了金嬷嬷的吩咐,匆匆放下手中的衣服出去,却是潘才人侯在外面,忙袖着手恭谨请安:“小主万安!”
潘才人见她一身的冰寒潮湿之气,嫌弃地皱一皱眉头:“你便是崔槿汐了?”
“是的,小主。”
潘才人扬一扬眸:“那好,本小主问你,祝修仪与你说了什么?”
崔槿汐一愣,不敢迟疑,忙回道:“修仪娘娘只是询问奴婢的病情,并无其他。”
潘才人冷冷一笑,劈面便是一个耳光扇过去,啪的一声如除夕之夜的爆竹响起。因着潘才人带了质地坚硬的錾玉亮银护甲,下手又快又狠,崔槿汐毫无防备,半边脸颊已然是高高肿起,隐隐还有几条血丝浮着,梳好的发髻也松散了,由着一头青丝轰地垂落。饶是脸上火辣辣疼得厉害,崔槿汐也不敢分辨,慌忙下跪,哀求道:“小主恕罪。”
宝琪是惜云阁的掌事女官,一向深得潘才人的信任,她扶住潘才人,假意劝说道:“小主仔细手疼,没得为了一个卑贱的奴婢伤了自己的身子。”宝琪转首瞥着崔槿汐,尖刻的一笑,叱道,“卑贱之人就是卑贱,小主问你话,你遮遮掩掩做什么!”
崔槿汐知晓今日难以躲过,叩首不止:“小主恕罪,修仪娘娘只是嘱咐奴婢,在风寒痊愈前不必洗衣而已,小主明鉴啊。”
潘才人怒极反笑,上前一步,用力抬起崔槿汐瘦削的下巴,厉声道:“她倒有功夫关心一个贱婢?你可是在诓我?”
崔槿汐微微发抖,极力平静着回道:“奴婢不敢。”
潘才人狠狠道:“本小主偏不信!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什么都不怕么?”
宝琪眼神最尖,用力一脚跺向崔槿汐长了冻疮的右手,崔槿汐惨叫一声,却被潘才人死死掰住下颚、挣脱不得,忍痛哭诉道:“小主饶命!”
潘才人盈盈一笑,声音娇媚如春雨簌簌拂过花蕊,却隐隐透出狠烈之意:“饶命?本小主偏不!宝琪,狠狠掌她的嘴!”
“住手!”
潘才人吓得脖子一缩,匆忙回首,却是洛芳仪与恩嫔携手而来。恩嫔一脸怒容,呵斥道:“潘才人这是做什么!”
潘才人悻悻缩回手,草草施了一礼:“本小主做什么,用不到洛芳仪与恩嫔来管教。”
恩嫔示意了芷兰搀扶了崔槿汐起来,慢条斯理道:“那么,才人可否劳动口舌,告诉本小主一声,这名宫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不敬小主,有所隐瞒!”宝琪眼见崔槿汐骤然得救,已是不满,此刻见恩嫔是打定了主意要维护崔槿汐,终是忍不住插嘴说话。
恩嫔微微一笑,目光却厉厉从宝琪的面庞刮过:“妃嫔说话,是你一个奴婢能插嘴的么?还是你家小主管教不善呢?本小主最看不得此等狂妄自傲、无礼失敬之人,芷兰,给本小主掌她的嘴!直到她学会分辨尊卑为止!”
“你敢!”潘才人没想到恩嫔居然敢对自己的人动手,气得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狠狠逼视着恩嫔镇静的双眸。
恩嫔伸手攀过一只报春花轻轻一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清朗:“这花开得倒艳,殊不知,春天既已经来了,自然会是万紫千红的,哪有一枝独秀的道理?时过境迁,过时的人也该善自珍重,如若不然,就只能是废物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