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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手,“只是你初初大婚,府里的事情也不少,帮本宫照顾好祈祯便是了。”
邱艺澄暖暖一笑:“谢娘娘不罪。”
星月辉映,夜风吹拂,太液池边,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地,在微风中曼曼而动,仿佛女子临水梳理那一匹青丝。此时正是盛春入夏的光景,一些性急的蝉儿已在柳枝间聒噪起来,一声长过一声。
木棉从堆叠精巧的太湖石后转出,双手合十,遥遥望向空中玉盘,轻轻许愿道:“今日是木棉二十二岁的生日,木棉别无所求,只求安安稳稳,二十五岁上可以放出宫去嫁与良人。”眸光微沉,星星点点的星辰并那一轮圆月便倒映于木棉的双眸之中,星辉流转、璀璀璨璨,木棉合上双眸沉思,感受着颊边柔柔的晚风送来的淡淡花香。
突然一把阔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若人人都把所欲所求寄托于许愿之上,那么岂不是都可以安稳一生、无需奋斗了?”
木棉急急转身,却见朱祈祯斜靠在太湖石旁,抱着双臂看向自己,不由嗔怪道:“朱大人,你怎的平白无故地跑出来吓人呢?”语毕只微微行了常礼。
朱祈祯不觉失笑:“那又是谁平白跑了来扰了本官的好兴致呢?”
木棉定睛一看,见朱祈祯手中握着一只埙,不由讶异道:“这是,空谷石头埙?你会吹埙吗?”
朱祈祯咳了一声,挠挠头道:“以前在少林寺跟着方丈学过一点,技艺疏浅,难登大雅之堂罢了。”语毕又笑道,“难得有人一眼能认出空谷石头埙,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便送你一首《高山流水》如何?也是谢谢前番你带给我的紫薯糕。”
木棉轻轻一笑,盈盈望向朱祈祯道:“埙最是悠远空灵,在进宫前,我哥哥也时常吹给我听。”
于是,一曲盈盈然环绕,连那太湖石上缠绕着的薜荔藤萝都柔和了几分,太液池碧波荡漾,虽是不及日头下那粼粼金光的好景致,此刻由着乐音一抚,也似乎生出了千般的意境,高山巍峨兮见流水,流水时而潺潺鸣于溪涧,时而泠泠跃于礁石,时而淙淙蜿于绿渠,时而澹澹蜒于浅滩。高山的巍巍乎,流水的洋洋乎,相得益彰,徐徐展于眼前,仿若置身其境,身心皆是舒然。
一曲已毕,木棉似乎是意犹未尽,静静回味片刻,终是回神浅浅而笑:“大人的埙声却是极好,木棉已然听得痴了。”语毕轻轻一叹,“倒真似在十几年前,于柴扉门前听着哥哥的埙声呢。”
朱祈祯忙道:“是我不好,教你思念家人了。”
木棉微微沉默,已然恢复了往日里的俏皮神色:“大人吹了这么久,到头来还要向我赔罪,想必心里一定苦得紧,也罢,隔几日我再蒸一笼紫薯糕给大人当作是给大人陪个不是。”
语毕,木棉又莞尔笑道:“大人把《高山流水》吹得这么娴熟,往日里是常常吹奏这一曲么?我听哥哥说,埙唱而篪和,篪主春分之音,埙主秋分之色,两相配合,最是悦耳动听。”木棉狡黠地一笑,“那么,朱夫人是否极善篪呢?”
朱祈祯有些沉默,只是静静望着手中的空谷石头埙出身,良久才道:“她并不善于乐器,遑论是篪了。”语调微微一顿,转而笑道,“祈祯有福,听闻含章宫内数姑姑的厨艺最佳,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姑姑的紫薯糕,若是姑姑喜欢听埙,祈祯再为姑姑演奏便是。”
这一席话语,已然是转了官腔,恭谨分明,已非刚刚的轻松明快的语气,木棉虽是纳闷,也只好道:“夜也深了,大人还是请回吧,奴婢也要回含章宫当差了。”见朱祈祯颔首,木棉微微屈膝,转身离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到底又回过头去,却见朱祈祯负着双手,静静望着月空出神,他的心思,仿佛并不在那位邱艺澄的身上,木棉轻轻叹气,转而离去。
注:
1、暹罗,现东南亚国家泰国的古称。
2、篪,音同“持”,是一种汉族发明的古乐器,也就是所谓的竹埙,是一种低音吹奏乐器。用一管内径经寸,长约16寸的竹子,两头封闭,一端开一个跟笛子一样的吹孔,顺着手指位置,开八个孔,孔的大小决定音高,原理和埙一样。因此古人把埙篪称为兄弟。
第四十章桐黎照夜夜如水(1)
桐黎照夜夜如水(1)
凤仪宫,昭阳殿,皇后枯坐在梳妆台前,端正的凌云髻却是纹丝不乱,右手却紧紧握着一只小巧的琉璃瓶子,在烛火的光晕里有荧荧的光泽闪现,这是当初在重阳殿被梁诺轩断为有鹤顶红的琉璃瓶子,但,这鹤顶红如何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混进来,又恰好能在搜宫之际被搜到呢?
皇后心里恨得发紧,当年自己拿鹤顶红害死秦贵人母子,难道彼时,就被朱成璧留了心?还是朱成璧一直都紧紧盯住了凤仪宫,才能如此轻松便得了手?
笑话,真是笑话!本宫为后十一年,居然一朝栽在了朱成璧手里,她那样恭顺而谦卑,居然能在本宫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子!
凌薇打了帘子进来,奉了一盏安神的百合香片上前,静静劝道:“娘娘,您早些歇息吧,已经这么晚了。”
皇后不动声色,只把手指轻轻一扬,鎏金錾玳瑁玛瑙的护甲似利箭刺破长空,直直指向含章宫的方向:“凌薇,你告诉本宫,现在朱成璧那个贱人在做什么?”
凌薇忙答道:“跟往常一样,早早歇下了。”
皇后咬牙切齿,目光是直欲噬人一般的狠烈,连眼角眉梢尽晕染了一片的赤色:“她早早歇下了?真是笑话!当初她费尽心思,不惜服下鹤顶红来嫁祸于本宫,多么狠毒的心思,这会儿怎么可能歇得下!必定也在谋算什么!”
皇后微微转首,紧紧迫住凌薇的目光:“宋素琬死了,韩雅洁也死了,你看,她的心思真是滴水不漏!”
凌薇上前一步,紧紧扶住皇后微微发颤的双肩,柔声劝慰道:“她的心思,的确是深不可测,从前,是咱们轻视了她。不过,娘娘如今禁足,也没法子腾出手来对付她呀。”
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本宫虽然禁足,但依然是大周的皇后,她朱成璧再怎么得意,不过是卑贱的庶出妾侍而已!只要姑母再多劝皇上几回,本宫一定可以解除禁足!朱成璧就算再高明,本宫既已经发现了她的下作手段,就一定能把她扳倒!”
凌薇却只是低了头,迟疑道:“听闻妍贵嫔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是妍贵嫔死后,长信宫上下皆被清理一空,近身伺候的,除了月珠是自尽,其余尽皆是乱棍打死,殿外伺候的,也被流放西疆,恐怕日后也是轻易动弹琳妃不得。”
皇后狠狠将台子上的犀牛梳子掼到地上,忿忿道:“本宫就不信,朱成璧竟连一丝错处都落不下么!韩雅洁也是个十足的蠢货,看不好自己的孩子不说,到头来连仇都报不上!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睛选择跟她联手!”
凌薇眉心微蹙:“妍贵嫔素日里虽然仗着年轻美貌有些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将与娘娘联手的事情轻易泄露出去,更何况做了母亲的人,为着孩子的将来着想,总不会太过愚笨。”凌薇顿了顿,继而缓缓道,“怕是琳妃自己察觉了。”
皇后微微一怔,到底是沉沉叹气,捧过百合香片闷闷啜饮一口:“难为她如此缜密的心思,且不说这一次,前番数回,贺婉仪、钱小仪与睦嫔费了多大的气力,都没能扳倒她,的确是劲敌,要怪也在只能怪本宫出手还不够狠罢了。”
凌薇接口道:“如今琳妃已是三妃之首,又同舒贵妃与和妃同气连枝,相当于手握三名太子人选,实在是难以撼动,娘娘可有什么主意?”
皇后无奈摇头,只是静静看着香片出神,片刻才道:“眼下本宫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能早日解除禁足,不然可就生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语毕,皇后以手支颐,慢慢忖度着道:“幸好本宫虽是困在凤仪宫,太后却嘱咐了一应用度如故,不得克扣分毫,又准许你时常宫外行走,领取月俸和时令物资,你便好好盯着含章宫罢。本宫错了这一回,来日必定要让朱成璧十倍百倍的奉还!”
苏贵嫔册封礼毕后,长杨宫一时间是风头大盛,迎来送往也是颇为热闹,朱成璧也遣了竹息送了一整套的缠丝玛瑙玉盘的首饰,只不过苏贵嫔一概告了身子乏应付过去,诸妃也只道苏贵嫔在长杨宫养病养了两年之久,不喜与人多作来往,也只好作罢,于是,一应凑热闹的、攀附关系的、送往谄媚的,都是歇了下去。
连着几日,苏贵嫔只是歇在长杨宫,只派了掌事宫女涴汐向朱成璧告了假,晨昏定省少了这位风口浪尖的苏贵嫔,朱成璧倒也不在意,只嘱咐了苏氏好生休息着,又派了竹息与梁太医前去探视了两回,更送了不少补品过去,最后连着弈澹也去了几次,倒让众人对这位新晋的贵嫔愈发生出了不少探询的意味。
然而,就在苏贵嫔被推向风口浪尖之时,慎嫔叶氏因为侍奉太后勤谨,被晋了一级为从四品德仪,从四品乃是婉仪、芳仪、芬仪、德仪、顺仪五仪并列,其中以婉仪为首,历来能晋为婉仪者,后头的荣耀与恩宠也总是少不了的。然而,贺婉仪自裁后,婉仪之位便一直空缺着,弈澹倒也没有再立一位的意思。
其实,如果是因为侍奉太后而晋级,即便晋为正四品的容华也并不过分,何况两年前进宫的睦嫔姜氏早就在慎行司自裁了,媃嫔罗氏也被褫夺封号、废入了冷宫,叶氏一向性情温和,也算有些宠爱,此番晋级却仅仅给了德仪的位分,也让后宫诸人生出了不少揣测。
几日后,却正是逢着一个天远云淡、轻风依依的好天气,苏贵嫔早早地来德阳殿请安,殿中只有杜容华与恩嫔在,见苏贵嫔进来,忙起身微微屈膝道:“贵嫔娘娘万安!”
苏贵嫔淡淡一笑:“两位妹妹不必多礼。”语调微微一顿,眸光在恩嫔身上轻轻一转,已然含了几许暖意,“上一回见妹妹时,妹妹还是从七品的选侍,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恩嫔了。”
恩嫔又福了一福,笑道:“娘娘好记性。”悄悄打量苏贵嫔一眼,只见她身量纤纤、眉眼淡淡,衣着服饰并不出挑,远远一瞧倒并不像是一位主位娘娘,远远不如昔日的密贵嫔与妍贵嫔那般华贵艳丽了,只不过鬓边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鎏银纹金步摇衬出了她正三品贵嫔的身份。
苏贵嫔的语调清远灵越,如淙淙的清泉:“宫中的孩子往往难以将养,妹妹做得很对,将来也会是享福气之人。”
恩嫔微微有些不自在,只是陪着笑道:“嫔妾并非深谋远虑之人,只是父母之为子、必为之计深远罢了。”
苏贵嫔眸光微转,轻轻从殿中的梨花镶贝珠贵妃椅上一荡:“慈母之心是好的,但蒙蔽了双眼就不妙了。”
杜容华臻首笑道:“苏姐姐说的不错,且看那昔日的妍贵嫔吧,那样的得意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生了个孩子似的,到最后还不是落了母子俱亡的下场。”
“杜姐姐可别再提妍贵嫔了。”叶德仪翩翩走了进来,以手抚胸,似乎颇有些惊恐,“我听人说起,妍贵嫔挟持了四殿下,可是被梁王一箭贯穿咽喉呢,想想都害怕。”
杜容华冷冷看她一眼:“怎么德仪很害怕么?妍贵嫔怎么死的都跟咱们无关,就算她想寻仇也寻不到咱们头上来,再说德仪有太后照拂更是不用担心才是。”语毕,也不去看叶德仪微微尴尬得面色,只是亲热地拉了苏贵嫔道,“姐姐身子刚好,怎的站在这里说话,咱们还是坐下再说好了。”
禧贵人从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