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雾逸出。
朱成璧坐在铺了细篾凉席的宽榻上,望一眼面前恭敬跪着的万明昱,她身后的金砖上有毒辣的日光投落,晃着让人眼晕的白光。
朱成璧伸手接过竹语奉上的斗彩云龙瓷盏,里面盛着浇了蜂蜜、湃好了碎冰的密瓜,色泽诱人。
“身子也养好了,哀家要说的也说完了,你有委屈,哀家心中有数,但眼下这盘棋局,只能慢慢来,招数过急,只能折损了自己。”
万明昱羸弱的身躯微微一晃,怔忪之间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劝说朱成璧不要让怜子之心焚毁了紫奥城、焚毁了身边的人,但直到自己也走到这一步,面临朱成璧当日的处境,才真正明白报不得仇的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撕心裂肺的绝望,所谓同理之心,往往,没有想得那样容易。
“太后娘娘让嫔妾放手,让嫔妾等,但是,害嫔妾的人究竟是谁?嫔妾不愿意整日里虚与委蛇,与害死嫔妾孩儿的人笑面相对!”
“正是因为你的锋芒,所以哀家不能告诉你,一旦你知道是谁,你能按下性子来吗?你能稳稳走好每一步吗?只怕你与她要斗个你死我活……”
“太后娘娘,您是为了嫔妾,还是为了自己?说到底,嫔妾不过是您手里的一枚棋子,你让嫔妾出手,嫔妾只能出手,您让嫔妾罢休,嫔妾也只能罢休,对不对?”
竹息微微一怔,出声低斥道:“如贵嫔娘娘,您这是在指谪太后娘娘么?”
“太后娘娘是人中龙凤,嫔妾难及万一,太后娘娘不想告诉嫔妾,自然有您的理由,但是嫔妾,一旦知道那人是谁,绝不会心慈手软!”万明昱重重叩首,极力抑制住眼角汹涌的泪意,“如果时光倒流,嫔妾再也不会在那位琳妃娘娘面前逞强,但是,即便嫔妾今日在这里穷尽所有的泪水,也换不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念及往昔,朱成璧不由望向万明昱哀戚的面庞,见她发鬓上横逸的那只镶珠银簪泛着清冷的光芒,心里一酸:“明昱……”
“所以,嫔妾要做的,太后娘娘无需多管,嫔妾报不得仇,也会让那人失去她所倚赖的全部。太后娘娘也能看一看,嫔妾虽然锋芒外露,但绝不会行不稳路,让她人再有可乘之机!”万明昱忽而一笑,“嫔妾告退。”
待到万明昱出殿,竹息幽幽叹气:“如贵嫔这样的性子,只怕宫里头又要闹出风波来了。奴婢听闻,如贵嫔正与皇上怄气,皇上有十来日都未曾去看过她了。”
朱成璧拣了一块蜜瓜吃了,往日里甘甜生津的蜜瓜此刻也暗淡无味:“她怎的与皇上怄气了?”
“查来查去,以一个愚忠害人的小宫女草草结案,如贵嫔自然按捺不住,当然会对皇上生气了。”
“别提皇上了,连娴贵妃也对她冷落了好些,曾经风头无两的如贵嫔只怕要一尝寂寞心酸的滋味了。”
“其实,既然太后娘娘怀疑是贤妃与德妃,为何不借着如贵嫔的手扳倒她们?”竹息忖度着道,“如贵嫔到底也是颇有心思的,兴许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她失了孩子,痛心疾首,只怕下起手来会狠辣异常,难免露出马脚。贤妃与德妃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更何况……”朱成璧淡淡一笑,“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要一并拔除,自然得有万全之策,方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永巷,依依如绿绦的杨柳枝条随风轻摆,轿撵缓缓行进,安小仪忽而扬声道:“停轿。”
万明昱只顾闷头走路,闻得此声,抬眸一看,不由冷笑道:“原是安小仪,用上贵嫔以上的轿撵了?”
安小仪扬一扬绢子,噙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皇上喜欢嫔妾,枕霞阁离仪元殿较远,皇上特意赐下了这轿撵,好让嫔妾少走一些路。请贵嫔娘娘体谅嫔妾不能下轿撵行礼了。”
万明昱唇角一勾,正一正绞纱衣襟上的绞金纽子,徐徐道:“自然,小仪在御前要走不少路,端茶倒水、传治膳食,若是前头走得累了,只怕不能当好差。”
安小仪听出讥讽之意,柳眉一蹙,旋即又舒展开:“贵嫔娘娘慧心,看人看事自是清楚,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再如何机警敏锐,到底还是没能看住腹中的孩子,不是吗?”
万明昱一怒,登时拉长了脸道:“安柔荑,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从五品的小仪,本宫却是正三品的贵嫔,你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无礼!”
安小仪闻言轻笑:“宫里的女人,可不是谁位份高,就是谁说了算,眼下是嫔妾得宠,娘娘失宠,您若较真,自去仪元殿说给皇上听去!”话音未落,安小仪作势拍一拍自己的嘴,娇笑一声道,“哎呀!嫔妾忘记了,皇上说过,这阵子不想见到您这张苦瓜脸呢!”
枕霞阁掌事女官桂枝屈一屈膝道:“小主,皇上还在等您呢,何必在这里为某个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呢!”
安小仪盈盈一笑:“是呢,皇上与皇后娘娘、娴贵妃娘娘在畅音阁听戏,特意叫嫔妾一块过去,贵嫔娘娘仿佛没有接到邀请吧?也是呢,谁不知道你这样晦气,连长春宫都住不得了,只能迁去和煦堂。也好,纯恪贵太嫔娘娘虽然膝下无子,到底也是个得享清福的。”安小仪略略欠一欠身,莞尔一笑,“贵嫔娘娘恕罪,嫔妾失陪了。”
看着安小仪春风得意地去了,采容气得双手微颤:“她算什么!从前周氏得宠的时候,她也有过失宠,自己吃的苦头可是浑忘了!”
“正因为她吃过不少苦头,所以看到别人落寞失意,她才那样快意。”万明昱用力拽着衣襟上的绞金纽子,一个用力过猛,那纽子竟被生生拽落,落在青色石砖上便是“叮铃铃”的几声脆响,一路滚入了路边湿滑的青苔中。
见采容要去捡起,万明昱淡淡道:“不必了,只有跌至谷底,在这永巷的石砖上为人践踏,才能看尽世态炎凉,才能真正明白,何为紫奥城。”
“娘娘。”采容嗫嚅道,“太后娘娘还是很看重您的。”
“我手中有太后的秘密,也知道娴贵妃隐忍的心思,若我落魄到极点、无力自救,她们只会杀人灭口,到底死人的口风最紧。”万明昱冷眼看着天际那几片闲逸的浮云,紧紧攒住拳头,“只有我高高在上,呼风唤雨,她们才会知道我的本事、我的价值,才会真正忌惮我。采容,这里的规则说穿了就是这样简单,每个人都巴望着爬得更高,而要爬得高,就得狠狠踩住下头人的肩膀。但是,越高,也越危险。身在低处,摔一跤或许算不得什么,拍拍衣服还能光鲜亮丽地站起来,而身在高处,这一跤就是致命的伤。”
“那娘娘是打算守着低处的平安,还是览尽高处的风光?”
“本宫贪心,不仅想要平安,也想要风光。既然要踩着旁人的肩膀,那本宫就杀鸡儆猴,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本宫面前,本宫要看看清楚,九层高台上,是如何的景致安然、风光秀丽!”
第六十六章青丝如瀑落玉簪(1)
第六十六章
青丝如瀑落玉簪(1)
夏至佳节,晴光艳好,天朗气清,玄凌在菊湖云影殿设下家宴。此时,长芳洲的莲花正是“绿梦红笺添妩媚、含玉蜻蜒闲倚蕊”,远远望去,叫人身心舒然。
朱成璧沿着玉石筑成的九曲回廊缓缓入殿,玉手抚过极是雅致的镂花汉白玉阑干,有温润细腻的触感。伴着内监尖细的唱诺声“太后娘娘驾到”,一众嫔妃、宫人慌忙下跪:“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玄凌执着朱柔则的手,起身道:“恭迎母后!”
朱成璧抬一抬手,温婉笑道:“都起来吧,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语毕,朱成璧又笑着扶起钦仁太妃与庄和太妃道,“咱们几个也是许久没有好好聚一聚了。”
钦仁太妃只抿唇一笑,庄和太妃则垂了眸子宁和笑道:“嫔妾不敢叨扰太后娘娘。”
朱成璧拍一拍庄和太妃的手,淡淡对竹息道:“摄政王不曾来吗?”
竹息微微屈膝:“长宁长公主这几日染了风寒。”
朱成璧点一点头,缓缓落座:“一会儿你让孟太医去摄政王府看一看。”
凉风吹起殿中半卷的湘妃细竹青帘,裹挟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荷花菱叶的清香,丝竹之声悦耳,朱成璧望着在座的诸位嫔妃,娴贵妃高华宁庄,贤妃温文静默,德妃娇媚妍丽,端妃清雅端仪,如贵嫔温婉怡和,恂贵嫔宁静优雅,良贵嫔温柔和静,汤顺仪含蓄温顺是大家闺秀,安小仪明眸善睐是小家碧玉,当真是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神情。
只是,千娇百媚、仪态万方的诸妃,都远远不及朱柔则的天姿国色,妃嫔簇拥间,朱柔则是是真正的主角。
只可惜,今日的主角却不是她朱柔则。
朱成璧噙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望着粼粼湖面,细碎的日光映着莲叶与莲花,如一匹绚烂到极致的蜀锦铺开,象征着紫奥城的靡丽岁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玄凌不由有些兴致索然,朱成璧见机目视竹语,竹语点一点头,悄悄退了下去。
未顷,忽然一阵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徐徐奏起,田田莲叶之后,有一女子曼舞而出,柔美自如、轻盈飘逸,她着一袭藕色曳地长裙,密密以半透明的冰蚕攒金线绣着芙蓉花样,在日色下有璀璨的光辉,一匹青丝以八道水晶流苏挽起,垂下一方浅粉色莲瓣玉绫罩纱,随着她的舞姿有轻逸的姿态流漾。
那女子的舞姿极曼妙,并非是中原常见的,缠绕在她手背间的纱罗披帛以金银线织就了莲叶的图案,与长裙上的芙蓉花两相辉映,仿佛她自己就是绽开在这天地间最清香馥郁的莲花一般。
恂贵嫔又惊又愕:“这人是谁?为何能在湖面之上起舞?”
德妃冷冷一笑,嗤之以鼻:“不知是什么奇技淫巧呢!”
那女子越舞越近,身轻如燕,步履翩飞,有晶莹的水花在足底开落,仿佛是步步生莲花,她的面色如玉璧一般光滑润泽,眸光勾人欲醉。朱宜修看到此处,已是心中有数,只端过一盏柠檬蜜露,含笑不语。
那女子款步至菊湖云影殿,伸手解下发鬓的八道水晶流苏,长发如瀑落下,映着背后的荷塘景致,翩然如画。
“皇上圣安!”
德妃望着那女子胜雪的肌肤正微有嫉妒,猛然听到她的问安之声,虽然声线甜糯,但却依稀可辨并非是中原女子的声音,再望一眼她的容色,虽然眼眶略高,但外眼角上翘,细长有神,不失为倾城之姿。
“你就是鬲昆的瓦尔娜公主?”恂贵嫔亦是明白过来,唇角一勾,握着绢子按一按鼻翼的粉,露出几许鄙夷之色。
“恂贵嫔此言差矣!”德妃淡淡一笑,“鬲昆亡国,她自然算不得什么公主,不过是平州侯的女儿罢了,是太后娘娘与皇上格外怜惜,才赐给她贵嫔的位分。”
贤妃掩唇一笑,接口道:“拖到夏至佳节才入宫来,看来为今日长芳洲这一舞是做足了准备的。”
容贵嫔不卑不亢,微微屈膝:“臣妾见过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未央,见过皇上,愿皇上此身长寿考,似南山万年无极!”
德妃手势一滞,凤眼微微挑起:“容贵嫔很会说话。”
容贵嫔浅浅一笑:“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见过贤妃娘娘、德妃娘娘、端妃娘娘。”
朱成璧抬一抬手,蓄着和静的笑意道:“好了,一来就是这一通的行礼,也不怕累着,竹息,赐座。”
玄凌笑意清和:“你方才的舞很好,只是你如何做到在湖面起舞的?”
容贵嫔浅浅一笑:“臣妾是立于玉盘之上起舞,玉盘由湖中的内监托着。”容贵嫔拍一拍手,有几名力大的内监托着一块三尺见方的玉盘出来。那玉盘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