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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知道荣玠是个聪明的,让守门婆子将荣玠挡在外院不准入,只许荣珢回屋。荣珢知道闯了大祸,正不知所措,所以才在崔氏屋门口徘徊。
荣珢虽没说是为了阿雾打的荣珏,但阿雾一听就明白了,心下只觉得感动,也不认为荣珢就是冲动坏事,“七哥干得好,打他一顿这才叫痛快。”阿雾若是自己有功夫也是个男儿的话,她也恨不能痛痛快快地打荣四一顿。
“是,我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呀,可是老太太那儿,这回又给爹爹惹麻烦了。”荣珢先高兴了一下,旋即就蔫吧了。
阿雾转了转眼珠子,“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是我,再不可能像上回那样了。”阿雾嘀嘀咕咕在荣珢耳边说了一阵,“七哥,你听我的,保准没什么大事儿。”
荣珢点点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何况阿雾说得的确有道理,荣珢卸下了心里包袱,也有心情开玩笑了,认真瞅了阿雾一眼,“小丫头长大了啊。”
阿雾得意一笑,以为荣珢是赞扬自己聪明,她心里略微谦虚地想,也不能说自己聪明吧,只能说是知己知彼了。
“连缺了个门牙都长得这么可爱,整个京城我看哪个贵女都比不上我妹妹。”荣珢真心赞叹。
可惜他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阿雾狠狠瞪了荣珢一眼,双手捂嘴,再不肯说一句话。
荣珢同阿雾进了崔氏的屋里,崔氏也吃了一惊,拉着荣珢一问,知道了前因后果,只连连叹息,有些害怕和焦虑,却不忍责备荣珢,他毕竟是爱护妹妹才闯的祸。
“你呀你,叫我说什么好?”崔氏又无奈又怜惜。
“太太不必担心,不过是彼此切磋武艺,七哥才练武多少年,一时控制不住失手是再正常不过的,连教拳的师傅都没说什么。再说了,上回他比武切磋,自己还不是一身青紫的回来的,太太不也没多想吗。”阿雾安慰崔氏。
崔氏唉声叹气,她不多想,可耐不住老太太她们借题发挥。
那边荣三爷回了府,又被老太太直接叫去了上房,老太太又让丫头来叫崔氏和荣珢,阿雾嚷着也要跟去。
崔氏听得小丫头说老太太叫她们去上房,心就开始火急火燎,本想说阿雾两句,怪她在这儿添乱,但想着阿雾上回吃的苦,一时又觉得心酸,更是彷徨这回还不知道怎么善了呐。
阿雾却给司画递了个眼色,司画好歹是府里混了些年的大丫头,赶紧抓了一把铜钱给来传话的小丫头,“拿去买些零嘴吃。你先去给老太太回话,就说我们太太换了衣裳马上来。”
小丫头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少说也得有上百个,她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两百,心下欢喜,口里道:“我知道了,司画姐姐,那我先回了。”
阿雾遣了紫扇去打听老太爷可在外院,又在荣珢耳边嘀咕了一阵,安排好这一切,这才回头对崔氏道:“太太不必着急,横竖还有爹挡着呐,七哥是男孩儿,可不比我。我教太太一个法子,保准让老太太拿咱们没法子。”
“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崔氏将信将疑,可人一旦觉得自己陷入了绝境,哪怕是根儿稻草她也愿意抓住。
阿雾跪坐到榻上,在崔氏耳边也嘀咕了一阵,崔氏看着阿雾,迟疑地点了点头。也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崔氏换好了衣裳,领了荣珢和阿雾一同去上房,路上遇着紫扇,紫扇向阿雾点点头,阿雾笑了笑,回头告诉了荣珢。
上房里。
老太太正在里面捶胸跺地骂着,荣三爷垂头略躬地站着,貌似恭恭敬敬地在聆听“圣训”,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你这个逆子还不跪下!”老太太的拐杖跺得地板都要穿了,眼前的人却毫无反应。
“儿子是犯了什么错,忤逆了母亲,还请母亲示下,儿子刚进门,一头雾水就被人叫到了上房,若真是儿子错了,儿子自当改正,却当不得逆子二字。”荣三爷不卑不亢地躬身道。
“反啦,反啦,如今翅膀硬了,我让你跪你就得跪,难道我一个做母亲的连让儿子跪下的资格都没有啦?”老太太这是不讲理地耍无赖了。
但是秀才遇到兵,虽然秀才气恼,兵也不见得就好过。
“母亲自然有资格,圣贤曰,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母亲让儿子跪,儿子自然得跪,只是母亲骂儿子是逆子,儿子却是不敢认的。”荣三爷面色不改,转而道:“何况,珏哥儿站在跟前,儿子也是想跪的,可就怕折了他的寿,到时候反而辜负了母亲。”
荣三爷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诛心啊。他在官场里已经混了些日子,少了读书人的清傲和不通时务,多了几分油滑,老太太再揪不住他的鱼尾巴。
荣三爷这句话,把老太太气了个够呛,却也知道荣吉昌所说的没错,叫荣珏往旁边站去。
老太太蔑眼看了看荣三爷,只道,这下你总该跪了。
荣三爷依然面不改色,还带了一丝笑容道:“还请母亲赏儿子一个跪垫,儿子出门的裤子也就这两条,磨破了膝盖不好见人。”老太太做得出苛待三房,让他们自己走礼的事,荣三爷自然也叫得出穷。
相互恶心呗。
荣三爷这一番无赖举措让老太太的全盘打算都落了空。忽然之间她发现对敌人最致命的一招,居然再也不管用了。以前荣三爷遇到这样的事,只会觉得备受侮辱,越是清傲,越是痛苦,老太太就看得越是高兴,如今见荣三爷反而不在乎这些了,她也就没了那股子虐待的快感了。
、慧阿雾运筹解围
旁边丫头取了跪垫来;荣三爷掀开袍子跪了下去;背挺得直直的。
“愣在一边干嘛,还不来跪着。”老太太心里不痛快;对门边的崔氏一行吼道。
崔氏等三人也依次跪下,老太太将荣珏一把拉过来,推到荣三爷和崔氏跟前,“你们看,都是你们三房的珢哥儿打的;这可是亲亲的堂兄弟呐;他都下得了手;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今后可怎么是好;”
二太太在一旁见机也嚎哭起来,“我的珏哥儿啊,这可怎么办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办呐,啊——啊——啊——”这哭声拖得跟唱戏的长腔似的,当这儿戏台子唱大戏呐,阿雾暗忖。
二太太一声接一声地抽着,阿雾都怕她喘不过劲儿来。
崔氏这边则早被阿雾串好了词,假作紧张地道:“珢哥儿,你怎么能打你六哥啊?”崔氏作势就要打珢哥儿。
“我没有。”荣珢缩着肩膀,往旁边跺了跺,“今日鲁师傅让我们对练拳脚,我正好和六哥一组,既是对练,哪能一点儿没个伤,我身上也有,太太若不信,我脱给你看。”
阿雾暗自点头,要说演戏,崔氏真是缺点儿火候,那一声“你怎么能打你六哥啊”里一点儿也不惊讶,也不够声情并茂,就是那打的动作也太温柔了点儿。还是荣珢有天赋,别看他四肢发达,演起来还是挺逼真的。
荣珢不待崔氏反对,就自顾自地扯开了衣襟,露出胸口的青紫来,这里面有荣珏打的,也有阿雾临时为他画的,看起来真叫一个惨不忍睹,怪吓人的。
为了怕露陷,荣珢在大太太、二太太以及周遭的丫头、婆子惊呼时就立即掩住了衣襟,表示他也是知道羞耻的,只是被逼急了,不得不宽衣以示“清白”。
“天哪,你怎么伤成这样,我的儿呀,你六哥比你大那么多,怎么就不手下留情啊,唔——唔——唔——”崔氏这回是真动情了,起初她并不知道荣珢伤得这么“重”。
阿雾觉得,自己给荣珢画“伤”还真是做对了,至少让崔氏入戏了。
这下可好了,一屋子二太太的“啊,啊,啊”和崔氏的“唔,唔,唔”,老太太的脑瓜瓤子都痛起来了,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吼住了二太太,却没吼住真情发作的崔氏。
崔氏转而开始一个劲儿地磕头,“请母亲给珢哥儿做主,我们珢哥儿今年才不过十岁,怎么经得住珏哥儿这样打,打坏了我可怎么活呀——呀——呀——”崔氏也是个妙人,打架时就说荣珢的实岁,不说虚岁十一岁了,这样才显得年纪小嘛。
“什么?!给你做主,你怎么不看看我家珏哥儿伤得多重!”二太太不依了,站起来就想上前挠崔氏。
荣三爷赶紧拦住,脸上挨了二太太一爪,出了血丝,“嫂嫂说就说,怎么动手打人,嫂嫂也是大家闺秀,怎的这般行事,当今皇后母仪天下,德容言行皆为表率,皇后娘娘曾撰女书,第一讲的就是女子要贞静……”荣三爷一提到书就开始滔滔不绝,听得老太太头眼发昏,更何况他说的是皇后娘娘。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嘴都给堵住了。
“你做什么打我娘,做什么打我爹!”荣珢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都怪你,都是你把我家珏哥儿打成这样,我打死你。”二太太被荣三爷激得恼羞成怒,见荣珢暴起,趁机便想对他发作。
荣珢早得了阿雾的提点,知道时机已到,他立即转身退开挡路的丫头,跑了出去,一边儿跑一边儿大声喊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二伯母要打死我啦,我去找老太爷,我去找老太爷。”荣珢本身有点儿功夫,内院里又都是丫头、婆子,谁拦得住他,他一推,三五个拦他的丫头、婆子就摔做了一团。倒底还是被荣珢跑了出去。
老太太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跺着拐杖喊,“快捉住他,快捉住他。”
只可惜无济于事,眼见再看不到荣珢一个影儿,老太太只能转移矛头对准崔氏,“都是你,你养的好儿子,你这等妇人,不教子,不教女,还不如休了的好。”
崔氏匍匐在地痛哭,嘶哑着道:“我的珢哥儿也被打了,打得好惨呐,三爷,你得给我们娘俩儿做主呀,不然,不然……我就抱着珢哥儿去跳河……”
这出戏如今上演的就是恶毒嫡母逼死庶子媳妇和庶出孙子了。
老太太被崔氏的这番撒泼耍赖气得倒仰;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阿雾发现;对付老太太这种人;你若要跟她讲面子;那就会完全没有面子;所以你只能比她更无赖;更撒泼,更不要脸。
崔氏虽然不屑于这个,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学起来也是极快的。
阿雾这时候就只能充当小白花了,“太太,别哭,太太,别哭……你还有阿雾呐,阿雾怎么办,阿雾怎么办……”阿雾自己一边说,一边哭,还要腾出一只手为崔氏抹泪,一只手为自己抹泪,红红的大眼睛,泪汪汪地蓄着水,泪珠子根本抹不过来,天可怜见啊,真是哭得好凄惨、好凄凉啊。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家出了什么天大的祸事呐
老太爷一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不见阿雾也没什么,只是这一见,就打心眼觉得这孩子真是一个可怜啊。煞白的脸上有揉搓得病态的红斑,哭得真是可怜,让人闻之落泪,见之心酸。
阿雾暗忖,装可怜、装柔弱谁能跟她比。上辈子她可是病弱了一世呐,西子捧心、黛玉痨肺什么的,真的不在话下。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爷气粗粗地问道。
阿雾不待众人开口,立刻膝行到老太爷跟前,抢先道:“七哥同六哥切磋,两个人都受了伤,二伯母叫嚷着要杀了七哥。”至于崔氏要抱着荣珢跳河这种事可不能说,免得老太爷以为崔氏这是在威胁他。
老太爷听了却没说话,转而瞪着荣三爷道:“你跪在这儿干嘛,衙门里没事吗?”
荣三爷赶紧道:“母亲派人到翰林院叫我,说是家里有要紧事,儿子就回来了,母亲什么也没说,只叫儿子跪着。”荣三爷也很委屈呐。
“胡闹,胡闹。就为了这么芝麻大点儿小事,就把当值的朝廷命官往家里叫?!皇上若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