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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觉得郝嬷嬷十分无趣,这样轻易就捅破了最后一层纸,同她兵戎相见,看来她这些年好日子过久了,还真当自己是她婆婆了哩。
“本妃是皇上所指,配不配得上嬷嬷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嬷嬷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不管是表姑娘还是相思姑娘都还靠着嬷嬷扶持呢。”阿雾笑道。
郝嬷嬷颓唐地往后仰坐在椅上,神情由怒转哀,“梦姐儿一个姑娘,怎么就碍着王妃你了,她是元家的最后一丝血脉,你怎么就容不得她,为什么要这样?”郝嬷嬷开始流泪。
阿雾对郝嬷嬷的眼泪没有丝毫同情之心,若是没有郝嬷嬷此人,阿雾自问元蓉梦她当然容得下,可惜郝嬷嬷非要拿元蓉梦来同自己打擂台。而且阿雾觉得元蓉梦留在府里有什么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进了宫那才是大有用处。
这也是为何阿雾明知山有虎,还是要动元蓉梦的原因。
“嬷嬷派人去接表姑娘的时候,不就早料到我容不得她了么?”阿雾收敛了笑容道,她也不再和郝嬷嬷演戏。阿雾将一张小像递给郝嬷嬷。相思送来的小像阿雾不过看了几眼,就印在了脑子里,临摹了下来。
郝嬷嬷一看,就愣住了,这小像同她珍藏的先皇后小像一模一样,“你怎么拿到的?”
“相思姑娘拿给我看的,原画还在嬷嬷那儿,这一幅是我临摹的。”阿雾道。
郝 嬷嬷握着小像的手开始发抖。不由想到,虽然元蓉梦是她让人去接的,可元蓉梦的信却是从相思那儿来的。为何偏偏是在相思定下出嫁后,她才传来了元蓉梦的消 息?这时机也太过凑巧,郝嬷嬷自然也知道相思的心思,如今想来相思如果留在祈王府的话,恐怕元蓉梦的消息就要被她掩盖一辈子了。
郝嬷嬷想来是聪明人,阿雾也不再多话,看她一脸的颓败,阿雾的心底也算不上多高兴,毕竟是有恩于楚懋的姑姑,如果不是郝嬷嬷不知退让,阿雾也不想同她对上。
到晚上,楚懋就赶了回来,一进门就被请去了红药山房,阿雾的心里打着鼓,虽然面对郝嬷嬷时,她毫不遮掩,底气十足,但是只有她知道她心里有多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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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强作镇定地拿了一本平时自己爱看的书翻阅;哪知半天过去连一行字也没看进去,她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
阴云密布下,月黑、星稀;风呼啸着从地上刮过;发出恶枭一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阵惊惧;阿雾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叫了紫扇她们伺候她沐浴。
热气熏着身子,阿雾这才抑制了寒颤;她起身时;紫扇捧了棉袍过来;阿雾想了想道:“将我新作的那套湖水绿江绸衫子拿来。”
湖水的绿色也分春夏,阿雾新作的这套,乃是秋天的湖水,沉碧宁静,等闲人穿来都是色、欺人,唯她穿这眼色,真真是人压色,色服人。
阿雾从净室转出来的时候,却见楚懋已经坐在了南窗榻上,垂着眼睑不知在沉思什么,她心里一惊,再看楚懋神色,平静如素,心里略平复了一下,这才道:“殿下。”
楚懋闻声抬起头,嘴角微翘地道:“我拿了些茶回来,不如你沏来咱们试试。”
阿雾愣了愣,没想到楚懋居然没提元蓉梦的事儿,心下越发忐忑,有些事儿直说出来还让人好受些,这样隐着藏着反而让阿雾心上心下的,不知会有何种结果。
不过阿雾还是顺从了楚懋的话,让紫扇取了自己管用的茶具来,她揭开楚懋搁在几上的茶叶罐一看,里头装的是岩茶,闻着清香怡人,这样纯粹的香气阿雾还是第一次闻到。
“紫扇,把我今年新收的那一瓮雪水取来,不要梅上雪的那罐。”阿雾吩咐紫扇道,待铜铫初沸,阿雾热了热茶壶及茶杯,这才依序煮了茶,取了一杯递给楚懋闻香,自己也拿了一杯搁在鼻下,只觉得这半日的苦恼、忧虑都随着这清逸的茶香消失了,连原本有些微疼的头都不疼了。
阿雾品了一口茶,只觉得清茶入口,灵气便直扑天灵盖,忍不住喟叹一声,“这茶,绝了。”
“天心岩九龙窠石壁上的大红袍,自然绝了。”楚懋笑道。
“这不可能!”阿雾惊道,上辈子她可是喝过出自那六株茶树的大红袍,可不及今夜她喝的此茶。那茶叶是隆庆帝送给福惠长公主的,因为阿雾喜欢,所以都进了她嘴里。
楚懋看着阿雾,也略有些惊讶,“那你觉得还有哪里的大红袍能有此味?”
这倒也是,阿雾心想,可嘴里依然辩道:“那大红袍都贡进了宫,这会儿新茶未采,殿下哪里弄来的大红袍?”
“宫里喝的大红袍从来都不是真的。那九龙窠的六株已是绝本,万一哪一日遇上天灾没了,那贡茶的官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贡给宫里的都是用其他上品岩茶冒充的。这真正的大红袍却还在他们手里。”楚懋解释道。
“殿下哪里找来的这茶?”阿雾笑道:“费了不少功夫吧?”
“自然费了些功夫,不过关节已经打通,今后每年都少不了你的茶喝。”楚懋笑看着阿雾。
阿雾脸一红,想起自己在红药山房闹郝嬷嬷的云雾茶喝的事,她事后回忆,还是暗怨自己眼皮子还是浅了,跟郝嬷嬷争什么云雾茶。如今听楚懋这样说,想来他也定然知道了那事,这是在打趣自己。其实阿雾哪里争的是茶,她争的是楚懋的心意。
若换了平日,阿雾自然要娇嗔一番,给楚懋一点儿脸色瞧瞧,但今日她本就心虚,存了一丝讨好之意,因而便假作听不出楚懋暗谑之意。
“殿下费心了。”阿雾为楚懋又斟了一杯茶,自己也饮了一杯,只觉得自己不能停,一停下来恐怕就要面对楚懋因元蓉梦而起的质问。
“为了等闲人,我可不会费这心思。”楚懋缓缓地道。
阿 雾吃惊地看了楚懋一眼,只觉得他双目含火,令她不敢直视,又低下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阿雾心里诧异极了,这段时日,这位祈王殿下对她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 子,不知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说出这样热乎的话来。若放在平日,当然也不会太让阿雾惊讶,毕竟她对楚懋的忽冷忽热,翻脸无情早有心里准备,但今日出了 元蓉梦的事儿,楚懋居然这副态度,阿雾自然惊讶了。
阿雾想了想,搁下茶杯,自己开口道:“殿下听说表姑娘的事儿了吧?”
“嗯,听说是皇后娘娘留她在宫里小住。”楚懋笑着将茶杯放到阿雾的手边,示意她斟茶。
留元蓉梦小住这全是鬼话,阿雾可不以为楚懋会信,他这儿是在等自己主动交代呢。“不是皇后娘娘留她,我和她去坤宁宫时,皇上就已经在那儿了,见了表姑娘后,十分激动。皇后娘娘便让我先出宫,最后还是段德海来跟我说,皇后要留表姑娘小住的。”
楚懋不语,只笑看着阿雾。阿雾的肌肤莹润剔透,在灯下看来,仿佛边缘镶了一层薄薄的透彻晶莹的琉璃一般,将她整个人藏在其后,令人看她,如观雾中花一般,伸手想探,却怕雾消人散。
秋水碧的衣裳将她衬托得仿佛箭兰出苞一般,楚懋的眼睛顺着那微微敞开的领口,流连到锁骨处,已经叫人连喝三杯茶也解不了渴,眼神再下到花苞处,也不知是否是洛北的牛、羊乳养人,阿雾的个子微微长了些,连那花苞也长开了些,叫人舍不得挪眼。
阿雾被楚懋的这一番上下打量,只觉得心思都被他看透一般,心里只觉得害怕,并未有任何旖旎之思,“殿下先才去红药山房,郝嬷嬷说什么了吗?”阿雾心虚地道。
“你觉得她会说什么?”楚懋反问。
阿雾被楚懋问得难堪,又羞又怒地红着一张脸道:“我才不管她说什么,元蓉梦的确是我使计送入宫的。”阿雾直言出口,心里松了口大气,再看楚懋的脸色,嘴角翘上三分,可见她的确赌对了,她早就摸准了楚懋的脉搏,只要你不欺他,再大的事儿也不算个事儿。
“元蓉梦入宫对殿下的大计有利,你可不要小瞧那枕边风,皇上对殿下如此,只怕少不了田后和向氏在他耳边进言。”阿雾分析道。
“我从不敢小觑枕边风。”楚懋点头笑道。
阿雾被楚懋的笑弄得有些难堪,忽然意识到自己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在吹枕边风哩。只是楚懋的神情太过愉悦,阿雾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脸色忽然就变差了。
楚懋素有洁癖,不近女色,自然也绝不会为了一个以前从不曾照顾,却又平白冒出来的元蓉梦转性,如今元蓉梦入宫,也不见他气急败坏,那他频频去红药山房用饭是为了什么?
当今皇上年老体弱,而元蓉梦才十八芳华,若由楚懋将她送给皇上,那元蓉梦定然会对他生恨,可若换了自己送她进去,那今后得益的是楚懋,而成为元蓉梦眼中钉的只会是自己。
借由冷落自己,而逼她出手对付元蓉梦,还有相思送来的小像,阿雾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她本该高兴的,自己对楚懋有利用价值,今后大家“相处”起来更为容易,可她的心却放入落入冰窖一般。
楚懋一看阿雾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女人太聪慧了,有时候难免会想太多,而误入歧路。
“你以为是我逼你出手对付元蓉梦的?”楚懋问道。
阿雾听楚懋不再喊元蓉梦为梦娘,反而直呼其名,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元蓉梦在楚懋心里恐怕一根葱都算不上。
阿雾不语。
“难道我真能神通广大到,算准了你容不得她,还算准了你会将她送进宫?”楚懋又问。
阿雾迟疑了一下,想到,楚懋的确不可能算准自己会知道万古斋背后的老板是闫光德。她容不下元蓉梦,还有其他大把的手段对付她,只是因为相思送来的小像,让她灵机一动,才决定将元蓉梦送去皇上身边的。
“其实你若让人去辽东查一查元蓉梦的底细,就会知道她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般毫无心机,我只恐她进宫后,对你不利。”楚懋叹息一声。
楚懋将一张写着元蓉梦底细的纸条递给阿雾,阿雾才知道,元蓉梦这等姿色如何能在辽东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她在辽东换了好几个金主,一人比一人官阶高,到郝嬷嬷派人去接她,她又踢开了那指挥佥事,到祈王府来做“冰清玉洁、天真烂漫”的表姑娘。
阿雾才知道她自大自负居然被元蓉梦的表象给骗了,若早知她的底细,她定然不敢将她送入宫,那岂不是给自己脖子上套白绫么,阿雾如今只期望元蓉梦不要得势。
阿雾见楚懋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恨道:“殿下为何不早说与我知,又频频去红药山房做什么?”
楚懋只觉得冤枉,却又不知对阿雾从何解释。在对元蓉梦的这件事上,他的确存了私心,想拿元蓉梦试探试探阿雾的心意。
而事实证明,楚懋的确选对了人,他若选其他人,都不能想元蓉梦一般给阿雾那般大的威胁,以至于让她不得不出手。一来元蓉梦美貌,二来元蓉梦表姑娘的身份也是阿雾忌惮的。
阿雾不知的是,楚懋对她过去的事几乎称得上是清清楚楚,早在她成为祈王妃之前,楚懋就对当时才几岁的荣六姑娘起了疑心,那时就已经有人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了。
因此阿雾在大慈寺私会顾廷易,最后又在璀记频频与顾廷易相见的事情,般般都列在暗探递给楚懋的纸条里。当初楚懋不过一笑而过,不屑于荣六姑娘的轻浮。
可如今荣六姑娘成了祈王妃,更成了他心上明珠,那她和顾廷易的事就是扎在楚懋心头的一根刺。祈王殿下喜洁,自然不会沾染一个心有他人的女人,可偏偏事事弄人,他想抽身却情不由己,这事儿又没法和幕僚商协。
毫无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