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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怎么说?”楚懋转头看着阿雾。
“殿 下说过这一回是最后一次放他了,他被殿下捉了八次,他不可能没有心魔,殿下在他心里估计已经是无坚不摧了,所以我猜想他再不敢拿自己做赌注,再游荡在殿下 附近,金国尔汗一入柳叶关,那就能鱼归大海。可是即使这样,那天在大帐里,金国尔汗还敢向你讨要我,这就说明他自大、自狂,而且不肯服输,所以我猜想他既 要随时准备出柳叶关,可又不会真的遁回草原。”
楚懋点了点柳叶关,“那好,我们就去柳叶关看看我的阿雾说得对不对。”
“可是殿下真有把握这次捉到金国尔汗之后,他就能臣服?”阿雾问道。
“没有。”楚懋简短地回答道。
“那殿下为何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杀了他不是更好吗?”阿雾不解,在洛北待了这么久的日子,阿雾的耳朵听金国尔汗的名字都听起茧子了,听他如何弑父登位,听他如何统一洛北草原,听他如何骁勇善战,阿雾觉得这样的枭雄必斩之而后快,否则便会养痈遗患。
“哦,怎么说?”楚懋仿似有点儿兴趣。
阿雾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倒不是为了卖弄,而是怕楚懋那喜欢逗弄人的性子会让他虑事有偏,“如今大夏人强马壮,主明臣强,金国尔汗今日臣服,可万一几十年后大夏势弱,那时鞑靼统一势成,岂不是遗祸将来。”
楚懋以眼神鼓励阿雾继续往下说。
“我以为斩杀金国尔汗后,分化洛北草原各族势力,或许边境的百姓还能有几年平静的日子。”纵观史册,中原王朝用这个法子抑制北蛮的确起到了效果,而且屡试屡验。
阿雾感到自己的头又被楚懋摸了摸,就像长辈安抚犯错的小辈一般。
“咱们大夏朝几乎每五年就要对洛北用一次兵,最长的太平日子也不过十年,江南钱粮尽付军饷,国库空虚,户部日日叫穷,拆西墙补东墙,亏得这两年风调雨顺,急情不显,才得以苟安,万一出现大灾,恐怕国器危矣。”
楚懋将阿雾抱到膝上坐下,“几百年来北虏南侵就是历朝历代都最头疼的问题,亡国多由内讧外侮,我一直在想,咱们是不是一开始对待他们的态度就错了。”
“错了?”阿雾不解,迷惑地望着楚懋。
“是。他们屡侵屡犯,咱们屡抗屡打,死伤无数,无休无止的战争,赢了所得也不过几年的苟安,我一直在思考,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阿雾看着楚懋,心里觉得祈王殿下这是异想天开。
“记得北魏吗,北魏南下、夏侯称帝,终起一朝,未有北患,而魏太祖崇汉尊德,实已汉化,起居坐卧俱为中原习俗。”
阿雾抢白道:“难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北虏再次南下统治中原就四海平静了?”
楚懋笑道:“你急什么。北虏统治中原怎么了,谁坐江山不是坐,何况认真说起来,咱们大夏开国太祖的身上不是也有北胡的血统吗?我以为不必分中原、北胡,天下皆为一家,那便再无外侮。”
“那倒是,都成了内讧了,殿下说得容易,迄今为止有谁能一同中原、北胡的,北虏骁勇善战,你追他散,你退他聚,便是一时得胜,中原百姓谁又肯移居北胡,胜而不占,待彼恢复,又是旧日局面。”
“说得不错,不过你这样说是依然视彼为胡虏,而我之谓一家,乃是视彼为汉人一般的兄弟姊妹。”
“他们怎么同咱们汉人一般,他们茹毛饮血,根本就是野蛮未化。”阿雾辩道。
楚懋在阿雾迷茫的眼神里继续道:“有语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们游牧放猎那是生活习惯,就好比你喜欢甜食,而我不喜欢一般,本质并无区别,茹毛饮血又如何,都是上天的子民。”
阿雾不语,可脸上依然是不赞同的神色。
“你 既然说他们野蛮未化,可史上但凡有外族侵入中原,不论长短,最终都尊汉制,可见他们也是一心向汉的,只是咱们中原顽固守旧,视彼为异,他们求而不得,便只 能抢。你当去边境走走,那里的汉人、胡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互市互利,汉胡杂居,且偷偷通婚,所生子女多向汉化,你想想若咱们全面放开边境,视他们做 西北人,东三省诸人一般,允许胡汉通婚,百年后又何来胡虏之说,又何来边境之患?”
阿雾眨巴眨巴眼睛,不得不承认祈王殿下的想法很新颖,且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此行万难,试问有多少人能有殿下这样的胸襟,又谁能有这等气魄敢开边境?”
“阿雾,可是咱们不做,就永远不知道能行到哪一步。我毕生的心愿便是能永定边塞,不再让大夏黎明受北乱之苦。”
阿雾看着楚懋的眼睛,能读出里头的坚定和激情,她有些感动,为楚懋的志向,并想不顾一切地同他站在一起,“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殿下的想法能否真正实现,可我也愿意为殿下说的那一天尽我的微薄之力。”
“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楚懋捉起阿雾的手,吻了吻。
“殿下还没说金国尔汗的事呢。”阿雾推了推楚懋。
“金国尔汗乃草原狼王,骁悍有智,否则也不能短短十年就一统洛北,他的诸多姬妾都是我中原女子,而且你听他汉化说得那般流利,便可知他对中原文化的向往,我想他或者会是那个能帮我完成汉胡一统的人。”楚懋道。
“殿下既然如此看重他,为何又要绕这许多圈子,难道不能直接同他讲明?”阿雾问道。
“草原男儿只服英雄。我若是不彻底将金国尔汗打趴下,以他的野心勃勃即使暂时臣服,也必将重新战事。我要打得他明白,只要大夏朝有我一日,他金国尔汗就永远别想践踏中原!”
楚懋的话豪气干云,听得阿雾热血澎湃,忍不住在楚懋的脸上亲了一口,她实在太喜欢他如今的模样了。
刹那间阿雾和楚懋都顿了顿,阿雾的耳垂迅速红得仿佛红宝石一般,楚懋则捧起她的脸狂亲了一番。
“早点儿睡吧,明日我就带你去亲手报仇。”楚懋道。
“我拿什么报仇,难道用我的拳头?”阿雾笑着举起拳头。
楚懋忍不住在阿雾可爱的小粉拳上亲了一口,“自然不是。”楚懋取出一个匣子,从里头拿出一把造型十分怪异的东西。
“火枪!”阿雾脱口而出,在她飘在正元帝身边的日子里,她无数次看过这个威力无比的东西。
“你知道?!”楚懋有些吃惊,亲了阿雾一口道:“看来咱们的祈王妃真是无所不知的大才女啊。”
阿雾嗔了楚懋一眼。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再多说了。”楚懋将火枪放回匣子,拉了阿雾的手走到大夏的全幅舆图前,皱着眉有些忧虑地道:“阿雾,我是怕我们时间不够,若是内乱不平,今后海的另一边驶来的敌人咱们又该怎么对付?”
楚懋点了点海域道:“我有预感,咱们大夏今后最大的敌人必然来自海上。他们造出了火枪,而我们没有,阿雾你想想,若是拿着火枪的人在我们大夏上岸,那将会是何等场景?”
阿雾握着楚懋的手紧了紧,第一次看着楚懋的眼睛认真而真诚地道:“殿下,你一定要做皇帝。”
“遵命,我的皇后。”楚懋笑着向阿雾作了个揖。
阿雾从背后看着正在给她铺床的楚懋,心里第一次理解并体谅了当初为何楚懋会兴兵篡位了,一人之荣辱同大夏的国运相比,孰轻孰重,不用再问。
阿雾忍不住从别后抱住楚懋的腰道:“真是了不起,未来的皇上居然在帮我铺床,我实在太荣幸了。”
楚懋转过身又亲了阿雾一口,“睡吧,我去大帐议事,冰霜在外头守着,若有事你就叫她。”
阿雾点了点头,临走时楚懋又将她拖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回,阿雾怀疑自己的脸蛋儿都要被爱青了,她还是无法了解和未成习惯祈王殿下的这种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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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洛北草原;草枯叶黄,地上一层薄薄的霜花,将白色绵延到眼睛之外去。
“来了。”阿雾听得楚懋轻轻在耳边道;这时她正坐在楚懋的爱骑黑龙王上;身上裹着貂裘,背靠在楚懋的怀里;朔风呼呼地刮着她的脸颊,即使有水貂毛领半掩面;依然觉得生疼。
但是阿雾的脸上毫无一丝不耐的痛苦;反而染满了兴奋的红晕。她双手握着那支火枪;由楚懋托着她的手缓缓举起来。
“别怕。眼睛看着前方,心要稳。”楚懋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里,仿佛定海神针一般,平复了阿雾微颤的手。
马蹄哒哒,逃命的人疾驰而来,广垠的天地里一骑两人,静立在苍穹下。
金国尔汗带着逃出来的二十三骑丝毫不惧地猛冲过来。二十四人却有铺天盖地之势,仿佛黑云卷日般携着千钧雷霆而来。
阿雾的食指在扳机上一叩,弹如流星疾驰而去,在金国尔汗的脸颊上擦出一道血痕,金国尔汗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另一侧的脸颊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金国尔汗吓得跌下马来,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擦过他脸而去的是什么,但是只是一毫厘的距离,他就得去喂鹰鹫了。
“解恨没有?”楚懋在阿雾的耳边问。
“略可。”阿雾含蓄地笑道。
金国尔汗见阿雾的手放下后,立即翻身上马,不敢再坐骑,而是侧身藏在马腹处,二十四骑立时上前将楚懋和阿雾团团围住。
金国尔汗看了楚懋一眼,抬了抬手,只说了一个字,“杀。”
阿雾此刻顿时觉得楚懋有些托大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能从西征军突围出来的最强健的胡虏。
阿雾只觉得身后一空,马背颤了颤,楚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半空,阿雾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在她没来得及看清楚懋的身影和动作时,楚懋已经又坐在她身后了。
刚才的一幕就像是阿雾的幻觉一般。
“殿下。”阿雾侧头看了看连气都不带喘的楚懋。
楚懋重新上马后,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二十四根辫子。
金国尔汗脸色苍白地在头顶上摸了摸,然后朗然大笑,声震苍穹。
“好,祈王殿下,我金国尔汗这辈子算是服了你了。”金国尔汗翻身下马,双手托举马鞭,单腿跪在楚懋的马前。
这是鞑靼人投降臣服的表示,将自己的马献给对方,从此为对方做牛做马。
另外二十三人皆齐齐下马,也单膝跪地。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蚂蚁似的黑影越来越大,及到眼前,正是追踪金国尔汗而来的楚懋的亲卫队。
当晚,楚懋在大帐设酒肉招待金国尔汗,阿雾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回想今日楚懋的英姿,果然是美人难过英雄关,阿雾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跳得火热而急速。
及至楚懋回帐,一张俊颜通红,他酒量数来不错,千杯不醉,今日脸红成这样,阿雾心想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不过草原人素来豪爽,你若不在酒量上压倒他们,他们也不肯真心服你。
阿雾跳下床来,扶了楚懋坐下,“我去叫贺春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不用。”楚懋拉住阿雾的袖子,“醒酒汤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阿雾不解。
“我一直醉着呢。”楚懋道。
阿雾蹙了蹙眉,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自然是一直醉着的,阿雾正想着,眉间已经多了两指,替她轻轻揉着眉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这辈子恐怕都行不了了。”楚懋感叹道。
阿雾的脸一红,心头如小鹿乱撞,她忍着羞涩拿眼去看楚懋,却见他目光痴痴,毫无平日的清醒,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阿雾此刻的心情是恨不能一鞭子抽在楚懋的身上。
阿雾踢了踢楚懋,“不喝醒酒汤就算了,臭死了,去洗澡吧。”阿雾扇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