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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刨食人家,反而对文字格外敬重,平日里紫砚的爹爹哪怕捡到一张写过字的纸,都要好好收起来,紫砚打心底也是想识字的。
阿雾看了看紫砚,笑道:“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紫砚也一块儿吧。”
“哎。”紫砚忙应了声。
阿雾说到做到,果真每日下午抽半个时辰出来教紫砚和紫扇,先从《千字文》讲起,她两个虽然底子薄,但胜在用心,又算聪慧,教起来也不费劲。阿雾像是找到了新玩具,所谓的好为人师,正是这般。阿雾心里高兴,这一师两徒彼此下心,还真像有那么回事儿。
这也是紫砚和紫扇的造化,得了阿雾这么个“名师”。
当然阿雾也是有私心,平日里也不讲那些女儿经教给两人,并不需要她们如大家闺秀一般,反而择些忠臣义仆的故事说与二人听。有忠仆舍身护主而得大造化的故事,也有义仆为主守财,得败家子回头的故事,这些人不仅老实,还要聪慧。
比如这后一个故事里的沈实,在被败家小主子赶到庄子后,还一心为主筹谋,经营起偌大一个山庄,筹得千金,最后为小主子还了债,又将祖产买回等等,当然最后沈实也得享天年,小主子一家又极为感激恩待他。
两个丫头听了教化也有些感受,可阿雾见她二人神情,知道要收买她们死心塌地对自己,还言之过早。如何驾驭家奴,要让她们死心塌地,忧你之忧,喜你之喜,靠钱和权都不是永久的最好的方法,尤其是对有良心的仆人。
于是阿雾琢磨着是不是该弄一出施恩的把戏,将两个人彻底收服才好。
可是一来阿雾手头没什么可用的人和物,二来她年岁小便是安排了套子,紫砚、紫扇二人也未必就会求到她跟前来。
何况施恩这种把戏一个不好被拆穿了,反而弄成仇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所以若非十拿十稳最好还是别干这种事儿。
思及此,阿雾只好歇了这等投机取巧的心思。
细水长流慢慢也能叫人生出情谊来,所幸阿雾年岁小,一家子大小事儿犯不着让她操心,也有闲情逸致来同两个丫头好好相处。
后来,阿雾不仅教会了两个丫头识字,又把些诗词来教她二人,陶冶陶冶情操,得闲也给她们读读《春秋》、《史记》,正儿八经将两个人往半个小姐一般养。当然此是后话了。
却说京里皇亲贵戚、勋贵豪绅众多,每月里总有大大小小各种宴,娶媳妇、嫁女儿、这个做大寿,那个满百日,可要论谁家请客,王公贵族去得最全的,定然要数华亭伯。
华亭伯这般有面子倒不是他有多能耐,而是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当今连皇后见了都要忍让的向贵妃正是华亭伯的小女儿。
向贵妃十几年来圣宠不衰,她的儿子七皇子又很得圣心,因着这些华亭伯自然就水涨船高了,华亭伯六十大寿,连皇帝都有寿礼送来,京城豪贵如何敢不给面子。
向贵妃又是众所周知的小心眼,谁要是不给她家面子,她就能整得别人一家都没有面子。
阿雾是知道向贵妃的心结的。
向贵妃出身不高,就格外看重这些虚面子,谱摆得极大,架子端得老高,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没她排场大。可谁让她得宠呐,皇帝的眼珠子一样,碰不得,谁也不敢说她一句不是。
原来这华亭伯以前就是个卖豆腐脑的,因女儿得了宠,皇帝有个卖豆腐脑的岳丈像什么话,这才封了华亭伯。向贵妃当年还曾摆摊卖过豆腐脑,也正是买豆腐脑时被流氓调戏,遇上皇帝微服私巡,英雄救美成就了一段了不得的佳话。
因这桩佳话,又因皇帝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再加上向贵妃有意造势,她便得了个大夏朝第一美人的美誉,伺候再不许人提及她的出身。
可虽然无人敢提,但京城老一点儿的世家心下都是明白向贵妃的贱根儿的。私底下都瞧不上狐媚子的向贵妃,但表面上谁也不敢不给华亭伯面子。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阿雾前辈子的母亲,福惠长公主。
这位福惠长公主是当今的胞姐,宫里的腌臜事情多,当今皇上能活到现下,长公主是功不可没的,所以今上对这位公主姐姐一向爱重。
这京城里也只有长公主敢不给向贵妃面子,不给华亭伯面子。
两个女人都是皇帝爱重的,一个是姐姐,一个是爱妃。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女人更是彼此都看不顺眼。长公主恨向贵妃狐媚,拖累了皇帝的名声,且也有妒忌在里头,往日里皇帝对长公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有了向贵妃之后,被向贵妃的枕头风吹得坏了几桩好事儿,而皇帝的心也难免偏向这日日同他颠鸾倒凤的美人。
至于向贵妃,她也恨长公主,恨她自视出生高,从来瞧不起自己,长公主又经常在皇帝跟前给她上眼药,所以向贵妃也经常在枕边上给皇帝吹长公主的坏话。
两个女人之间的梁子结得比杀父仇人还死。
有这一层关系在,阿雾自然也是讨厌向贵妃的。
这回崔氏得跟着大夫人去华亭伯府贺寿,若换了其他人家,阿雾必定是要吵着跟去的,但华亭伯府就算了。
一股子豆腐脑味儿,阿雾没有兴趣。
何况长公主根本不会去华亭伯府,阿雾就自然更不想去了。
、挑衣裳崔氏赴宴
崔氏心下生奇,每回有人宴请国公府,阿雾总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心想要去赴宴,这回她可以正儿八经去了,瞧着却没心思了。
“阿雾怎么不高兴,你不是很想出门做客,交些朋友吗?”崔氏摸了摸阿雾的额头,怕她是生病了所以兴致不高。
阿雾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缺掉的门牙。
崔氏和身边的李妈妈立刻就笑了。
“这才多大点儿的丫头呀,就知道好面子了。”崔氏大笑。
阿雾皱皱眉,跺跺脚,表示自己很生气。她对自己门牙豁风这事儿特别在意,简直就是不可容忍的容貌缺陷啊,好在牙还会长出来。
崔氏这才收了笑容,“好吧,好吧,这回你不去就是了。”
阿雾不去,崔氏却是要去的。不仅要去,还要光光鲜鲜地去。她如今是炙手可热的状元夫人,这回又是京城贵妇云集的盛宴,定然不能失礼。
收到帖子后,崔氏就开始选衣裳、挑首饰了。
崔氏是第一回作为状元夫人出席宴请,再不是当初一文不名的安国公庶出三爷的太太了,所以这回格外地重视,也就格外的忐忑。
衣裳来来回回选了好几天,都不满意,这件儿不是嫌颜色太艳,就是那件嫌弃太老气。可偏偏崔氏的衣裳也就那么些,现做又怕赶不及。精致的绣花没个半月、一月的功夫根本就出不来。
“我替太太挑一件吧。”阿雾见崔氏为这么点儿小事上蹿下跳,心里只觉好笑。
崔氏自己也有些讪讪,“我这不是怕给你爹丢脸吗?”说着又点了点阿雾的额头,“你这个小人精,还会笑你娘了。”
阿雾摸了摸额头,撇撇嘴,“我都多大了,太太以后别戳我额头了,仔细戳傻了后悔死你。”
崔氏又笑话了她一回小大人,“傻姑娘才好呐,傻人有傻福。”
最后阿雾替崔氏选了一袭菱花扣的妃色绣海棠石榴的斜襟罗衫,这还是崔氏早些年的衣裳。
“这可不行,这颜色多嫩气啊,我一把年纪了可怎么穿。”崔氏连连摇头。
其实崔氏容貌清丽,肌肤白皙,看起来挺年轻,只是如今已经是十四岁孩子的娘了,再年轻也不能像小姑娘一般打扮了。
阿雾可不管崔氏的摇头不摇头,执拗地又为她选了条被她嫌弃老气的酱色卷草花的马面裙。
“太太把这一身穿上试试,再说合适不合适。”
崔氏瞧阿雾一副胸有成竹的可爱模样就想笑,她心里自然是觉得阿雾孩子气,这两件衣裳可是极不搭调,但不愿拂了孩子的心,转去屏风后换了。
崔氏一出来,只叫大家眼睛一亮,李妈妈双手一合在一边先就赞道:“呀,好看,想不到衣裳这样一搭配会这么出采,这一身老奴瞧着好,真好。”李妈妈围着崔氏打了个转。
“是吗?”崔氏去西洋穿衣镜前转了转,自己看了也极为满意。
崔氏脸嫩,被妃色罗衫一衬,更是显得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可难免有装嫩之嫌,但下裙是酱色裙,把那妃色的嫩气给生生压住了,反而显得端庄大气,但又衬出了崔氏的优点。
这样大胆配色,崔氏还是头一遭。“看来咱们小阿雾的眼光极好呀。”
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阿雾挺胸抬头开始笑,别提多得意了。
选好了衣裳又要选首饰,这可是一桩难事。崔氏如今只有一套金玉兰头面,可每回出门都是戴它,这回再戴,肯定又要被人笑话。
“太太以前的首饰都是死当么?若不是,何不赎了回来。”阿雾出主意道,“现买一套也可以呀。”如今崔氏手头还有点儿钱,想来买一套头面还是可以的。
崔氏摇摇头,“到处都要用钱,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崔氏是心疼银子,给荣吉昌和两个儿子还有阿雾花,她没有半分不舍,到了自己身上就舍不得了。
“可太太今后出门的时候多了,总不能一直应付,好歹也赎些回来。”李妈妈也在一旁劝。
崔氏这才应了,让人拿了银子和当票去把以前当的一套金海棠头面赎了回来。
如此j□j般般都打整好了,临出门崔氏却有些怯场了。
“那些国公夫人、侯夫人们,眼睛跟老虎似的,什么都躲不开她们的眼睛,眼界又高,我都有些怵她们。”崔氏跟李妈妈抱怨。
阿雾来送崔氏出门,听了这话,再瞧了瞧崔氏,见她端丽秀气,气质又温润和雅,便是举止有个不妥,瞧着也不会太差,因此安慰她道:“太太不用担心,你只管沉住气儿就行,往上数三代,那些公夫人、侯夫人们的祖宗还指不定在哪儿刨地呐,你也不用怵她们。”
崔氏被阿雾这样一安慰心也就平稳了些,但她完全没想到自家安国公府上数几代也是在刨地,不过这种事情阿雾是不会提醒她的。
到下午崔氏回来,满脸的欢喜,出门做客,她还是第一回这样高兴的回来。
这京城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精明人,像安国公老太太那样的奇葩毕竟是少数。虽然荣吉昌一个状元郎还不够看,但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所以今日崔氏倍受礼遇,当然所谓的礼遇只是相对她以前所受的冷遇而言的。
今日崔氏还认识了几个颇聊得来的翰林夫人,彼此丈夫是同僚,私下也就亲近了些,崔氏再也不是热闹闹宴会上那个只能在角落里孤单坐着的贵妇了。
崔氏一回来,就兴高采烈地跟阿雾讲她今日的见闻,又说其他夫人一个劲儿赞她会配衣裳,崔氏的脸上有激动的红晕,当然她这副失态样子这也就是在家里,在外面她听进了阿雾的话,只一个劲儿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果真没出什么差错,别人看她再也没有讽刺。
像那会儿崔氏刚入京嫁给荣三爷时,别看她爹是个知府,可在京城贵人眼里她那就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而且还是个庶女。崔氏当时没少受气,后来除了必须去的宴请,其他索性都再不出门受气。
阿雾娘俩个说了说京城贵人的穿衣打扮,如今时新什么花样,因崔氏新开的那个针线铺子,她如今最关心就是这些穿衣花样。
“要我说,这满京城的贵女里谁也赶不上卫国公府的顾大小姐,那模样、那气派,真真儿是天上仙女也就那样了。”崔氏一说起打扮,就想起了那位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顾大小姐。
崔氏说起来就羡慕又心酸,从那顾大小姐一到伯府,哪个夫人、太太不乐得拉着她的手瞧一瞧,问一问,爱得跟什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