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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淮腊山附近驻扎大军了?”
“到了几天啦,也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守得住守不住,我看我还是得去临县投靠我表舅舅。”
“不是吧,听说这回领军的是四皇子,皇上连儿子都敢派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四皇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领军?连鹤关身经百战的冯将军都被打得稀里哗啦,我看悬,咱们天朝就没人了吗,连刀恐怕都没摸过的皇子都派出来了。”
下头有人唏嘘道,“哎,太平日子过久啦,那些军爷各个养得肥头大耳的,只会愚弄我们百姓,听说前头还有割咱们老百姓人头充当鞑靼人头领赏的,还是赶紧回去另谋出路吧。”
阿雾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老百姓居然是如此想大夏朝,如此想楚懋的,她心里头升起一丝担心来。大夏朝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一向不高,而且讲究将不专军,军不私将,所以楚懋这次西征,除了他身边跟着的两百名亲卫外,其余的人未必肯服他这位皇子,特别是那些军队老油子。
而且这回楚懋领的还是杂合大军,山西和西南军队的协调也是个问题。阿雾即使没经历过军旅,也知道其中的艰难。
此次山西将军的王四海和西南的白军山可都是沙场老将,会打仗,可脾气也不小,白军山的顶头上司更是六皇子一系的,阿雾实在是为楚懋担心。在她看来,上一回章亨磊到茂堡监军,正是因为三军不服统帅,才有茂堡大败。
阿雾回到租来的院子,整宿整宿地都睡不着,眼底青了一片,冰霜看不下去了道:“王妃可是水土不服,要不要请邹大夫来看看?”
邹大夫就是邹铭善,这是另一件阿雾没想到的时候,楚懋此行居然连邹铭善都带了,表面上是请的军医,可实际上阿雾是知道的,邹铭善是楚懋特地为她请的,因为她的身子一直是邹铭善在照看,最是知根知底。
“不用。”阿雾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邹铭善知道了,楚懋就一定会知道,只会给他增加麻烦。
阿雾愣了愣,跌坐回床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什么时候居然这样担心楚懋了,阿雾努力地说服自己她只是因为他们同在一条船上,所以才会这样担心,可是掌心摸着床上的丝绸被单时,阿雾有了一丝不确定。
屋子里的一应东西都是上京里她用惯的东西,连胭脂水粉都是她惯常用的。吕若兴看起来极为用心,可是这后头未必没有楚懋的身影。
阿雾看了看冰霜,虽然冰霜的解药在她手里,可她心里头的主子还是那位祈王殿下,“别告诉殿下,如今形势艰难,别让他烦心了。”阿雾料到,若是邹铭善来了,楚懋必定要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那般笃定。
有些人的情意不必说出来,好像就已经明明白白地放在她眼前了。
可惜阿雾还是料错了,冰霜听了她的话并没去寻邹铭善,可当天晚上,楚懋还是在夜里摸入了她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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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阿雾本就睡得警醒;楚懋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因屋里惯常都留着一角小灯;阿雾对楚懋的身形又极为熟悉;这才叫出来,但多少还是有些吓着。
“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阿雾掀了被子要下床。
“我来看看你。”楚懋绕过屏风走进来;“你别下来,我坐一会儿就走。”
阿雾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楚懋;瞧着像是瘦了些;“殿下可要用宵夜?”阿雾想着,军营里的饭菜肯定没有家里的好。
“不用。”楚懋拦阻了阿雾起身的打算,“你怎么瘦了这许多,是不是买来的丫头伺候不好?明日叫邹铭善来给你把把脉,要吃什么只管吩咐冰霜就是。”
阿雾心里头只觉得好笑,同刚成亲那会儿想比,楚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当初的话少得一天只有几个字,如今一开口就哗啦啦地迸一堆。
阿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是瘦了些,脸颊有些内凹,“是不是不好看了?”
“你这是变着方儿地让我赞你美吧?”楚懋笑着捏了捏阿雾的脸蛋儿,眼里有一丝心疼。
阿雾见楚懋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情况定然不会坏得太厉害,“殿下,皇上怎么会让你挂帅西征呢?”阿雾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许久了,今晚因着两人相处得轻松,这才问了出来,“这一仗是不是很艰难?”
楚懋没说话,起身推开了屋里的窗户,一轮明月扑眼而入,皎洁如玉盘,照古视京,“我希望大夏朝的史书上也有我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楚懋第一次当着自己这样明确的说出他的野心,阿雾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阿雾没说话,只看楚懋,而楚懋则望着外头的月亮,一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华流淌。
楚懋回过头来,看着阿雾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了?”
“不。”阿雾脱口而出地道:“殿下英睿果决,智勇天锡,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心系黎民,殿下有此心,我以为实乃天下之福,必可成中兴之祖。”比之五、六两位皇子继位那可真是大夏朝之福了。
楚懋清浅地笑道:“阿雾对我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你怎么就肯定我心系黎民,有经天纬地之才了?”这是楚懋第二次这样问阿雾了。
阿雾哪里能说她过去看见的,只能娇嗔道:“我就是能肯定。”
楚懋坐回床畔,轻轻啄了一口阿雾的粉唇,柔软得让他的心都塌了。
“此次西征,殿下若是胜了,回朝后恐怕再难偷闲了。”阿雾看了看楚懋,心想,上一世楚懋谋求就藩而成,这一世有了这一战,立于刀尖浪口,恐怕就再难抽身了。大夏朝虽有皇子就藩的先例,可那也得是对继任皇帝毫无威胁才可能。
而楚懋只有就藩才能蓄兵,可是瞧着他如今的步子,实在不像在往那个方向筹谋。
楚懋挨个儿地亲着阿雾的手指,“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定算。”楚懋垂了垂眼睑,想起自己全盘打乱既定谋划后,沈老和傅以石的气急败坏。
阿雾见楚懋如此说,也不能再问下去,转而道:“镇内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开始举家迁移,殿下对这一仗有把握吗?”
“怎么没有,若是没把握,我如何敢将你置于此地,你安心歇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养胖一点儿才好,这儿离草原近,养牛、羊的人多,我叫人每天给你提一桶牛、羊奶过来,你喝不完的,用来沐浴、洗手都好,听说既安神又养颜。”
尽管楚懋只是很随意地时候有把握,阿雾不知怎么的心就安稳了下来,好像只要是楚懋说的,她就信,大概是未来的正元帝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再走。”楚懋为阿雾理了理鬓发。
阿雾看着楚懋的眼睛,伸出手轻轻地勾着他的手指,这才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是阿雾到前庙镇后睡得最香的一晚,清晨起来后,她推开昨晚被楚懋关上的窗户,赤着脚也不叫丫头进来伺候,跪坐在窗口,深深地嗅了一口窗外清晨的花香。
外头守夜的丫头鸣柳听见里头有动静,试探着提高了嗓门问道:“夫人,你起了吗?”
“进来吧。”阿雾坐在榻上,鸣柳和鸣桃忙端着打好的水走了进去。
鸣柳几乎是痴痴地看着那双掬水的手,白皙得几乎分不清哪儿是雪白的袖口,哪儿地雪白的肌肤,鸣柳只觉得她这辈子连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鸣桃碰了碰鸣柳的肩膀,小丫头才回过神来,绞了帕子伺候阿雾擦手。
阿雾含了一口鸣桃递上来的薄荷水,就着竹盐刷了牙,又换过温水净了脸,再以凉水拍了拍脸颊,轻轻拭干。自从到了这儿,她的要求已经降得极低了,有些事也懒得使唤鸣柳和鸣桃,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因在小镇上长大,人还懵懂得很,也不太会伺候人。
早饭前,阿雾将鸣柳和鸣桃撵出去,在屋里练了一套上辈子天竺僧人教的养身功法,拉了拉因坐马车而有些僵硬的腰肢和腿脚。
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思考觉察不出是在前线,这日阿雾又来了兴致,穿了男装,带了冰霜去茶馆。
让人意外的是,茶馆的生意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全凭着冰霜的一张冷脸和眼里强大的杀气,这才让阿雾在角落里单独寻了一张桌子。
“咦,老张,你也回来啦。”下头有人寒暄道。
“是啊,携家带口去外地又没法谋生,如今临县租一个小院子的钱都够我们一家全年的嚼用了,还不如回来,在这儿做点儿军爷的生意,指不定还能发财。”
“先头我还以为大军过来,鞑靼不遭殃,又是咱们老百姓遭殃,不过自打上回祈王帐前斩了十来个刺头,再没当兵的敢拿了东西不给钱,家里的妇人也敢上街了,你回来得正好。”
紧接着有人低声道:“我有哥哥每天给那边送菜,听说祈王殿下把白军起给斩了。”
下头顿时哗然,连阿雾都睁大了眼睛。西南军由白军起统领,楚懋斩了白军起,难道不怕西南军哗变?
“不可能,白军起可是领兵大将。”
“怎么不可能,我看也就人家皇子殿下有这个魄力敢阵前斩将。”
“白将军的部队难道就没闹腾?”
“怎么不闹腾,听说后山挖了一个大坑,死了不少人。”有人悄悄道。
“血流成河啊,听所祈王殿下貌如天人,想不到下起手来如此干净利落。”其实那日大概是想说血腥残忍,可是又怕镇里有西征军的探子。
关于这一点阿雾是不意外的,楚懋本就是那样冷血严酷的人,鞑靼的军队一路烧杀,大概很快就要到了淮腊山了,如果楚懋不以雷霆手段收服大军,恐怕也只能落得个兵败而逃的结局。
只不过阿雾听见那个埋死人的坑之后还是有点儿受不了,没再敢往后头听就下了楼。
“咦,咱们镇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标致的小伙……”有人在阿雾的背后喃喃道,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冰霜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阿雾晚上用牛奶泡了脚,朦胧中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厮杀声,第二天一醒来,就听见外头在喊,“鞑靼败了,鞑靼败了。”
阿雾忙叫了冰霜过来,“冰霜你去看看外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冰霜一点儿也不动地道:“王爷吩咐过,我一步也不能离开王妃。”
阿雾看了冰霜一眼,见她丝毫不为自己的冷冽眼神所动,只好转而求其次,“鸣桃,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欸。”鸣桃大声应了,阿雾抓了一把钱给她,她飞快地就跑了出去。
待鸣桃回来的时候,只觉得院子里静得仿佛人都没有一个似的,鸣柳却在院子里发呆,鸣桃悄悄地走到鸣柳的背后,正想捉弄她一下,手停在她肩膀上方,还没来得及拍下,她就顺着鸣柳的视线望见了夫人屋里的那个人。
鸣柳和鸣桃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院子里,敛声屏息不敢说话,好像生怕吓走了什么似的。
屋子里的阿雾被楚懋揽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下脸蛋,“这些日子你别出门,我拨了三十个暗卫在附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怕,他们会护着你。”
“你要去哪儿?”阿雾急急地问。
“鞑靼昨夜偷袭我营,击败后溃做了三股,有人见过鞑靼的金国尔汗就在这一回的队伍里,我必须得去追上他,若是能生捉此人,将能保我大夏边境至少十年无扰。”
楚懋又在阿雾的唇上啄了一口,从后窗跳了出去,再不见人影。来去匆匆,统共就说了这几句话,说话时间比他亲她的时间还短。
阿雾跺跺脚,转过头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两只呆鸟,吩咐道:“去把院子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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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柳和鸣桃肩挨着肩地跑去井边汲水来冲洗院子。
“那个人是谁啊;他长得,长得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