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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望着她清澈如溪水般的目光,轻叹了口气:“你讲。”
“父皇想借此行向东篱买粮!”西桐轻声道。
“你……”昭帝闻言面色微变,“你如何知道?”
“自上回东应周边州郡存粮一案发生后,儿臣就留意了户部,高尚书不肯放粮固然是因为他有意为难沈红叶之故,也是因为国库存粮其实早已所剩无多,有被人中饱私囊的原因,亦是因为近几年大旱之故……”西桐深深吸了口气,才又道,“儿臣在御书阁查了户部和工部这几年来的入账细目,燕颖这五年来几处稻米种植大郡均为大旱,甚至有两个郡去年颗粒无收,细细算下来,户部每年竟还要贴补存粮,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所以父皇想从别国买粮之事,只怕也是考虑许久了。”
昭帝面色终是沉凝下来:“你继续讲。”
“儿臣斗胆翻阅了南阁书案上的奏报,父皇近段时间在调用国库银钱,估计也与此有关。今日恰逢东洲水患,灾民陡增,只怕再不从东篱买粮,很快我燕颖缺粮的事情就会显露出来,到时候若被淮风、长昭等国知道,趁机在边境作乱,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昭帝目光中终是有一丝动容,静默良久才又缓缓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朕中准备从东篱购粮?”
西桐淡淡一笑:“父皇推荐的《五国秘辛史》的确是本好书。”
其间记录了各国风物,当然包括东篱的水田之优,粮食丰富。何至水写者无心,而西桐看者有意,从字里行间亦看出了东篱国之富庶却在诸国之中相对中立,东篱处五国之东南,极有经营头脑和眼光,经常会私下卖给其它几国粮食换得更多的利益。
昭帝与西桐目光交错,忽的大笑起来。
这是西桐第一次见父皇如此开朗的大笑,仿佛眼底眉梢均染上了喜悦,然而那彼此血脉相通的默契却让她深深明白,纵是父皇欣赏自己的一番见解与剖析,却又如何能不为这燕颖的命脉根本,风雨前程而担心。
“东洲与东篱相距很近,借此慰民巡防之机,前去购粮,不失为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办法,何况东洲之灾也急需粮食。”西桐轻轻开口,“只是父皇需要一个信任之人来办这件事,不知道……儿臣可否能当父皇这个‘心腹’!”
昭帝一震!
西桐说对了,他的确需要一个心腹去东篱筹粮。并非不信任沈红叶,可毕竟沈红叶初任右相不久,对他的了解十分有限,而以帝王之道,最忌惮把所有的权力同时交到一个人的身上的,否则他一手遮天、权倾天下,后患无穷。
这也是今日在朝中他没有立刻同意让沈红叶前往东洲的最大原因。
他在衡量谁与沈红叶同去更为合适——当然不会是太子天承,且不说他因前几日一事对昭帝心生不满而故意称病回避,仅凭他与任氏一族走得过近,已让昭帝为难。
更何况,身为太子,不论如何当以天下国家利益为重,这样不管不顾的将国家用来赌气,又如何能当大任?!
昭帝忍不住叹息,造成今日他与天承种种矛盾却非一朝一夕,但愿任氏一族之事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够补救。
只是没想不到,西桐竟看穿了他心底的心思,而这些年来自己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她与自己父女连心,更是深有默契。
昭帝心中渐渐浮现出几分平日不曾想过的想法,沉吟了良久,他才缓缓道:“朕的确一直在考虑谁能与沈卿同行,并非无人可用,主要是能够名正言顺,还要与沈卿配合默契才行,而若你能去,自然是最好……”
西桐不由笑道:“父皇这是答应了?”
“桐儿,你可知道这次东洲之行,意味着什么?”昭帝目光灼然盯着她。
“儿臣明白。”西桐点了点头,“儿臣自小为父皇亲自教导长大,又如何不知此行的意义?无论是替天子安抚灾民,助沈相巡查灾情,还是替燕颖筹粮,西桐都必将尽心竭力……”
昭帝摇头:“桐儿,为父说的不是这些。所有的一切你都只需量力而行,东篱不是我唯一的赌注,纵是不能成行,你也不必过于执着,只当此行是去历练……”
蓦的西桐眼眶一热,父皇换了称呼,她忽然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了。
“西桐明白。”西桐半跪在昭帝膝前,将手放在父亲的手上,她的手虽然白晰而小巧,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温暖和力量,她的目光坚定而清亮,“父皇放心,西桐就算为了父皇母亲,也会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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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夹杂着风不断肆虐,敲打在车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西桐将帘子掀了一道缝:“怎么回事?”
声音虽轻,但立刻有人应道:“前面的马车陷在泥坑里,车子倒了。”
回答的人是一名侍卫装束的人,烟雨模糊,她看不真切。西桐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暗卫父皇派了几个,但却知道除了东则,还有不少人护在她身边——思及此处,她心中暖了几分,她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有父皇母亲的爱,纵是前程再艰难,她也不会畏缩!
虽然窗子只是开了一条缝儿,但雨立刻打湿了西桐的脸。西桐轻声道:“你去看看,是哪辆车?”
那人微不可见的一颔首,立刻闪身而去。
昭帝原本想按公主仪仗安排,她知道父皇之意是不想避讳她参与其中,甚至有种明确宣告她将代父赈灾的意思,但是她言不想沈红叶为难。毕竟沈红叶负责此行赈灾,但不管丞相职级再高,若公主出行,也必以皇家尊贵为先,何况沿途接待也必定会愈发铺张。
于是西桐一直扮做男装,也并未以公主身份出现,对外只言是都察院新任的参政,相助沈相处理东洲赈粮一事。
反正她在宫中一向鲜少露面,识其面目者多半也是在四年前的女儿节之上,而四年间足以让一个人从面貌到气势全变。
离京已经五六天,开始几天走得颇是顺利,谁知昨天一早忽然下起雨来。在驿站等了一日,见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沈红叶决定冒雨前行。
临行前他与西桐商量过,西桐也觉得等下去不是办法,也许到了前地,雨势会减,何况随车带了大批的物品,到东洲也是刻不容缓——他们是去赈灾,而不是去游山玩水。
但雨依旧下个不停,甚至冲坏了官道,道路极是泥泞,让他们一行受阻。
不一会儿,有人低声来报,说坏了的马车是装了药材的那辆。
西桐在车内听得真切,想了想,她弯腰将冗长的衣袍掖在腰间,伸手取了车中的竹笠雨披,掀帘出了马车。
“公……公子!”车边的侍卫不由一怔,话说间却见西桐已自车辕跃下。
果然是好大的雨,迷迷蒙蒙地竟连几步之隔的景物也看不清。
一柄雨伞遮在她头上,西桐摇头笑道:“随行其他官员甚至沈相皆披了蓑衣淋在雨中,你见谁还要旁人给撑伞?”
那名侍卫闻言,忙收了伞,随在她身侧。西桐又道:“你去帮他们推车吧,不必顾及我……”
那侍卫道:“回公子,卑职只责任公子安全。”
西桐不由一怔,想不到他竟敢顶撞自己,只是望着雨中那挺直的身躯和坚定的双眸,她忽然笑着抿了抿唇,不再深究——她不想辜负父皇的一番厚爱,亦不想让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为难。静了下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没想到西桐竟会问及自己的名字,愣了下才道:“卑职叫东诚。”
东则,东诚,原来父皇麾下暗卫,都是东字辈儿呢。
西桐向前行了几步,数十辆马车都停在路边,运货的车上均盖了厚厚的防雨油布。不远处几人围着一辆马车,那车一半的车身已陷在泥中,眼见车辕已经不行,随从正将马从车上卸下来。
沈红叶一身蓑衣,身上袍子尽湿,几丝凌乱的发也打湿贴在脸上,全无平日在朝中的清雅风流,但眉宇间的温和从容却丝毫不减,仿佛无论何时何事,看到他平静淡然的眸,都会觉得心安。
他若有所感的扭头,见西桐过来,却不由微蹙了眉,拉了着她向回行了两步才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回车里去。”
没在意他言语间的失态,西桐只是淡淡道:“那辆车子怎么样了?”
沈红叶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只得叹了口气,才道:“不太好,车辕全都裂了,大半个车身陷在泥水里,只怕……”
“把车上东西全搬到我刚刚坐的那辆车里去。”西桐不待他说完,就截了他的话。
沈红叶不由动容。
初闻她要随行,他也大吃一惊,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竟然抛却公主身份,以参政之职、女扮男装随他而来——她可知道东洲瘟病横行,而沿途更加困难重重?!
然一路而来,她却同他和其他四品官员一般骑马而行,日夜兼程,从未喊过半分苦累。若不是前晚发现她面色苍白,下马时差点跌倒,他几乎不知道她双腿因长时间骑马而磨破了。
虽然他谨守男女之防,但前天晚上在驿馆,他还是差了随行的大夫去替她把脉,又将自己家传的伤药悄悄放在她的房门口。第二日沈红叶不顾众人的侧目,强行让西桐坐了马车。
按燕颖朝规定,三品及以上官员出行才配马车,沈红叶身为当朝一品,理应配马车,但出行从简的他一路骑马,西桐坐的马车还是他临行前特别让驿馆准备的。
可此时……她不但下了车,竟还要将马车让出来!
西桐见沈红叶盯着自己不语,又道:“药品不能长时间浸泡,否则药性尽失,白白浪费。”
“我已经找人骑马到前面的驿馆求援了。”沈红叶摇头道。
西桐见他说话的语气表情皆很严肃,不由微怔,但还是道:“此处离下一个驿馆至少还在几十里,路又被冲毁,不知道援助何时才……”
“你回车里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何况那车货物很多,你这辆马车根本不够装的。”沈红叶冷冷打断她的话,转身便走。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西桐一把扯了他的衣袖:“欇君……”
“不必多言,我是这回赴东洲的钦差,听我的。”沈红叶回头淡淡道,轻轻扯开她的手,一向温润的目光中闪现无比冷厉威严,这眼神竟让她有种压迫的感觉。
“沈卿。”见沈红叶的步子快了几分,西桐忽然在他身后冷冷道,“父皇临行前曾给本宫一道御旨,沈卿不会不知。要不要本宫现在就将御旨读了?”
沈红叶的后背忽然一僵,步子顿了下来,他蓦地回首,直望向西桐。
隔着雨幕,西桐忽然觉得他的目光似箭般直射过来,种种震惊锐利背后,却仿佛藏着点点的悲哀和心疼!
她不愿拿身份来压他,不愿走到这般的地步,特别是见沈红叶的眼神,西桐的心头一软,疾行了两步,轻轻叹息:“这些药材是给东洲百姓的,我们千里迢迢运送过来,若真被淋坏在半路上,岂不是……”
忽听沈红叶打断她的话扬声道:“来人。”
“卑职在。”应声而来一名随行侍卫。
“告诉那几位在马车内的大人,运货的车坏了,请他们下车自己找个地方避雨,把那辆坏了的车上的货物全搬到几位大人的车上去。”
“这……”侍卫虽是沈红叶带来的亲卫,但依旧面露难色。同行的有户部、工部和吏部的三位侍郎四位郎中,车队停下来良久,只有两位新任的郎中和一位侍郎下了车,剩下的人都稳稳坐在车中。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个不肯下车的官员有的是自恃资历深,有的则是任相门人。
一路以来这些人明里暗里都会给沈红叶出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