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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端华殿,司简唤来三娘。
三娘问:“主子决定了吗?”
“布置下去吧。”
“需要给姑娘量尺寸吗?”
“不用,不要去打扰她。来问我。”
三娘愣了少许,脸上有了异样的神色:“主子,那是给姑娘订做的衣服,得交给花针绣庄赶制出来。”
“嗯,问我。”
三娘看着司简认真的表情,这才明白他没在开玩笑。
一个男人得有多了解一个女人才能准确说出她的身量体重?是应该有多深的爱意才能做到呢?
“需要通知给武林各派吗?”
“哪一派值得我青霜宫发出请帖?”
他做事一向不在乎他人眼光,他喜的厌的也无需听旁人议论。世人无知,他不必屈膝讨好来获得一个好名声。残忍也罢,妖孽也好,百年过后也不过一圤黄土,他只愿活他自己的便好。
他想要的东西决不会留一丝机会给人觊觎。司简冷笑一声。
“是。”三娘俯身退下。
第二十六章 逃婚
“哦,司简要成亲了?有意思!”刘扶萧听闻消息后在屋内来回踱步。“新娘是一个原先伺候糖糖丫头的婢女?一个杂役?他司简这会子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没病吧?”他想不明白,不明白便会烦躁,像这样来回走动。
报告的护卫便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跪着爬走,冷汗直流。
“你说,他又走了哪步棋?”他问护卫。
护卫一激灵,忙不迭在地上磕头。“奴才不知,奴才愚钝……”
他们一介下人怎么理解主上的用意?汗水流了一背。可惜刘扶萧不放过他。
“那你说,司简这步棋是用来对付谁的?是对付我吗?可是我没逼到他娶妻这个田地。还是他喜欢那个婢女?颜寻善,这名字听着,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好姑娘。我倒好奇了,司简是喜欢哪种女人呢?你,去把新娘子给我带来。”
他眯起眼睛,想着,就算不知道司简的用途,他也要叫他娶不了妻子。
“青霜宫戒备森严,属下,属下……”
“这个不是我管的,我只负责下命令,你才是跑腿的。快去!我不想新娘子出现在司简的婚礼上!办不了,那就把你的脑袋取下来送给司简当灯笼,也是红艳艳的呢,嘻嘻。”
刘扶萧笑,笑得护卫毛骨悚然,连滚带爬地出了他的殿门。
他在自己的殿内等着青霜宫鸡飞狗跳满世界寻找新娘子的好消息。
三日后,传来令他开心的消息:青霜宫主上的未婚妻不翼而飞。
那个护卫抹着眼泪回来了,跪在他脚下。“公子……”
“干得不错,有长进。”刘扶萧往外面张望,试图看到红艳艳的影子,“人呢?”
“回禀公子,新娘子半途,半途逃了……”
“你说什么?”刘扶萧眯起眼睛。
护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属下失力,请公子责罚!”
刘扶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得残忍:“哎呀,反正新娘子不见了,司简这婚也结不成了。深得我心啊深得我心!你的脑袋也不用当成灯笼了,可是新娘子不在我手里啊,司简定会问我要人,你说这可怎么办?人确实不在我手里……”他烦虑地用手指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又开始来回踱步。
护卫摸摸眼泪,跟着跪爬,“属下,属下愿意以功待罪,求公子给属下一个机会!”他差点就要去扯主子的衣摆了,双手颤抖,面色惶恐。
刘扶萧开心地拍拍手,转身在榻上坐下,“那好,你去把新娘子给我找回来,嘻嘻,要是这次再给我搞砸了,我就用你的脑袋当球踢。”
护卫连连磕头,涕泪横流,滚出了大殿。
站在外头,看着白花花的阳光,他开始犯愁了。上哪里去找一个刻意消失的人呢?再者他连新娘子的长相也不知道。对呀,此次算他侥幸得了一条命,他还在青霜宫外转悠,就听得内部传来新娘子失踪的消息。他高兴地流了眼泪,马上回身去禀告。谁知主子又有了新招。果然在主子面前做事,脑袋是没法在脖子上住太长时间的。
想了想,他还是折回青霜宫埋伏,跟着青霜宫的人兴许还有机会找到新娘子。
与此同时,青霜宫端华殿外,黑压压跪了一群人。
殿门栏杆,屋檐瓦角,处处缠着红丝绸,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宫中一派喜庆气息。
今日本是主子的大喜之日。彼时却笼罩着一层沉闷寂静的不详氛围。
殿前的校场上,前排跪着数十名婢女,后排跪着数十个护卫,纷纷垂头请罪。他们之前,还跪了三娘和刘拓。
殿门紧闭,里头一丝动静也没有。
司简坐在榻上,着雪白衣衫,衣摆垂下来,落在榻上置着的红衣上。
红底缎绣金纹的嫁衣,正面用彩绣描绘凤穿牡丹图,腰间袖摆衣襟均使了雕绣制缠枝牡丹祥纹,裙摆处用红金两色彩线绣着团花祥纹,并配以凤尾蝶翼,舒展开来栩栩如生,羽翼如卷云,铺开满色迷离,美得流光溢彩。嫁衣背面用凸绣绣着暗红色星月图案,意寓“披星戴月”。配着一条金色纹祥云的宽式腰带,帛带上缀着五色璎珞,鲜艳流彩。
整套嫁衣鲜红,喜气洋洋,任谁穿上都是千娇百媚的姿态。连方巾都赶制的精致美艳,红底锦缎,彩绣刺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方巾四周下垂金色流苏,每一处针脚都处理得细腻妥当,堪称霓裳羽衣,完美无缺。
这身嫁衣由花针绣庄的当家姐妹俩亲手制成,绝不假手于他人,连腰带上的璎珞都是用手细致嵌上去的。即使技术娴熟,也花去她们一年多的时间。昨日,正好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
司简伸着手轻柔抚摸衣裳上的祥纹图案,眼底像死水一样无波无痕,沉寂了脸色。
殿门外有人的脚步声响起,像是在不安,来回地走。过了半晌,才响起慕容的声音,他喝了酒,似是醉了,声音有些许的模糊:“主子……”他在斟酌语句,“许是,许是……刘氏掳走了姑娘……”他又顿了顿,他那般豁达的人,鲜少有踌躇不定的时候。他还在思考要讲些什么来引起司简的注意。“糖糖丫头,她在清铭殿里又哭又闹,您不是最疼她了吗,去瞧瞧罢……”他欲言又止,但还是不再说下去,离开了。
他是被人拉走的。
唐年君推着他走开,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恨恨道:“那个女人真是不让人省心,瞧瞧主子,再次跟丢了魂一样。”
慕容醉眼迷离,拿出玉葫芦往嘴巴里倒酒,连喝好几大口,缓解了心情,才道:“年君啊,不是我说你,你怎地如此愚钝?”
“慕容空山,你真是醉了!这个当口儿,喝什么酒!”
“说你愚钝你还不承认,缺心眼儿你这人,跟我这个粗莽武夫有何区别?”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年君怒,伸手就要抢他怀里的葫芦。
慕容连忙退避三尺,护着葫芦一屁股坐在地上。“过来,我跟你讲讲。”
唐年君气不过,但还是一撩下襟,跟着他坐下。
慕容道:“主子那个样子,你还记得吗?”
“怎么能不记得,五年前,青霜死在他剑下的时候,他也便是那般,跟灵魂出窍一样,不言不语,一直坐在殿顶上。今日,他便是坐在殿内不出来。”
“不错。”慕容喝一口酒,“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主子是认真的,他是真心要娶寻善,不是虚假,不为利用,真心实意娶她为妻。”
唐年君目光凝滞了。他看着远处的黛山,心里突然泛起酸涩感。
慕容道:“不要妄想阻止,你做不到。”
“为什么?”他不懂。
慕容眯起眼睛,“因为他是主子,因为他杀了青霜取代扶季宫取代王固城,因为他比刘扶萧还要深沉如山。”
唐年君一下子失声。
强者的世界,弱者无法干涉。
第二十七章 奇怪的叫花子
繁闹的大街上,人烟味依旧浓重。各种叫卖声充斥在耳里,连心底都被填充了满足感。
寻善仰着头,伸出冰凉的手指,在阳光底下反复地看,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出来,为什么呢?她细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对于未来的迷惘,嫁给司简,突然让她感到恐惧。漆黑的夜里,她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染血的场景,一个少年执剑对着她,那个少年就是司简,他狰狞地笑,将森寒的长剑插进她腹中,她拼命叫着司简的名字,但是他听不见,将剑一直穿透她的身体,她倒在血泊中。她哭,她捂着腹部,那里传来的疼痛那般清晰,好像真实发生过一般。
汗液浸透她的亵衣,她醒过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抬起自己的手掌看,那里明明沾满了血迹。再看四周,寒风呼啸直响,她仿佛睡在冰冷的地底下,就像是有人认为她死了,将她装在冰冷的棺木里埋在地下一样。
太可怕了,离她和司简的婚期越近,她就越不安。
白天,她看着青霜宫各个角落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感到寒冷,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不要嫁给司简,你不会幸福,他是魔鬼,快跑,赶快跑,不要被他抓住!”
她摇着头,那个声音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四处走着,随处看到的红色丝绸在她眼里逐渐变成了鲜红的血,廊柱屋檐,草木扶桑,处处染着血,还在往下淌,她往后退,那些血就追着她流,她尖叫,撞到一个人眼前一晃差点倒下。
“寻善?”
思思困惑看着她,将她扶到一旁坐着。
“寻善,你怎么了?不舒服?”
“思思?”她面色惨白,眼里有了泪光。
思思看出她不安,安抚道:“担心你和主上的婚事吗?”
“嗯。”她在害怕。
思思握住她的手,“手怎地这般透寒?身体不适?”
“可能太紧张了。”她笑,在思思眼里,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思思不免眼色一沉。
寻善看着周围的布置,眼神惊惧。思思也望过去,问:“可觉得哪里不妥?”
“太红了……”她喃喃。
思思面色难看了一下。“寻善?”
“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她不欲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离开后她精神恍惚,也不知怎么来了外面。宫门外守卫众多,自然不会放新娘子出去。那她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呢?
她想了想,好像是从哪个洞里面爬出去的,那她又怎么知道那个洞的呢?头一疼,记不起来了。对了,她的失忆之症还未完全好起来。
来到外面,连呼吸都顺畅了。她有想过她不见后青霜宫里会发生什么。兴许会掀起轩然大波,又或许平静无碍。司简呢?他会怎么想?会很担心吧。她自私地想,就是要他担心,她想享受一下被他捧在手心里宠溺的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
她缩回自己的手,转过身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叫花子,脏乱不堪,衣衫褴褛。被她一撞,他直接倒在地上。
“抱歉。”她伸手去扶他。
叫花子就着她的手爬起来,坐到路边。他朝着寻善傻笑:“包子。”
“你想吃?”
“包子。”
寻善看对面,正有摊贩卖香热的肉包子。她买了三个用荷叶包好递给叫花子。叫花子捧着包子弯头傻笑。原来是个疯子。
寻善怜悯一笑,正欲离开。
叫花子一边吃包子一边模糊不清地开口说道:“二十三载一折,十九年一梦。”
寻善驻足回头,疑惑。
叫花子继续道:“二十三年前降生一对兄弟,十九年前幸得一孪生兄妹。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如何一朝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