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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忧还未出阁的时候在家中十分喜欢看书,所以她知道一些食物和花香本身都没有毒,可是若是混在一起变成产生剧毒。她生怕庆远帝会用这样的法子害她的孩子,所以当年将无忧宫中的所有花花草草全都连根拔起。
她自认已经防范到了极点,可是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当小腹开始疼的时候她便知道着了道。
当初进宫之时,她听了哥哥的教诲,入宫之后便收敛了性子,生怕给娘家带来灾难。庆远帝忌惮风家,总所周知。
所以风家历代的女子都入宫为后,却从未成功诞下一个身体康健的麟儿。
庆远帝平日对她算是敬重有加,那也是因为娘家的缘故。风家的女子不能生下皇子,因为皇帝会担心以后江山易主,她能理解,所以庆远帝以安胎的名义为她送去汤药的时候,她都减了分量喝下。
她原本想着若是生下一个身体虚弱,或者是肢体损伤的孩子便能存活。
却不想他根本就没有想让她生下孩儿。
所以她必须“难产!”
当时大嫂亦在临盆期间,她其实应该多些大哥,大哥太了解庆远帝的为人,若是说上两任皇帝对风家只是忌惮,那么庆远帝对风家可谓是不除之后快便不会罢休。
庆远帝性子多疑,从不肯轻信他人。然,大哥的安排也是密不透风,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在庆远帝的身边安排了密探,甚至十多年来从不曾让他们有任何举动,为的就是担心庆远帝会起疑。为了保她的孩儿活下去,大哥不惜折了四个暗探,从宫里到宫外,在庆远帝严密的监视下还能将她的孩儿顺利的弄出宫去。
更甚者,为了不让庆远帝怀疑,大哥竟然喂大嫂吃了催产药,为的就是让大嫂生下“双胞胎”。大哥有多爱大嫂除了她没有人更清楚,可为了她还是让大嫂担了风波,甚至从生产之后大嫂的身子就一直十分虚弱,哪怕到如今都没有养好……
她心里既温暖又愧疚,风澜月说是她的孩子,却从未吃过她一滴奶水,反而是大哥大嫂一直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和澜星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当着所有兵士的面这些话却不能说。
风晓忧苦笑一声,把大致的事情都说个清楚,却把谋害她的人从庆远帝改成了贤妃,“……贤妃却担不起这个‘贤’字,自她入宫之后多少宫妃死在她的手中,不止宫妃,还有皇子公主……我的孩儿旁人不疼爱,我却不容他出岔子,所以就瞒着所有人将他送到了大哥大嫂那里,比起尊贵的身份,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她略带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反复回响,压抑在心头整整十七年的心事被揭露出来,她心里揪痛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泪眼朦胧之间看到庆远帝略带复杂的表情。
风晓忧嗤笑一声,泪水却顺着如玉的脸颊一串串滚落。
他应当是极为后悔的吧!
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在她怀孕的时候就让她滑胎?
“所以,二皇兄不必担忧臣弟从此无后,若是臣弟有朝一日缠绵病榻,一定会早早的把皇位传给六皇弟,臣弟和六皇弟相处过几日的时间,他是个十分聪明纯净之人,若是在乱世不一定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可如今太平盛世,臣弟相信六皇弟定然能胜任。实在不行也有臣弟从旁教导,断然不会出岔子,所以这一点二皇兄就不必忧虑了……”
“三皇弟未免想的太远,今日你能不能活着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君傲之眸子一寒,拔出腰间早已染血的长剑,冰冷的剑锋直指庆远帝和君离的方向,冷声道,“父皇,您年迈体衰,儿臣忧虑您的身子吃不消,所以想请您退位让贤,做个悠闲自在的太上皇,请父皇成全!”
庆远帝已经从风晓忧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风晓忧,而风晓忧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却冷冷的撇过头去。庆远帝眸子一凝,就听到君傲之张狂的叫嚣声。
“退位?”庆远帝冷笑,“可惜朕早已拟好了传位的圣旨,储君可不是你!全福,宣读圣旨!”
“奴才遵旨。”
君傲之目光炯然的看着全福,心里却在冷笑,全福早已被他收买,恐怕父皇还不知晓吧。
他冷笑着听着全福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君离深肖朕躬,朕承皇天之誉命,列圣之洪休,奉始帝之遗命,举嫡立贤。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于熙和四十九年正月十二日正式传位,三日后举办登基大典!特此诏令,大赦天下。钦——此——!”
君傲之霍然一惊,怒目而视着全福。
全福垂下眸子,眼神不敢直视君傲之。
君傲之心里一沉,目光冰凉,长剑直指全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背叛本宫!”
“嗤——”庆远帝亦是冷笑,“全福从来都是朕的人,你莫非以为你那点功德就能折了他让他背叛朕?!”
君傲之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君莫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跟君傲之站在同一条战线。
而是不着痕迹的闪身到了大殿的一角。
君傲之要造反,成功不成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若是不成,他便能趁他和父皇两败俱伤之时渔翁得利,若是成了,他大可以以清君侧的名义起义讨伐君傲之……
“怎么,不服?”
“你不用得意,有圣旨又如何?”君傲之面色冷寒,动了动手,身边的亲卫立马呈包围状包围过来,他眸子里蔓延出森森的杀意,“父皇,就算下了旨也得三皇弟有命享受才是。”他退后一步,深知龙宸宫中定然有机关,所以让亲卫先去探探深浅,“杀!”
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三千亲卫,是由各个皇子们亲自挑选出来的死忠,对主子的命令从来都不会反抗只会服从,所以一群人立马包抄过去。
不过一致的,剑尖却没有指着庆远帝,而是对准了君离和风晓忧。
君离面色淡然,风晓忧亦是微微扬起脖颈,一脸无畏。
君离瞧着君傲之的眸子有淡淡的怜悯和不屑。
都说君傲之聪明过人,可今日却太过急功近利了点,今日的事情原本就十分诡异,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到其中的一些不合理之处,他也不知道是故意忽视还是当真没发现,竟然一点怪异之处都没有。
“君傲之,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放手,朕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庆远帝目光淡淡的落在君傲之的身上。
希望他可以放弃吧,毕竟是他的儿子,他瞧着长大,如果不是到了情非得已,万般无奈的地步,他不想杀他!
“父皇,早在您立了传位的圣旨之后,儿臣就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庆远帝轻叹一声,微微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眉目间已经尽是凌厉。
“杀!”
随着庆远帝这一声冷喝,原本一面倒的局势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手持枪戬,身穿盔甲的士兵们齐刷刷的一个转身,将刀剑转了一个半圆,生生的把剑尖指向了君傲之和君莫一等人。
“除了君傲之和君莫,一个不留!”
“是!”
“不可能!你们给我住手!”君莫不敢置信的大喝道,“你们是本宫的人马!”这群人是疯了吗!
“他们不是你的人马,而是我大远朝的兵将!”
君莫脑海中思绪一闪而过,他猛然抬起头,震惊又惊恐的看着庆远帝,失声质问,“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庆远帝淡淡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一眼君莫便已经明白,他顿时如坠冰窖,原来他自认为的万无一失,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终于明白,为何他刚刚一入宫,他手底下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探探宫中的虚实,而是自作主张的立马带着兵将闯入了皇宫来劫人。为何皇宫森森的铁卫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抵挡,让他顺利的从被软禁的地方逃了出去。为何明明知晓他的人马打进了皇宫,父皇竟然完全不意外,也不逃?!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疑点,可他竟然没发现!没发现他早已掉入了旁人设下的陷阱中!
他秘密带入皇城的数万兵马竟然是父皇的人,而且父皇让他杀入皇宫,灭了君傲之的禁卫军,这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他当真用的好极了!
枉他镇守边关这么多年,竟然如此轻易的败在了父皇的手里!
究竟是老姜太辣,还是他太轻敌。
情势逆转的太快,以至于君莫的念头还没有转变完毕,双臂就已经被兵士们拧在背后,他颓然的垂下头。
功亏一篑,他不甘心!真不甘心!
“父皇!”君莫蓦然大喊出声,看到庆远帝的视线转过来,他问出最后一个疑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儿臣的?!”
庆远帝眸子一闪,没有隐瞒,缓声回答,“在你去边关的前一个月!”
原来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哈哈,太可笑了!
是不是他所有的努力落在他的眼里都十分的可笑!
他也当真笑出来了,仰天瞧着龙宸宫宫顶雕刻的雕龙飞花,他疯狂的笑着,“哈哈哈……”他想问,父皇,既然你这么防备我,又何必让我顺利的活下来!我身边的“心腹”都是您的人,那为何不随便制造个麻烦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呢。
他这一生,原来竟然是个笑话。
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他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把长剑陪着他杀敌,从未背叛。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母妃,天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全然没有坐上皇位的打算,可母妃一次次的在他耳边给他灌输这样那样的思想,所以他的心理才会扭曲,才会疯狂的嫉妒君傲之,才会事事都与他较个长短。可……母妃是为他好吧?!虽然经常打骂他,可是也会在父皇赏赐东西最后,把最好的留给他,也会在高兴的时候亲手为他缝制衣裳,可是他却亲手杀死了唯一对他好的母妃……
“母妃……若有来世孩儿再做你的孩子为你赔罪……”他喃喃一句,举起一辈子都没有背离他的长剑,最后决然的看了庆远帝一眼,“只愿来世——再不投身帝王家!”
“噗——”极细小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的刺耳。鲜红的血顺着长剑的凹槽流淌下去,君莫留下最后一句誓言一般的话语便决绝的离去。他有自己的尊严,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败了就要承受败的代价,他知道若是落在父皇的手中,念在二十多年的父子亲情,父皇或许会给他一个痛快,可那样的死法不是他想要的。
他这个人一辈子都是笑话,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活着。
如今,他要为自己做一次抉择。
这样死,会被所有人都记住……吧?!
当身子砸在大殿中的那一刻,君莫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张张扬放肆,波光明媚的脸。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起手臂像是要碰触那一张脸,眼底渐渐涣散。
“何……必胜!”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最后一次叫出这个在心底喊了无数次的名字……
原本想……原本想若是成了便明媒正娶的……可如今……怕是……不成了……
“……幸好……幸好……”他露出一抹孩童般纯净的笑容,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谁都不知道他“幸好”的是什么……
情势的逆转已经不能改变,君傲之负偶顽抗的最终下场也是被斩于刀下。
身上带着十数道伤口,用长剑抵着大殿的大理石地板,长剑连手柄上都是满满的血色,一双手沾染了自己和敌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