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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云行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急忙上前去抓,却只留一手空余。
而那两名突然出现的老者显然也愣住了。
“这是疯了……”秃头老者喃喃道,说完拿起手中的念珠,南无阿弥陀佛起来。
而白发老者则睁大双目,眼中充满了懊恼、惊惧、狠戾、和……癫狂。
“陛下……”
后方的人接住云行歌往后倒去的身体,“朕……朕不碍事……去替朕下去看看……活要见人……死……”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死……要见尸。”
说完他阴狠地看向那个白发老者。“还有将这个人赶出我庆国国土,永不许其踏入一步,哪怕……哪怕倾我庆国举国兵力,也在所不惜。”
“诺。”
所有御林军均拔出羽箭,对准那悬崖边上的白发老者。
“真是一群蝼蚁,一群疯了的蝼蚁。老夫不跟你们玩了。”说着一个纵身,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而旁边的光头老者也紧随其后消失在空地之上。
此番之后,云行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当他醒来之后,更是不顾众人反对亲自下崖底去寻人,寻了五天五夜之后再次被人抬了回来。
最后终于病倒。久卧于床榻之侧。
但始终,未曾见到二人尸体。
“没有尸体便意味着没死……朕相信,朕的阿芷一定还活着。她在等着朕娶她。朕要为她建一座最奢华的宫殿。殿前的院子里种满会开花的槐树。咳咳……咳咳。”
又过了十几日,依然没有找到。
接着又过了五日……
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云行歌猛然睁开双眼,大喊道。
“来人。”
“臣在。”
“去给朕更衣。”
“皇上……”太监跪倒在地,“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朕说了,给朕更衣。”
老太监无奈,站了起来,拿过龙袍和祥云靴。
待穿戴整齐之后,云行歌再次带着一批御林军去那紫竹林。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带人在崖底寻人,而是站在当初花离笙跳崖的地方。驻足而立,良久,良久,他方道:“快,快命人去拿草藤。缠在那棵大树上。你,你,还有你们都给朕沿着这壁沿搜寻,看看可有风化形成的洞口。”
“诺。”
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在腰间缠上草藤。他们浑身发抖,却由于皇命在身不得不做。
不知是第几个人下去了。突然一声大呼传来,“这里有个洞。”
“把朕放下去。”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这太危险了。皇上现在的身体不适宜做这种事,还是让微臣来吧。”说话的是新任命的都指挥使。
“不,朕要亲自去。”说完便把那名御林军拉了上来,改由云行歌亲自下去。
只是此时他身上缠绕的不仅仅是一个草藤,而是足足有三个又粗又结实的布绳。
当云行歌抓着它们缓缓放下去时,他的心里突然悸动起来,仿佛终日的阴霾终得散去。
仿佛天下的十二分春色,终于又有了颜色。他们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站定后,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望向那浩渺的天空。那悬空飞翔的可是雄鹰,还是那传说中佛祖座下的大鹏鸟。
第一次,他觉得,原来人生除了那万里江山之外,也当是美人在侧才有意义。这时他已经透过洞中的缝隙看到两个闭着眼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
他顿了半晌,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然后再次眺望向远方。
其实他一直都知……知她心中那一人,不是他。只是他不想醒。醒了便注定帝王之路终究要失去她,又或许,他从来就未曾得到过她。
——
那日之后,他们的帝王就再不曾去过紫竹林,也收了兵,不再寻找。
只不过听当日之人说起,他们的帝王,曾在那里待了一天一夜,并最终只留下一个拽绳子的人。那人最后竟暴病身亡。这段帝王之爱便成了这片神圣大地上的一段传奇与秘辛。
若干年后……
禁中夜半,似是寒冬将近的时节,凉意也起得有些格外早。间或有宫中禁军的稳健步声响起,给秋日里的深宫平添了一份凉意,在夜色下显得更为寂静,远处不复白日宏伟的雄伟宫殿隐匿在暗中,如同一头狰狞巨兽,择人而噬。
禁中尽头,东直门内侧墙下有着几间低矮瓦房,此刻虽然有着夜色遮掩,但瓦房仍旧还是和宫中动辄就奢华雄伟到极致的宫殿群格格不入。房中一盏不甚敞亮的油灯,燃烧的灯芯在浑浊的灯油里噼啪作响,挣扎着透出微弱火苗,不时有人用铜针轻拨灯芯,透过窗外,在窗纸上摇曳欲坠,寒碜至极。这便是禁中东侧的夜值场,平时晚间除了两个守夜的太监,就是在东直门宵禁的禁卫才会过来间休。
“呲……”年月已久的木门拉出一连串的刺耳声音被打开,门外鱼贯走入两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禁军大汉,房中本就浑浊的油灯在牵扯下,显得更为黯淡。落在后头的壮汉反身勾住房门猛的踹上,也不顾惊慌间被灯油溅到手的年老太监在那里跳脚骂娘,信手摘下佩刀和头盔扔在桌上,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禁军拉过手边的茶壶便往口里猛灌起来,灌了两口。
年老太监看着已是六旬左右的年纪,脸上褶皱显得格外干瘦,披着一件洗刷到有些过分的灰白太监服,布满老茧的手不断把浑浊灯油里的异物往外拨出,总算是让油灯敞亮了点,不过嘴上依旧数落着那个年长禁军。大概是和老太监熟识的关系,大汉看他依旧在那里絮絮叨叨,也不管他,把茶壶递给边上的年轻同僚,走到床前看到床头还缩着一个披着被子坐起的小太监,在他稍显稚嫩的清秀脸庞上捏了一把,随手抓起一床缝补痕迹明显的棉被,倒在床上开始睡了起来。
老太监起身猛的踹了中年禁军几脚,奈何年岁大了,又没用多少力道,汉子躺床上也不理会。一旁和小太监年岁差不多的年轻禁军放下水壶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到不由笑道:“老何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袁叔什么德性,何必理会。”老太监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把外袍又裹紧了点,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禁军递过一杯刚倒好的热茶,也围在桌边坐下,不理会袁姓禁军鼾声如雷,泯了泯嘴,开口问道:“何头,昨天你讲当今皇上讲到哪了?接着讲讲呗,我和小贯子反正闲着也无聊。”说完对着床头的小太监眨了眨眼,名为小贯子的清秀太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太监回头瞪了下对着眨眼傻笑的小太监一眼,终究挨不过年轻禁军的再三央求开始讲了起来。何太监在宫里做了将近四十来年的太监,算是宫里的老人,虽然不能和宫中那些一手遮天的权宦近侍相较,也在东直门掌管着一些年轻的值夜太监,和袁刚在内的东直门守将都颇为熟稔,平时也喜欢讲些宫中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加上没有架子和娃娃脸在内的年轻禁军都算是相熟。
“那是宣德十四年,发生兵变的第二个年头。”老太监喝了口茶水,开始讲了起来。声音不似外间所传的尖锐刺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有些低沉。
宣德十四年秋,大庆除却京官在内的地方大员,几近全部入京。尤为引人注目是在帝国北地新立军功已晋郡王爵位的齐笑在这次兵变之后首次入京,声势和前些时日刚从南方升调禁军都指挥使的前青州节度使陈庭针锋相对。原来皇后一党的人在此番机会下被全部拿掉。而睿王之人也彻底被肃清,在浩浩荡荡的清君侧之后,皇上彻底大权在握。而原本在两朝都委以重任的曲将军则突然称病。不久,竟传来病逝的消息,皇上甚为伤心,亲自在其墓碑上提字,‘忠君之臣’四字。并久立其碑前,不肯离去。
“那曲卿臣不是先皇提拔的大将军吗?而且一直是睿王一党的人,当年更是为了与睿王走得更加紧密,与左相赢季龙成了亲家,更是……更是废了七年的发妻。那发妻……那发妻……”小太监显然有些紧张,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才继续小声道:“那发妻就是咱们大庆唯一的皇后,当年陛下是娶了一个空牌位。冥婚……”
“说什么呢。”老太监一张脸因为绷得太紧,那皱纹便裂了开来,像是陈年老树皮,让人看着有些发憷。
虽是如此呵斥,但老何头也有些心痒,这段宫中秘闻,可是被传了很久,哪个宫人太监不好奇的。
“我跟你说,那曲将军一直是皇上的人,只不过是忍辱负重而已。据说他是耶律家的人,从古时起就是云行歌母系一族的死士。没想到吧,皇上当年那被废掉的母后原来竟是被先帝覆灭的元朝的遗珠。”
“那你说,他休掉自己的发妻可曾后悔?”
“这我不知……但应当是后悔的,我听闻,他在死前一直默念着她的名字。还在听闻她掉落悬崖时一夜白了发。”
“唉。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放手呢?虽然要掩人耳目,忍辱负重,但没有必要一定要娶左相的女儿啊。”
“这我也不知,但据说是为了保护她,至于各种缘由又怎么会是你我能够知道的。”
“嗯。我想他也应当是爱她的,连我们这么英武的皇帝都爱的女人,定是不凡的。”将脚搭在桌上仰靠在后倾椅子上的娃娃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弄得木椅“吱呀呀”作响,看到老何头脸色又要转阴,赶忙放下双脚,不料木椅太过后倾弄得险些摔倒。老何头手忙脚乱稳住身形,也顾不上理会床头上小贯子看着自己出丑在那傻笑,连忙岔开话题。
“这算什么。当年啊。可真是风光无限呢,那一袭蓝衣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现在北燕被认为有史以来最绕勇善战的单于可是咱们已故皇后的奴隶。”
看着娃娃脸吃惊的表情,老何头顿时兴致高涨,“那被命名为北燕之鹰的赫连仓隼在得知她坠崖的消息时曾单枪匹马杀来过我大庆的皇宫,说是要问个究竟。后与当今皇上闭关畅谈整整一夜之后,才又离去,离去之后短短一年便杀了其兄,兼并了其余部落,成了北燕真正实权的掌握者。只不过很奇怪的是,他每次兼并一个部落总喜欢看看那里有没有陌生的男女。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嗯,你说,咱们皇上有多爱那位?”娃娃脸努了努嘴,比了比东方,那是云行歌为其立的墓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挚爱吾妻。”“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吧,这眼看着中秋月圆之日便要到了。我们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他们没有说的却都留在史书上。
十年之间,东庆武帝精于练兵。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动。挺进南疆。
激战正酣时,北燕、南楚也突然各派十万精髓支援。仅仅三日,便灭了那一直以邪术闻名天下的南疆。
大庆历,咸通五年九月,一白发老者被拖尸入城,悬于午门三日三夜,史书记载大庆再屠南疆部落二十一,割首十万。——分割线——
热闹而又清寂的皇宫中,难得的月空皎洁,浩瀚无比。只是那余晖映照着整个曲栾殿寒光澈澈。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月圆之夜,这喧嚣繁闹的背后又有多少是家是真正的人长久,共婵娟。
云行歌仍然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无人而空荡的曲栾殿里。
“阿芷,我们来喝酒?”
说着他用手执起一个杯子,去撞击另一个。
清脆的青铜声,在这寂静之下竟显得有几分刺耳。随后是男人略带沙哑的咳嗽声。
“今天是月圆之夜,你看这月亮,真是……”他想了想,脑海中忽然浮现琼华宫里,宁芷指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