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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芷见这男人说脱就脱,丝毫不马虎,但动作偏偏优雅极了,比美人沐浴宽解罗裳还要来得有韵味。
此时那白色的衣衫退了一半,宽大的袍子下的肌肤,白皙而瘦削,就连那眉眼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魅惑入骨。
正被他注视着的宁芷,心里忽地一荡。忙避开了眼,“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了。我知道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举世无双。天下无人能及无人能及。你……你还是……”想让对方穿上,但又想到那已成绛紫色的嘴唇和伤口。若是再加上这身湿衣,不知会不会就此毒发……终是没忍心,话锋一转,“赶紧去里面避风的地方歇歇吧。我去找两块尖些的石头。”说着往外挪了挪,挑起了石头。
挑了半晌,终是找到两块比较合适的,头垂得低低的走进里面,故意避开花离笙的方向,打起了火。
敲了半天都不见得有丝毫火苗。
花离笙袖袍一甩,那石头连同她人就整个到了他身边。
男子半眯着眼看着她,不,与其说是看着她,倒不如是看着她手中的那两块石头。
好像这辈子,他不曾见过石头一般。就着她的手端详了半天,花离笙才伸出手,那手比冰还凉,她不禁一缩。她这一缩,男子不愿意了,本来只是去摸石头的手改为覆住了她的手。
她越是挣扎,他便越是握得紧。
挣扎得累了,她干脆不动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是见她一直没什么动作,觉得甚是无趣,花离笙反而松开了手。抢过她手上的石头,只听“刺”的一声,火苗便燃了起来。
宁芷转过身,把刚刚找石头时搜集的一些干草挪了过来。但草很少,不消半刻便烧得差不多了。
“这下怎么办是好?我们莫不是真要在这里被困死了。”宁芷看着渐渐熄灭的火花,喃喃自语道。
“这洞口偌大一点,只要本公子恢复,别说是这里,就是地狱我想去,也没人敢拦。”花离笙满不在乎地道。说话的同时竟然还在修剪着他那比女人还要干净的指甲。
“这倒是,我看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有人想拦,那地狱你也是要去上一趟了。”
花离笙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面色惨白无丝毫血色,印堂发黑,似毒气攻心。但他眉宇间竟还是这般闲散,似真不把生死当一回事般。
不怕死的人,宁芷在战场上见多了,但这般从容面对死的人,宁芷还是第一次见,心下也不禁是有些佩服的。像是她就不行,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曲卿臣,一想到还有很多事很多话没对他说,心口就隐隐痛着。她不甘心,是的,她不甘心……
“今晚这月色如此之美,没人观赏岂不浪费,若是再来一壶酒,更是妙哉妙哉。”花离笙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洞外苍穹上那一弯残月吸引住了,说着就站了起来,那身湿衣半挂在身上,一半垂搭着,露出半面肌肤,一半缩在白衫下。好一幅放荡不羁的模样。
“你还是坐着别动的好,若是再把伤口扯开,我看你今晚就得去见阎王了。我可不想同一具尸体在这洞里待着。”
“这点小伤又能奈我何?”
宁芷干脆不再理他。
“怎么。你不信?”花离笙忽地跳了起来,砰地一声,一掌劈过去,一声惊天脆响传来。
宁芷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张脸比哭还难看。
“我信,我确实信了,你实是厉害的。这里唯一剩的那点干草也在你这一掌之心灰飞烟灭了。”
花离笙摇了摇头,好似没听出宁芷这是再讽他一般,慢条斯理道:“天下第一花某不敢一人独享,假如天下才情有一斗,我与贵国九皇子共分其中九斛。余者庸碌之辈只能分剩下一斛。”
“难得你这样的人也有赞赏之人,倒真是稀罕。九皇子我倒也曾远观过,确实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听你这般说起,莫不是你们也曾何时何地何情何竟这般赏过月?”宁芷见他一直盯着月亮,似在怀念慨叹一般,该是熟稔的友人吧……她心中这般想着。
花离笙冲她洒然一笑,那牙齿在月色下越发白净。只听男子好听的声音悠然传来,“我不认识他。”
宁芷被他这一句话噎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白了他一眼干脆不再搭理这疯子。
地上那仅剩的火苗就剩下星星点点,眼看就要熄灭了,宁芷着急地在洞里打转,希望能再寻些干的东西过来。不然这深冬寒夜悬崖峭壁的洞里,就是不被饿死困死,也是要被冻死的。
“你在干什么?”没有找到东西回过身来的宁芷见花离笙正在脱着另一半的衣服,以为他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急叫道。
花离笙也学她刚刚的动作一般,白了她一眼,干脆道:“脱衣服。”
说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消半刻便全身赤裸着。手中拿着那已经烘干的衣服忽地扔到了火苗之中。
刺地,火又旺盛了起来。
就在刚刚脱衣服之际,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嗒的清脆声响。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呢——”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头。说完拿起来擦了半晌,放在嘴边,悠然吹了起来。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别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命丧得更快。”
“我这笛声是世上第一无二的,我那帮属下们平日里没事就听我给他们吹新曲子,这声音一响啊,没多久,便会有人赶过来救我。”
“那你不早吹——”宁芷想着这一天一夜跟一个男子围困在这里,不禁怒火奔腾。
“太上忘情。我不过是忘了一把笛子,不足道也。”花离笙仿佛认为这是极为寻常的事般道。
背过身的宁芷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半晌,笛子声渐渐停了。
洞中寂静无声。
“喂——你在干嘛呢?”
“……”
“喂——”
“……”
宁芷有些惊疑地转过身,便见花离笙正在认真地擦拭着他手上的那只碧玉扳指。整个人衣不蔽体,全身裸露大刺刺地坐在那里。
她忙又转了过去。
火苗维持了大约两个时辰不到,就全部熄灭了。
咳嗽声渐渐响起,回荡在整个洞里,越发响亮。
“你没事吧。”宁芷听着那异乎寻常地咳嗽声道。
“没事。”
“你确信?”
“当然。”话落,咣当一声传来。
宁芷回过头,便见到一头栽倒在地的花离笙。
那刚刚还在说着没事的花离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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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京的小道上,吱嘎吱嘎的声响传来,女子的脚印或深或浅地印在雪地上。宁芷的眉头紧皱着,她没有先回将军府,而是折路去了山上的一间偏僻的茅屋中,重新在脸上抹上修容粉,梳理了一番,又坐下来思索一阵,把这两天两夜所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最后一幕,是花离笙被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救走。临走时突然醒来抛给她一个玉扳指的情景。那时他面色已是难看极了,但那笑仍是充满魅惑的。他的身上披着黑衣男子脱下来的衣服,导致其中一名黑衣人只能衣不蔽体,尴尬至极。
想到那玉扳指,宁芷不禁看了看胸口,它给它藏在了内衫的衣兜里。等着下次见到他时还给他。那玉扳指她虽不知是什么来历,但想来应不是凡物,不然那两个黑衣人在见到时也不会似要瞪爆了一双眼一般。
想到花离笙那个人,她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人,她倒真是头一次遇见。想来世上也唯有这么一个花离笙。
此时将军府——
灯火通明,大厅之内满室的低沉肃穆。
蓝允仍是手持纸扇站在一侧,静默不语。这是常事,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大冬天里,不嫌冷的摇着扇子,弄得跟个文人雅士一般,但偏偏一开口,就破了工,什么斯文,什么文雅,什么气度通通不见了。
但奇异的却是苏毅,苏毅十三岁的时候就习惯性地跟在曲卿臣屁股后面,两个人都是小兵出身,苏毅是个榆木脑袋,但十分忠诚,认准了曲卿臣这个老大,就一直跟着。平时除了喜欢跟蓝允唱反调之外,就是喜欢喝点小酒,一喝就醉,醉了就爱扯开那破锣嗓子开唱,唱也就罢了,还偏偏不在调上,这对于他的手下的将领们来说可真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今日夜里,屋外那寒风呼呼地刮着,如狼嚎一般。
蓝允那扇子不摇了,苏毅也一改往常的聒噪,静立在一旁,扯着个脖子一直向外看着。
两个人挤眉弄眼半晌,在对上中间那背着手静默不语的男子时却都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了。他们都知道,将军是那种越是不知声,越是有事的人。跟在身边久了,大家什么习性也都揣摩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谁敢去扫那台风尾。
吱嘎——
大门被打了开,仁语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都失踪两天两夜。可把大家急坏了。皇城司都报案了。”
宁芷在回来的路上就思索好了答案,只道:“前些日子去林子中转转,不想竟迷了路。”
“都怪夫人平时不愿意出门,总是喜欢宅在这府邸深院中,我就说啊,该多出去走走——”说着围着圈子看了一眼仁语,见没什么异样才终是安了心。
“将军回来了吗?没说什么吗?”其实这一路上,宁芷心里都在打着鼓。生怕曲卿臣会担忧自己的不归,但一边又在安慰自己,没什么的,他经常军务繁忙,几日不归更是常事,更何况近两年来,他,对她越发冷漠了……
想到这,她不禁又希望他是着急的。真是矛盾呵……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大厅。
只见曲卿臣沉着一张脸,阴森地看着她。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上面还有着雪沫子,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的脸阴测测的,就连那双平时没什么情绪的脸此时也露出了些许怒意,该是怒意吧。宁芷心里想着,但却不敢开口,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如一只孤狼,已经好久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了,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他们还在汴城,汴城的小路上,他们被一群强盗围着,身上就那么点钱财,是打算作为去尚京的盘缠的,却没想到竟被一群贼子给拦了路,那时曲卿臣的眼睛就是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贼人。
而此时,这贼人倒是没有,只有曲卿臣一双眼阴霾地好似三月的春雾。
那视线一直在冷冷地扫着她,从她的脚底一直到肩颈,再到她的脸,最终跟她的视线相碰。
第十四章 军中哗变
被他这样盯着,宁芷本来已经做足了的心里准备瞬间崩塌开来。如同城墙被人抽了底下的基石。
“我……”
可就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让她如何说呢?说她跟一个男子在一个黑漆抹黑的小山洞里足足待了两天两夜,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话,他信吗?他若是不信,她又该怎么办。
于是一句话哽在喉里,却是生生吐不出半句来。
她这样的举动令得曲卿臣那阴沉的脸愈发难看起来。大雪的尚京是不是也真的到了深冬,风一刮,好似小刀在割着人的皮肤,一下一下的,钝疼着。
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对视而立,良久谁也没说一个字。
府里所有人也都知趣静默着,就连廊架上素日聒噪的鹦鹉也好像成了哑巴,只是偶尔扑扇下身上的翅膀。唯有雪花沙沙的掉落声清晰可闻。
“报——”
就在两个人不知对峙了多久,一名将士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这人盔歪甲斜,显然事情非常紧急。
“说——”曲卿臣面色铁青,眉眼紧皱。
“魁字营军惊还未压服住,骚乱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