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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右相之女傅宜敏过门后,先生了一位郡主,而今傅右相全家下了诏狱,等待刑部、大理寺查案,生死难卜。在这当口,傅宜敏虽未失宠,但十王爷许是怕惹火上身,遣了官媒去镇江候府提亲,最初花氏摆着谱,有些不大乐意。
十王爷又遣了媒婆去说合,还是没有回话。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乐意。
十王爷第三次请了韩媒婆去,韩媒婆因与江家沾亲,如今又是官媒,众人都给几分薄面,没想她一去还真成了。
再则,花氏也就是想摆摆面子,然,事不过三,只要第三次再说,她就会应。这一早也是与太后、新皇都说过的,是要替新皇盯着平王、十王爷这些人。
十王爷许的又是侧妃之位,花氏带着不太满意的样子应了下来。
次日,两家就换了庚帖,又订了喜日。
青嬷嬷想到石小文早前是闻八姐儿,是家里的庶女,以她的出身,嫁入豪门只能为妾,而今却是侧妃位份,“当真是个命好的,一过门就能做侧妃。”
素妍垂下眼帘,也因石小文保住了性命,还依旧能得拥荣华,她对江家到底记着一份恩情。
锦上添花比比是,人间可贵雪中碳。
素妍想替崔瑶、崔璃姐妹俩赎身,她不是菩萨心肠,只是因为她想救崔珊,原该嫁给宇文琰的人是崔珊。命运交错,她和崔珊早已偏离了原先的宿命。
对于落难的官家小姐,但凡想活下去的,宁可为妾,也不愿沦落风尘。名为官妓,比青楼女子还不如,但凡官府有宴请,便要她们去作陪,陪了这个又陪那位,没有半分的自由,更被视为玩物。
素妍吐了口气,“白芷,你和嬷嬷带上一千两银票去瞧瞧,要是崔瑶、崔璃姐妹确实可以赎身,先把人带出来。出来后,安排到十里外的庄子里养着,既然二百两银子的高价都出了,不在乎再多拿四十两银子出来,把早前服侍她们的丫头也一并买下,一起送到郊外庄子上去。大公主和珊瑚,并没有下旨贬为庶人,许不在崔家案子之列。”
白芷与青嬷嬷奉命去着办此事。
崔家的案子已经订了,与闻家的案子相比,算是订得快的。
静王宇文理的妻妾、儿女至今还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关押了好几间牢房。静王的妻妾、静王世子的、晋阳候的姬妾,还有静王心腹奴婢也都关着。据说常年的昏暗让静王妃双目失明,而今已是个瞎子。一些身体娇弱的姬妾,在牢中染病身亡,就算是康健的,也得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曾经美貌的姬妾,如今还有半分美丽可言,不过是一具具失了魂灵的躯壳,苟延残喘地活着。
白芷又去打听了一番,刑部回了话,可以先买丫头、奴婢,但崔瑶、崔璃两位得等崔丛善处斩之后方可赎身,这是上面发了话的。
白芷与官员磨了一阵,因她有女官服,说话行事倒也方便,打点好了,与他们说好,待三月十二就来与崔瑶、崔璃二人赎身。
青嬷嬷领了翠嬷嬷等几个下人去官府新办了卖身契,池锐、穆林原是小倌人,不在其列。
白芷买了服侍崔瑶、崔璃的丫头,先安置在二进小院里,叮嘱了翠嬷嬷,不许任意出门行走。
翠嬷嬷这些日子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青嬷嬷与她捎了几回话,“案子未定,得等案子定了才能想法子。”这案子刚定,素妍就又出银子,又出力的。她又不敢要求得太多,生怕素妍生气,真的甩手不管,崔珊就真的连个帮忙的人都没了。
三月十一日五更天,天色尚未大亮。
刑部大牢的狱卒就送了大鱼大肉和美酒入牢房,崔丛善看着饭菜,不由怆然大笑,这笑声悲怆凄凉,自新帝登基,他就一直在等,等着这个结局,也曾想过要改变,可怎么也不知道如何改命。
他不愿意袒承己过,想要死得有尊严,可今儿就要如牛羊一般押送刑场,被斩首示众,死无全尸。
崔稹望着饭菜,颇不敢相信地道:“我是大驸马,是皇亲国戚,不会的,皇上他不会杀我!”
、838 狱祸
不远处的女眷牢房里,传来大长公主淡淡的声音,“通敌判国,历来都是大罪,就算是皇子也照杀不误,何况你只是大驸马,便是我这个大长公主遇上这事,也是丧命的份儿。”
崔珊心下一沉,拽住大长公主,“娘,那我呢?我呢?”
大长公主面无表情,寻声望向那边,崔丛善今儿得死,崔稹得死,崔和、崔积也得死,还有崔和的儿子们也得死,但凡是十六七岁的还是几个月的,只要是男的,都是得死。
斩草除根,这历来是新皇对待叛臣最强硬的手段。
新皇也不例外!
大长公主道:“我和你,且再活些日子吧?”
崔珊浑身冰凉,摇了摇头,“崔瑶和崔璃可以赎身出去,为什么……我就不能?”
刑部说这两个崔氏小姐,只要有人出银子二百两就可以给人为妾,保全性命,可是她呢,竟不在其列。
大长公主笑得凄美,在牢里半月,崔珊发现瘦下来的大长公主少了原来的雍容华贵,多了一份清秀娇弱,大长公主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如此的美貌。
崔稹大呼大叫地道:“我不想死!来人!我不要死!”
大长公主道:“早晚都得死,不如死得有尊严些。知道我为什么不阻你收通房、纳侍妾么,因为我知道这一日是早晚的事,崔家保不了,我想让你尽兴玩乐,只是……阿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你二姨娘生了儿子来嘲笑我。说我不给你生儿子总有人替你生。生了儿子又如何,而今还不是斩头的命,还不是空惹一场伤心……”
她仰起头来,在崔丛善笑罢后狂声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像地狱的恶鬼,带着讥讽,带着凄婉。
崔珊握住牢房栏杆。大声道:“祖父,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我告诉过你,曹玉臻会害崔家,那些证据一定是曹玉臻搁在家里的,一定是他……”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就算那些证据真是曹玉臻弄的,他是怎么搁到书房和你祖父内室的?”
这两处地方。原是崔家心腹下人能够进入之地。
崔珊支吾起来。
崔瑶被关押在大长公主母女隔壁的牢房,在这牢房里有太太、奶奶,还有姨娘小妾和崔璃,她道:“伯母,听说不光是咱们家,连傅右相府也有这些证据。难道他们府也有下人生了二心?”
大长公主微微阖眸,今儿崔家的男子就要问斩了。新皇原看崔家不惯,得了这机会。还不得重惩其罪。
如果证据是曹玉臻伪造了,必须得武功高强的人藏到各家府里,这背后之人定是权势通天的人物?
难不成,是新皇?
不,看着不像。
傅右相可是皇后的舅父。
只是这人是谁?是谁害了崔家?
单就曹玉臻一人,根本无法做到,他的背后一定还另有其人。
如果再晚两日,只两日就好,崔瑶就能嫁到唐家为正妻,可惜终是晚了一天。而今唐公子迎娶了胡氏女为妻,而她终与他无缘。
五更三刻,传来一脚步声。名刑部官员领着官差,将崔丛善等人押送刑场。
崔稹回头凝望着大长公主,她亦平静地看着他,这样静,又是如此的过,削瘦下来的大长公主,隐约有年轻时的妩媚,她原长得像宫里的贵太嫔,也是个美人,只是后来突地发福,长胖了许多。“元娘!”
元娘!她的闺字,多少年没人如此唤她了。
大长公主泪眼朦胧,脸上却笑着:“阿稹,去吧!去吧,新皇登基那日,我便知道也许能保住自己与珊瑚的命,却保不了你!”
她也不想保。
近两年来,大驸马崔稹伤她太深,当着她的面与侍妾亲热,还与侍妾生儿育女,她身为皇家公主的体面都被他毁了。
她怨他!
包括这场牢狱之灾,她更恨他,甚至恨崔家。
公主府都搜查了一遍,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搜查一遍。
大祸临头,才知不该不听崔珊的话。
她们母女都是受了崔丛善父子的连累。
爱、喜欢……
她曾经有过,可近二十年来早就折腾得所剩无几,崔稹愿意尊重她,是因她的身份;当她失势,他便抬通房、纳侍妾。
她不与他闹,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是因为她猜到了结局。
崔稹不甘地问:“为什么你不愿保我的命,我……”
“不是不愿,是我没有法子保你。”她的生母贵太嫔而今是皇太后泄愤的对象,整个后宫都没人将她放在心里,虽有几个心腹忠心的,可这些人被新皇和太后杀的杀、赶的赶,如今连贵太嫔身边服侍的宫人都是皇太后的心腹。
贵太嫔保不了自己。
大长公主也护不了她自己。
她们的命运都把捏在新皇的手里。
新皇要她们生则生,要她们死,便唯有死路一条。
大长公主没了眼泪,只是含着笑,这样的笑,比哭更让人心痛,“阿稹,去吧!你这一生都是我的驸马,我的夫君……”
他回过头去,既然改变不了一死的命运,他灿烂地笑了,想把最美的笑留给妻女。
崔珊惊呼一声“爹”,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爹你放心,如果我能活着,女儿一定抓了曹玉臻给祖父和爹报仇!一定让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大长公主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耳畔是一阵阵铁链抖动的声响,她嘴里呢喃自语地道:“阿稹,你一生都是我的驸马……但不再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男人。”
崔珊轻呼“娘”。
大长公主嘴角掠过惨然的笑容,用极低的声音道:“珊瑚。你怕死吗?”
这突兀的一问,崔珊思绪停凝。
大长公主明了答案,近乎蚊鸣地道:“我也怕死。”她伸出手来,“你放心,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崔珊摇了摇头,可新皇下旨杀了崔丛善和她父亲。
大长公主笑道:“你不相信?”转而又道:“那我们母女打个赌可好。要是我赢了,你把池锐、冷玉都给我。”
他们是她买回去的!
这会子,大长公主却打上池锐和冷玉的主意了。
崔珊拉着大长公主,“娘,你说的是真的?”
大长公主坐到一边的破榻上,仿佛要用最快的时间忘了今儿是崔稹死期的事,“我是先帝的长女,是北齐朝的大长公主,就算皇上没赐我封号。可我还有一县的沐食邑,我有,阿六有,阿九也有,就是阿五也有,这一县沐食邑都是富庶之地。先帝赐给我们,就是要我们享用一生的。”
崔珊摇了摇头,“娘。怎么可能,如果皇上不治我们的罪,就不会让刑部把我们母女抓进大牢。”
“珊瑚,你不觉得奇怪吗?崔瑶、崔璃可以赎身为妾,可你不在其列,皇上要么一杯鸩酒赐死我们母女,要么放过我们。我认真想过,皇上是想我们死,可朝里的元老臣子不会答应,我到底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皇上杀了我,就会落下容不得先帝公主的名声,残杀皇家血脉的恶名……皇上没这么傻。犯了‘通敌判国’大罪的是你祖父、父叔们,与我们女眷何干?
他要么将我们母女贬为庶人,但不会将我们贬为宫婢。我的身上,到底流着皇族的血脉,就是老寿王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反复思量,我们母女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是继续荣华富贵,还是会贫寒交加。”
放过她们母女亦有两种可能:或荣华,或贫寒。
隔壁牢房里,只听见一阵凌乱声,如浪潮一般传出耳中。
“你这个恶魔,放开我!快放开我!放开我!”
这声音,是大驸马崔稹大姨娘的叫喊。
只听一个男子厉喝:“贱女人!叫什么叫,大爷让你陪酒,那是瞧得上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做妾的,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