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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裙子,崔珊上了家轿。
金钗拢好斗篷,上了后面的轿子,胡香灵上了与金钗共乘的轿子。
胡香灵愤愤地盯着金钗:“你诬陷我……”
金钗扬了扬头,“我有诬陷你吗?簿子上的交叉符不是你画的?那就怪了,如果不是你,又该是谁呢?”
胡香灵咬碎银牙,却动不得金钗。
金钗是正八品的女官,是先帝赏赐的侍女,位分比她还高。
胡香灵忆起九月时,一次无意间瞧见金钗与一个护卫说话,然,护卫的面容映入眼帘,给她无比震撼之感。
那张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正是在烧香路上,将她劫走,坏她名节,害她从曹玉臻的妻子变成了侍妾。
是他,是那个要毁掉她名节的男子。
而这个男子,经过她的打听,居然是大公主府的人,一个唤作常乐的护卫。
她知道,常乐劫走她,毁她名节,这背后的指使者一定是崔珊!
崔珊是她的仇人!
抢了她的正妻位,还将她踩在脚下,尤其是今天,居然拿她当丫头一般的指使、呵斥,还不许她和素妍说话,在人前处处打压她,给她难堪……
崔珊,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百倍奉还。
到了曹府,金钗先一步下轿,打起轿帘,将崔珊搀下家轿。
崔珊吐了口气,“要是二太太问起,你知道如何回话?”
金钗应声“是”,笑着答:“安西郡主要出阁了,见到我家奶奶份外热情,留了奶奶叙旧用饭,故而呆得久些。”
崔珊灿然一笑,“不亏我这么般疼你。”
主仆二人进了崔珊住的院子,崔珊催着金钗寻了添妆礼单簿子来。
金钗应声,折入自己住的厢房,寻出簿子,翻到那页时,上面清楚地写着“张双双,添一支珍珠钗子。”真是她自己写错了,这么大的事,怎能写错呢。
她昨晚看时,原想着张双双添的这支珍珠钗子倒是极好的,给素妍添妆正好。而在江素妍那栏,却写着“翡翠珠钗一支”很显然,把这二人的给弄错了。
已经将过错都推到胡香灵身上了,可千万不能让崔珊发现,当机立断,金钗撕下这页,好在当日这个礼单簿子是自己抄写的,立寻了张大小差不多的,照着抄了一份,在原是张双双和江素妍的地方抄正确后再画上一个交叉符。取了纸在火上烤干墨汁,将纸夹在簿子里,去内室寻崔珊。
崔珊接过簿子,看着被撕下来的纸。
金钗扮出气愤填膺的样子,“没想到胡姨娘居然趁我不备动了手脚,害得奴婢弄错了。”
崔珊将簿子重重拍在脚上,“真是个贱人!才消停几日,又使出手段了。把人给我叫过来。”
桂嬷嬷从自己的屋里出来,问明了原因,也跟着生气。
胡香灵也有自己的院子,可院里只贴身使唤的丫头和她两个人。
、588 落胎
崔珊厉喝一声“贱人!”拿了那张划了叉的纸砸在胡香灵的脸上,“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想害我与安西绝交么?竟敢使这样的手段?本郡主今儿饶不了你!”
她急得四下寻东西,准备再好好地将胡香灵给教训一顿。
桂嬷嬷早就寻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崔珊接过棍子,这回她有足够的藉口,操起棍子往胡香灵身上落下,一边打,一边叫嚷着:“胡香灵,竟敢算计本郡主?害本郡主丢脸,我饶不了你!”
胡香灵没想崔珊真打,棍子说落下就落下了,她一个转身,本能地护住腹部,扒在地上,棍子击落在她的后背,钻心的刺痛。
打了方五六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厉喝声:“崔珊!”曹玉臻带着一身的风雪,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抓住崔珊的棍子,怒目圆瞪。
胡香灵见曹玉臻出现,之前的沉默与忍耐全都化成了泪水,“二爷,我是冤枉的……”
崔珊指着地上那一页纸,“你看看她干的好事,知道今儿我要去添妆,趁着金钗给她倒茶的功夫,就划了一笔,害得我今儿在文忠候府出了丑,要不是安西不计较,我拿了那珠钗添妆,这不是要与安西绝交吗?你不在当场,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拿着安西给我的添妆,去给安西添妆……”
这一回,做错事的是胡香灵。
曹玉臻还要保着胡香灵么?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又看了看桌上的簿子,“这张纸的颜色和那簿子的颜色不一样。”
崔珊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她。她今天害我丢了大面子!差点害我与安西绝交……”
曹玉臻一脸肃色,“为什么厚厚一本簿子的颜色一样,单单这张纸的颜色不对。连带着墨汁的颜色也不一样,那一本的墨汁都更黑的,而这一张的墨却略显灰白。”
金钗只想把这事嫁祸到胡香灵身上。当时太急切,没想曹玉臻竟会留意到细节处。
崔珊正要发作。看着簿子与撕下来的纸张颜色当真不一样,簿子上的纸张更白些,而撕下来的这页略为发黄。
曹玉臻瞧明白了,今儿这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胡香灵只觉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捧着肚子惊呼一声,曹玉臻蹲下身子。一把扶住她:“香灵,你怎了?”
他是这样的关心胡香灵,还唤她“香灵”,多亲热的称呼。
胡香灵痛苦地摇了摇头。“二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曹玉臻惊怒地望着崔珊,用手指点着她的脸:“你……你这个毒妇!”弯腰横抱起胡香灵,往她住的小院奔去。
崔珊愣在那儿,“听见她说什么了。她说孩子、孩子……”
胡香灵怀孩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胡香灵怎么就怀上孩子呢?
出了院门,胡香灵将脸贴在曹玉臻的胸口,“二爷,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动过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金钗会给奶奶备下安西郡主给的礼物添妆,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二爷,旁人说我不贞不洁,你知道我冰清玉洁,是囫囵身子跟的你……”
她的泪,在他的面前倾落如雨。
她的泪也只在他的面前,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
她哭,让他看见。
她柔软,也让他看见。
曹玉臻面露疼惜,从一开始他答应纳她为妾,只是想落个好名声,不抛弃旧爱,能有男子的担当。
可这大年前的相处,胡香灵的柔软、小鸟依人、温柔如水都让他心痛。
而相比之下,是崔珊越来越过分地对她刁难。
今儿居然拿着那么粗的棍子打她。
胡香灵分明就是被陷害的。
她捧着肚子:“痛,好痛!”
曹玉臻一路将她抱回小院,将她放在榻上,又唤了丫头来服侍,亲自出院门去寻小厮请郎中来瞧。
丫头一脸忧色,“姨娘,只怕这孩子……”
“保不住了!你去告诉二太太,就说她的长孙被珊瑚郡主打没了。”
丫头惊愕。
胡香灵厉喝一声:“快去!”
这孩子不能要!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要孩子。
就算生下来,崔珊也容他不得。
既然保不住,就让他牺牲得更为有意义。
胡香灵强撑着后背的疼痛,望了眼一边的桌案,猛烈地撞了过去。
丫头刚出门,就听到一阵撞声响,收回脚步,调头奔回内室,只见胡香灵半扒在地上,一脸苍白,额上因为疼痛渗出密密的汗来,“快!快把桌案、锦杌扶起来。”
丫头应声,扶好桌案、锦杌。
胡香灵摇摇晃晃地往榻上移去,身下涌出鲜红的血液来。
如果之前只是动了胎气,而这两下重重的撞击却是真是的滑胎了。
“姨……姨娘……”
“禀二太太、老太太,快去!这孩子是被珊瑚郡主打没的。”
她咬咬牙齿,今儿在文忠候府站了那么久,还服侍众位奶奶、小姐茶水,又被崔珊打了,哪里还保得住孩子。
她要让崔珊付出代价!
是崔珊从她手里夺走了正妻的位置,她也要凭着自己的双手从崔珊的手里夺回来。
正妻的位置是她的,曹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曹老太太、曹二太太及曹玉媚都得了消息,所有人都汇聚在上房里,等候着胡姨娘屋里郎中和稳婆的回话。
曹老太太慵懒地倚在炕头上,身后垫支着两床被子。
曹二太太坐在炕上小案几的另一边,手里捧着汤婆子,心不在蔫地等着消息。
曹玉媚静立在一边,目光在老太太和二太太身上流转着。
曹老太太厉声道:“你知道胡姨娘有孕的事么?”
曹二太太轻声道:“知道的。还不到三月呢,想着胎没坐稳,也就没说。”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崔氏入门快一年了,她自个的肚子不争气,还不让胡姨娘生。这是想让二房断了根啊。”
曹老太太一脸苍白,仿佛胡香灵肚子里怀的。原本就是个男孩。
郎中还没进府,稳婆的话倒是先捎来了:“胡姨娘落胎了。”
曹玉媚面露惋惜,曹玉臻年纪不小,早该有个子嗣了。可崔珊待她也不错,还为她打算着前程,有一阵子还说要把她介绍给江家的四爷江传良呢。
只是文忠候府的门第太高,她又是庶女身份。虽是养在嫡妻名下,到底不比嫡妻,而曹玉臻的官职太小,高攀不上文忠候府。
崔珊又打着主意。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想让曹玉媚参选秀女。
曹玉媚低声道:“许是嫂嫂不知道胡姨娘有孕,若是知道,也不会这样罚她。”
崔珊过门后,倒与曹玉媚相处甚好。好穿、好戴的都偏着曹玉媚。崔珊的嫁妆丰厚,曹玉媚一年大似一年,将来要寻个好婆家,也得指望崔珊帮衬一把。
老太太看着曹玉媚,“家里就几个人。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言语之中,不信崔珊不知胡香灵怀孕的事。
二太太道:“崔珊出手也太阔绰了些,听说今儿给安西郡主添妆,就送了一支点翠金钗,可得值不少银子。”
照她这样的送礼法,再多的嫁妆、再大的家业都经不住折腾。
曹玉媚不说话,心里也暗自责怪崔珊出手太大方。
老太太道:“她添再厚的礼,在江家人眼里,都是些小物件。”
江家一门四公候,有史以来也是少见的,还有两位候爵赏了个五代世袭,真真一门荣宠,娶了皇家公主为媳,又将女儿嫁入王府为正妃,这是少有的富贵。
二太太派了嬷嬷去胡香灵院里,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莫太难过”之类的话就离开了,又留下了些二太太给的人参、燕窝等物,这些东西,以前的曹家原是没有的,还是崔珊进门,从娘家带来的。曹家建了座库房,堆放着绸缎、摆件、贵重食材等物。
胡香灵被稳婆和郎中证实已经落胎,扒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曹玉臻见她难过,安慰了几句。不说话还好,胡香灵一听,越发自责自怨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她。”
她痛嚎大哭,悲痛欲绝,仿佛孩子真是被崔珊给弄没的。
直哭得曹玉臻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轻声道:“这件事是她冤枉了你。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胡香灵要的,是他的心。
只有他真心了,才有她在曹家的立足之地。
她不要做妾,不甘屈居在崔珊之下。
哭声小了,泪却流得更快,更晶莹剔透。
“好了,别哭了,小心将养着身子,你还年轻,会有孩子的。”
胡香灵的声音又小了一些,扑在曹玉臻的怀里,身子一抽一搐,心下却是得意,如若失去一个孩子,能赢得曹玉臻的心,这一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二爷,这次去江家,让我发现了许多事。幸许,我能设法和素妍交好,她和皇后娘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我幼时又是她的……”她想说是她的金兰姐妹,可不能,曹玉臻知道她和素妍闹翻的事,甚至知道她年幼时算计素妍,素妍借着染天花的事,与她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