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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女儿”四个字飘入何氏耳里,说不出的刺耳,对呀,她还没生时,不就是有人在院子里埋小人,诅咒她生女儿么?一定是被人诅咒的,说不准这就是大房的人干的。
虞氏在,她不敢发作。
估摸着她们走远了,何氏抓起身边的东西就摔在地上。
何太太婆媳俩听到响声,进了内室,何太太厉喝道:“你又发什么疯?江家多好的人家,你自个想不通,姑爷、你婆母都劝着你,换成旁人,都训你、给你脸色看了。”
何氏厉声道:“姓沈的在劝我么?她在看我笑话,在笑我生了两个女儿呢?你看看她,一个又一个生的全是儿子,婆媳同心、几个媳妇也一条心呢,到时候还指不定如何欺负的俭儿……”
何大奶奶无语。
何太太总算明白,自己的女儿何琼花是钻到牛角尖里了,她自己心里迈不过坎,反认为在瞧她笑话,“你大嫂怎了,昨日你生孩子,人家在你院里守到近四更。这大清早的,听说你生了,立马就赶来瞧你。就算是你亲大嫂也未必能做到这么好,你怀着身子,人家把好东西都往你院里送,还亲手给你孩子做衣衫,便是这些,你就该知足!”
何太太此刻恼了,站在一侧,狠狠地教训着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大太太哪里瞧你笑话了,都是一家子人,兄弟如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自个发疯,竟把错儿都怪到别人头上。你别生在福里不知福,瞧瞧你大姐,你大姐夫屋里多少小妾、通房,她有多羡慕你,你反在这儿有的、没的找罪受,我看你是被好日子给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何太太末了,走近何氏,用手凿着她的脑袋,“你再敢胡闹,我便第一个饶不得你。你生了女儿怎了,是感到骄傲还是以为得意了。大家都没说甚,你倒闹上了。”
她有什么得意的,这是女儿,如果是两个儿子,她还能高兴一回。
何氏见母亲生气,低着头,再不说话。
何太太道:“哼!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月子,要是敢胡闹,别以为出了嫁,老娘就不敢教训你,到时候惹恼了我,照样给你耳刮子吃。”
何氏怯怯地看着何太太,她是吃过母亲耳刮子的,说打就打,半点不会留情。
何太太唤了嬷嬷来,“小心侍候你家三太太。我们婆媳也该去如意堂跟老太太辞行。”
何氏被训骂了一顿,躺在床上老实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想大房的人得意,想自己这回生了两闺女,想着要再生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要再生儿子的。
虞氏留了何家婆媳用午食,两亲家在花厅里闲聊了许久。
这次,虞氏说的都是娘家侄儿一家的事儿,言下之意很明白,要何太太到时候搭把手,帮他们寻门好亲,前提是得等虞正禄、虞正豪兄弟得了功名。
何太太笑道:“正豪公子是举人老爷了,这是好事,要是会试的时候再考个好成绩,可不就是进士了么?”
虞氏笑着,“瞧着可怜,生母几年前过世了,家里没个主事的,你没瞧见我那建章侄儿,就是个书呆子。正禄身为长子就挑起了一家重任。这一路过来,读书倒也用心。没正豪的书念得好。他们这房,也是吃了早前小妾姨娘的苦头,竟被虞家庶子算计得过不下去。建章立了家规,这房子孙不纳妾,依照江家家规行事。”
这最后一句话,最是诱惑。
但凡男子入仕,有几个能做到的。
何大奶奶双眼放光,笑道:“虞老太太,我娘家倒有个年龄相当的侄女……”
何太太轻咳一声,她是一家之主,虞氏找自己聊天,她一个儿媳妇插什么嘴。
何大奶奶立时住口。
虞氏笑道:“模样但凡端庄就成,重在贤惠。正禄读书的天赋差些,我也不好托你们帮忙物色官家小姐。正豪倒是个出息的,咏斋考核过他的学业,在传业之上。”
虞氏私下里与会奶奶韩氏透露过自己的意思,想把顺姑许给虞正禄。韩氏一路上也暗中观察过正禄,虽然没有正豪抢眼,倒也是个踏实懂礼又上进的,心里也满意。
虞氏与建章、韩氏说好了,等进了八月,就替江诗恩与虞正禄两人订亲。
何太太赔着笑脸,“亲家母放心,我记在心里,到时候多物色两个。”
虞氏笑道:“此事不急,先瞧在那儿,等正豪得了功名,再提这一岔也不迟。”
何太太连说“是”。
能在晋地得中举人的功名,年纪又不算大,这样的人倒真的难寻。
何太太心里盘桓一番,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何大奶奶想说自家的侄女,硬是被何太太逼着将话吞了下去。看看何氏在江家的日子,再想想自己过的日子,满是酸楚,上被婆母压着,下还被几个小妾算计着。
何氏自个生了女儿,虞氏还说宽慰的话。这就是何太太也做不出来,何大奶奶在心里不知如何羡慕啊,不比便罢,这一比就觉得旁人过的才是日子。
虞氏留了何家婆媳用午食,沈氏婆媳也过来陪坐,几人说说笑笑一阵。
午后,何家婆媳方才离去。
江书鹏是黄昏时分回府,一听说生了对孪生女儿,高兴得什么似的。
唯有何氏,慵懒地坐在床上,一句话不说,连看都不想看。
、470 不许二家
传俭午后回来,围着小摇床看着两个妹妹。
眉姐儿更是好奇,出去玩耍了一趟,回家就多了两个妹妹,放在两只小摇床里,两个妹妹睡得很沉。
江书鹏笑着,“琼花,我看三姐儿就叫如月、四姐儿唤作如星,如星月一般璀璨耀眼。”
传俭抬看着父亲,似懂非懂地道:“那不是就是月儿、星儿了?”
何氏心头闷着,到底不是儿子,如果是儿子还能承个字牌取名,如字打起,不是袭了眉姐儿的“如眉”之名。管她甚名字,她是不想问了。她虽认得字,又不是什么才女,江书鹏好歹是皇城出名的才子。
传俭唤道:“月儿、星儿……”
眉姐儿学着他的样,也跟着唤了起来。
何氏只不搭理。
门外传来丫头的说话声,“郡主!”
“听说三嫂生了,我特意来瞧瞧孩子。”
丫头支吾道:“嬷嬷说,新出生的孩子,不宜见人,免得犯了忌讳。”
“好,我去花厅坐坐。”素妍自然是听丫头的话,万一犯了忌,就不好了。
领着白菲在花厅里坐下。
江书鹏笑着。
素妍与白菲使了个眼色,白菲捧着一只盒子呈给江书鹏。素妍道:“我前些日子刚巧得了一对蝴蝶玉佩,正好是个好采头,就送给两个侄女。”
江书鹏道:“又让你破费了。”
素妍挑着眉,“这话最不爱听。”停了一下,“听传俭在唤月儿、星儿?”
“这名字好听吧?”江书鹏得意抬头。
素妍直接冒了句粗话,“好听个屁!”
江书鹏微愣,转而大笑起来,“好久没听妹妹说这种话了。”
素妍反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当着哥哥的面说出这样话,她着实无法喜欢这些满地小姐们都唤的名字,“小时候,家里举行的几次宴会,便有好几个叫月儿的,也有叫星儿的。亏得三哥还是皇城才子,取的名字当真不好。眉姐儿的便还稍好些。”
“江如月、江如星……”江书鹏多念了几遍,“好像大学士家的孙女便叫如月。”
素妍道:“反正一听你们唤月儿、星儿,我就想到好多人来。”
竟有这么多的重名。
江书鹏蹙了蹙眉,起身一揖,“要不请妹妹赐名。”
瞧着他态度谦恭。素妍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取名可是讲究着呢,得先请了算命先生算卦,看五行尚无欠缺,若是有缺,便得补上。我记得幼时。曾听爹爹说过,大哥唤书鸿,鸿是江边鸟,那是因他五行缺水,好在咱家是姓江,又取了鸿字,才如鱼得水。还有二哥,五行缺火,名字里头这个鲲字,可不就有日字么。左边的鱼字里有田字,田便是土,土可生木,木可生火,左边又有火,可谓地火、天火皆有,刚阳之气十足,真真是天生的将才。”
丫头奉了茶点来。
传俭与眉姐儿走到花厅,兄妹俩行了礼。
素妍取了叠点心,递给二人。皆是摇头。“要说取名,爹爹便是个会取的,鲲鹏志,鸿鹄高飞。你让我取,还不如请父亲取。”
江书鹏这才如梦初醒,“昔日传俭、眉姐取名,我都没瞧八字,也不知这五行还差哪样。”
“既是要看的,回头找义济医馆的黄桑道长帮你算就是,记得多带些银子。这头回算命,但凡是富贵人家的,银子给得多,才识此命富贵。”
江书鹏像个门外汉,听素妍说得头头是道,微微点头,“当真受教了。”
“你不懂的,三嫂是个知晓的,你自该多问三嫂。”
素妍留下了蝴蝶玉佩,与江书鹏寒喧了几句就离开了。
兄妹俩说的话,何氏在一边的内室也听得分明。何氏后悔莫已,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即让嬷嬷唤了江书鹏进来,“亏你还是当爹的,这种事还让你妹子提醒。明儿去找黄桑道长给俭儿好好卜上一卦,问清楚了若有犯忌,给俭儿取个好名。”何氏矢口不提三个闺女的事。
江书鹏道:“当时见你生了俭儿,我一时高兴,忘了那岔。”
“你哪里高兴,随随便便就给取名了。你们兄弟几个的名字,翁爹可都是费尽心思,哪里像你,都不找人算过再取。”何氏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借着这事,好好地把江书鹏给说了一顿,江书鹏今儿心情好,又多了两个女儿,想到两个女儿长得一般模样就乐,任她挖苦也罢,讥讽也好,训斥也罢,只含笑听着。
素妍也就是一说,何氏却当了十分真,甚至认为名字是决定人的命运。书鲲,听听这名,鲲鹏展翅,一听就是将军的名字。书鸿,一听就是文官的。她一定给要儿子取个合宜的名字。
江书鹏陪一双儿女用了暮食,去清音坞找唐观闲聊书画,二人的字都写得极好,相见恨晚,颇是投缘。说了没多久,江传嗣、江传业、江传远和江传良都来了,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甚是热闹,待到二更时,连虞正禄兄弟与江舜诚也到了,清音轩里就越发热闹了。
近三更时,唐观突地道:“这两日怎不见江先生。”
江书鹏微愣。
江传良道:“唐先生说的是小姑姑。”
江书鹏朗声笑了起来。
唐观有些不解,目光扫过江家这几个传字辈的公子,一个个举止得体,江传远虽是武将,可字写得不错,刚劲有力。
江传嗣道:“唐先生有所不知,每次小姑姑出门回来,指定会把自己关在得月阁里,没有一月是不会出门的。”
唐观“哦”了一声,“难不成她在整理丹青?”
江传业面露诧色。
唐观道:“来到皇城后,听一些读书人谈过江先生的事,百万钱财,说给朝廷也就给了。没有半分贪恋,让人感佩!”他的目光移落在江舜诚身上,“琰世子虽贵为皇亲国戚,可言谈粗俗,老候爷怎舍得把江先生许配于他……”
江传良爱听这句话,还忌恨着上次宇文琰骗他钱的事。哈哈大笑起来,“唐先生,昔日朱先生也说过此话。”
唐观颇是惋惜,“自古以来的才女,少有过得幸福的。唉……琰世子不是江先生的良配。”
江传嗣忍着笑。
江书鹏道:“唐先生,其实琰世子平日不是那样的。”
连朱武都说宇文琰难配素妍。看来自己还是没瞧错的。
才子佳人,才子才女,这样方算良配。
唐观还是摇头,“他若在此,这话我也是敢说的。”末了。看着一脸思忖的江舜诚,深深一揖,“在下仰慕江先生已久,真心求娶江先生为妻。”
江书鹏一口茶到嘴,“扑”的一声喷了出来。
一屋子的人,各有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