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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对你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我们两个挺相似的,进宫来都是身不由己,而只是为了他人。”我摘下一片嫩叶,在鼻尖处闻了闻,“这,应该就是佛说的缘分。”
“很有缘。”
他说话总是很轻,我得靠近才勉强听得清。
“你要找的是男是女,啊,那个,我不是很喜欢八卦,我只是觉得今晚月色正好,适合交心。”
他未在意,答得坦然,“女子。”
“那是一名怎样的女子?”
“自在心中。”
也就是说不愿意跟我说,我也不勉强,这些问题原本就太露骨。
我仰头眺望叶缝上空的星星,正想弄点唯美的气氛,比如学着人家电视里头,看见星星就要说些“天上每一颗星代表一个人”之类的话,想想,这太老土的文艺方式。
而且我认为,应该代表人世间的两个人才对。只有当这两个人相遇了,星星才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有的人相遇却错过了,有的人本不是命中注定却结合了,还有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所以,天上的星星有的阴暗不定,有的离开了自己本来的位置,有的则根本就从来都没有挣脱过黑暗的束缚。
最后,我脱口而出的却是:“瞧,那些星星像不像老天爷吃完瓜子不遵守规则,乱扔的瓜子壳。”
他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我悻悻地不得不接着发表我伟大的比喻:“然后瓜子壳长成了向日葵,就这样金灿灿的了。”
呼,这样的比喻瞬间高大上了,我不禁笑笑自豪了一把。
他略微沉思片刻,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缓缓开口道:“长向日葵的,应该是瓜子仁,不是壳。”
“……”
我感觉若还在这显摆自己的智商,会更加无地自容,我咳了咳:“那个,小寒,夜深了,我把药拿去放便歇着。”
“同路。”
“啊,恩。”
真是,说一句完整的话:我也要回去,咱们同路就那么难么。
应了声后,他将我搂紧,往树下跳下去。
我朝他脸上的那双眼看去,黯然地垂眼。
与小寒一同走回去,临别前,他道:“你后悔出现在这了吗?”
我愣怔。他说这话是因着在花园大树上时候我的言论么?
这短暂的发愣间,他见我没回答已经走开。
我若是后悔,就不会进来。我想这么回答他,只是他已走远。
回头,身后的长廊里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了,借着月光才辨清来人。
李诗见着我,显然也有些讶然,“山风,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一直觉得李诗看透宫中的一切,只是她当做什么都不懂。这种感觉很强烈,却又无从考证,就比如此时的巧遇,我总觉得并非那么巧,或许她一开始就是在这等着我。
这种危险的想法让自己都感到心底一寒,不过看着李诗的表情,并未有何不妥,我也就归结为自己太过谨慎,快得精神上的疾病。
“刚替娘娘将明早要熬的药拿来。”我将手里的一大包药材往上提了提,让她明白,“娘娘呢,怎么还没服侍皇上歇下?”
记得她与韩真骞看戏过后是一块儿回到华清宫,当此时应当是两人的世界,怎地却见她独自出来。
“沈大人急见皇上,皇上便命人来说今夜不来本宫这了。方和齐梁将军聊了些事,不知不觉便夜深了,出来散散心。”
单独和齐梁孤在华清宫谈话?我暗自纳闷,官与妃之间谈话谈到夜深,韩真骞真能忍?
不过,沈耳又有何急事觐见韩真骞?又是为了兵权之事?
其实沈耳也算愚蠢,常将军虽的确是叛军,可好歹为民。反观齐梁,虽无叛心,却是助纣为虐之人,与李诗往来密切,图谋的必然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沈大人一片赤诚之心,真是国之大幸。”
她微微偏首,半笑,“国之大幸?想不到山风也关心国家大事?”
“略关心一二。”
“那岂不知本宫是黎民百姓口中的祸国妖妃?”
我无言以对。并非真无言,只是从她话中试探出她的确有心对付沈耳。
李诗哂笑,“罢了,本宫跟你说这些作甚。”
转身要走,我急忙道:“若娘娘有何烦忧之事,奴婢可以为娘娘解忧。”
当此时,是个套近乎的机会。
她顿住脚步,声音平淡无奇,“山风,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本宫很喜欢你,可不希望你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无可挽回的大错么,她话中似乎有话,是错觉吗?
她笑了笑,携着满园子的月色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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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般,李诗独自看了场戏,又听小寒弹奏了一首曲子,便让我服侍着睡下。
将她身上的凤裘拿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替她放下纱帐,她忽然说道:“山风,今儿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娘娘,是何有趣的事?”
“丫环们说似乎感觉近来宫里闹鬼,背后总有双眼睛瞅着。”
她带着媚笑的眼看着我,我停顿了一下,放下左边挂着的纱帐。
“华清宫干净得很,哪来的闹鬼。”
“还是山风识体,宫里一惊一诈令本宫心烦。”她侧身半倚着床榻,刚合上的杏眸又开,“对了,沈大人口中所提的常将军有逆谋之心,你如何看?”
将纱帐放下,我退开到一旁,垂头道:“奴婢觉得沈大人是太过杞人忧天。若常将军有逆谋之心,早在皇上初即位之时便极力反抗了,何须等到如今。”
她今晚的话实在有些多,而且主动跟我提起沈耳与常将军的事。
她不屑地打了个哈欠,“或许是忍辱负重罢了。”
“常老将军的风骨极刚,岂会践踏自己的尊严。”
还不知李诗是出于什么目的问我这些,权衡利弊,还是不要让常将军收到怀疑的好,即使这个人是个只对付忠臣的妖妃。
“听你一番话,本宫倒也有所领悟。退下吧,本宫累了。”
李诗的话总是看似平常,却又让我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就比如她最后所说的有所领悟,领悟的并非是表面上的意思,似乎另有它意。
可我始终猜不透。
退下后,殿外星光璀璨,月色极佳。
途中碰到小寒,他正靠在树干上,长发如绸缎,见我,他走过来淡淡说了句“李诗最近有些异常”后又走开了。
我在他背后喊了两声,他也没回头。
他的话是提醒我吗?他知道我进宫另有企图,而且很可能危及到生命,因此特意叫我小心自己的行为吗?
走到园子里,四周静谧,一道身影从一棵树上跳下来,这回我没有被吓到,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
“又有新情况吗?”
流止有些小失落,大概是因为我一开口不就是老正经的问题,而不是寒暄。
他点头道:“韩真骞在看到新呈递上去的一份奏折暴怒,不知所为何事。”
暴怒,什么事情能让他暴怒?“有找沈耳商量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往常韩真骞总会找沈耳商量,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未召见沈耳。”
是什么奏折让韩真骞竟放弃找沈耳商议?莫非是因为奏折上的内容与沈耳有关?
“小岚,这里真的很危险,我感觉到这里有危险的气息,你不要再冒险了,我立刻带你出宫!”
“你是作为暗使太过草木皆兵了,现在不是一直都没事吗?李诗也并未怀疑我,你暂且放心,若有苗头,我自会明哲保身。”
他担忧地看着我,“并非如此,这里除了普通的丫环仆人,似乎还有江湖高手在。”
“好了,我明白,我一定会比之前更小心。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人发现踪迹。”我劝慰道。
他半无可奈何地点头,“记住,别一个人乱来。”最后又在我额上敲了敲后才离开。
往回方走,绕过了两条青石小路,没出几步,园子里,身披凤裘的李诗独自站在树底下看我,笑得清雅。
身后月亮刚爬起,正对着的月光一向柔和,今夜却让我觉得有些刺。
“怎地和情郎见个面都那么急促。”那么关怀无害的口吻,那么轻松自然的表情。
她已经发现了我和流止。
我站在原地,不知是害怕,还只是真不想动。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话还是那么少。”她面带笑意缓步上前,带着身下的裙摆发出沙沙声。
我眯着眼跪下去,低头轻声道:“娘娘。”
她上前两步,弯腰,柔软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轻叹,“为何要跪下,本宫说过任何人都要跪,除你之外。”
我抬头,忍着俱意,缓缓开口:“娘娘,奴婢可以帮你,娘娘想做什么奴婢都可以帮你。”
事情的进展比我预期的提前,我只是没预料到,会被李诗察觉到我的反常举止,让我不得不豁出去。
她抚在我脸上的手指停住,良久,忽然狠狠捏着我的下巴,尖锐的指甲仿佛一根根针,无情地刺入我的皮肤内。
我感到一阵液体从皮肤流出,暖暖的,同样染湿她纤细的手指,渗入指缝。
她低头看我,杏眼从凌厉逐渐缓和为惆怅。
下巴上尖锐的指甲终于松开,“山风,你很有胆量。”她那只带血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根绣帕,递到我面前,“将脸上的血擦干净,跟本宫走走。”
跟随在她身后,她那长长的裙后摆拖在地上,迤逦妩媚,发出沙沙声响,与我们轻盈的脚步声作伴。
“山风,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她抬头,仰望头顶上的桃花蕊。
韩真骞被她迷惑理所应当,她长得可谓倾国,眼里还带着明媚的忧伤。这侧颜让身为女人的我都为之窒息,更何况男人。
我举目看向她视线所在的地方,又或者她虽是看着那朵桃花,实际聚焦点并不在任何一处。
“帮你逃离这。”
“逃离?”她悦耳地笑,“我很喜欢这,韩真骞对我万般宠爱,我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更甚者,我想杀谁,只要我想,他都会死。”
“娘娘在说违心话。”
她转头看我,“山风,别太自作聪明。”
若是没有跟她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没有看到她那眼里的死水,没有看到她所作的诗词,或许我会犹豫。
“娘娘明明很想解脱。”
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却没有一个人看得懂。我这一个要借助她力量的人,看得懂,那又如何。她或许会因此丢掉性命,这算不算解脱?
“帮本宫杀了韩真骞?”
我的心脏猝然紧缩,她是在替韩真骞试探我,还是真心想杀了韩真骞?
“不敢?”见我沉默,她低低笑了声。
我镇定下来,摇头,“奴婢没办法替娘娘杀了他,但可以帮娘娘毁了他。”
“呵呵,哈哈……”
一阵笑声银铃般想起,接着越来越阴森可怕。
我惊恐地抬头,正想呼唤,却觉得后脑勺被人狠狠打了一下,眼前李诗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眼前黑了下来。
身子好冷,一阵阵凉气环绕在周身,触碰着裸露在外的每一处毛孔,使之颤抖。不远处有火烧旺盛的噼啪声,却给与不了我丝毫的暖意。
意识渐明,脑袋还有些疼,我轻声地唤了唤:“流止……”
“醒了吗?”混沉中,前方有人开口问,这声音冷媚。
“启禀娘娘,还没醒。”一个浑厚的男音回答。
“那就想办法让她醒来。”
迷蒙中,眼皮动了动,忽然头发给人使劲揪起来,好似要连根拔起一般的疼,疼得我上吸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停下,“娘娘,她醒了。”
我艰难地抬头,却发现全身只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