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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悬殊,她如此数落李正煜已是犯了欺上之罪。不过李正煜倒是毫不介怀,他微笑着,温言道:“即使回了京,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呢,若是想回去见见父母,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
李正炽不甘示弱地补充道:“你若是瞧中了典军将军,他这几次可是战功累累,我去求了父皇,让你们鸳鸯比翼,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万妮儿羞红了脸,连甜亮的声音也变得娇嗔起来:“王爷能么拿奴婢取笑。”她低了头:“奴婢知道错了,这就去给郡主收拾行囊。”那神气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倒让还沉浸在欢度佳节的情绪里的人有些措不及防。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回京的车队终于整装待发。李正煜只留下了回京路上所需的食物以及地方官员进献的礼物。其余一应的物资都尽数留给了司马清。虽说吞朔在酒泉边境的守军也已调拨了一些人马参与到赈灾的事务之中,李正煜仍旧将铁面无私的长水校尉以及五百名精兵留了下来供司马清调度。
司马清感激涕零之余,仍旧有些惴惴不安:“皇上令殿下速速回京,明摆着便是要全军撤离的信号。殿下如今却明知故犯,将那五百精兵留在此处,去不是有抗旨不尊之嫌?”
李正煜却仍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孤自有万全之策,才会做此决定。酒泉之灾也算是完满解决,父皇又何至于为了这区区小事动怒,大人自可安心便罢。”
司马清待要再说,李正煜脸上的神情却已是老大的不耐烦:“孤向来也是说一不二之人,大人何来诸多疑问。”
司马清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威严的模样,只好袖了手,唯唯诺诺地退到一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作之合
李正煜穿的仍是那身胡服劲装,许是心情愉悦的关系,整个人比平时更显得意气风发。他高坐在马背之上,神情肃穆、姿态俨然,声音洪亮地命令道:“出发。”
那灰褐色的酒泉郡越来越远,最终只剩下虚虚的一个小点。柳长宁瞧着一马当先的李正煜,心情便像这崎岖的道路一般起伏不定。手腕上的那抹微凉的触感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微微一笑,一夹马腹,那枣红色的母马便欢快地向前跑去。
皇帝对李正煜的偏爱果然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程度。他一听说赈灾的车队到了城外五里处,便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要出城迎接。皇帝出城,本来是要提前三天便准备车驾仪仗的,如今也只好是因陋就简,坐了七驾的高车,由御林军护送着出门迎接。一众的武百官不管是乐意不乐意,也只好一路尾随着。平时坐惯了车驾乘舆,难免肌弱骨脆。走得久了,便少不了生出抱怨,直指李正煜太过锋芒毕露。
李正煜老远地瞧见了城门口冠盖如云的场景,他心中思忖,却不由得被自己的思考所惊到。等见到了皇帝的车驾,他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的动作如公式化般,驻马、下马、行礼,一气呵成。他抱着拳,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说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去酒泉,幸而不辱使命,雪灾稍退,灾民的生计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皇帝本是神情恹恹的,听了他的话却是笑逐颜开:“吾儿果然能干,此番赈灾,可谓是马不停蹄。实是辛苦了。”他双手平举:“还跪着做什么,快快起身吧。”
李正煜却出乎意料地,仍是直挺挺地跪着:“儿臣自作主张,将长水校尉与五百精兵留在了酒泉。望父皇赎罪。”他声音朗朗,这一番话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楚,反倒显出他心中光风霁月。
皇帝听了,脸上却仍是不减笑意:“皇儿劳苦功高,何错之有。况且朕既命你为赈灾使,保障赈灾的圆满完成本就是你分内之事。快快起来吧。”
李正煜这才郑重其事地行了礼。款款起身。
皇帝似乎犹觉得不够:“这些日子,朕的心中常常不安。总觉得是上天降罪才会有此劫难。皇儿不在的这些日子,朕更是一切简肃,便是为了赈灾之事能圆满解决。如今,见皇儿凯旋而归。朕的心也便放下了。”他回头瞧了瞧跪了一地的武百官与看热闹的百姓:“今日大家在场做个见证,朕有两条重要的消息要公之于天下。”
他低低地咳了两声,徐长海想要上前服侍。却被他一扬手喝退。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润,平日血气全无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精神头。他的嗓音仍旧是低沉黯哑,但因为周遭极是安静,故而也能清晰地叫人听见:“突厥阿伊公主远道而来,朕思虑再三,决意聘为端妃,居长庆宫,此其一。楚王李正煜。战功累累却难得不骄不躁,最是得力。宁婉郡主出身名门,贤淑温婉又身怀绝技。长途奔袭,能直抵于千里之外;退居府内,又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乃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故而决意以宁婉郡主为楚王正妃,此其二。三月十八乃是宜于嫁娶的黄道吉日,两项婚事同时举行,也算是国之盛事。礼部尚书这便着手去办吧。”
礼部尚书近段时间以来,大事小事不断,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平底锅中“滋滋”地煎着。如今又得皇帝传唤,心里便有些戚戚。他越过人群走到皇帝跟前,先是认真地磕了三个头,才郑重地答道:“微臣遵旨”。
皇帝找了这么个机会,几乎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颁下赐婚的诏书,无疑是将李正煜放到了无限尊崇的位置之上。李正煜与柳长宁历来都是心思细腻之人,一路上接收到了无数的眼神,喜悦的、失望的、祝福的、狠毒的,不一而足,这才晓得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一不小心便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
后商历来的传统,便是夫妻在婚礼前的一个月不能见面。至于这种传统的由来是众说纷纭,有的说这是为了女孩子家的清誉考虑;有的说若是不如此,婚姻便会一波三折,因而千百年来这就成了举国上下约定俗成的习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百姓庶民便都不能免俗。
镇国公府满门获罪,楚王府又不便居住,柳长宁顿时落入到了无家可归的境地。皇帝于心不忍,便颁下诏书特敕她在宫中居住。这个做法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立时便暗流涌动起来。那些对李正煜横空出世大为不满之人,如今便将一腔恨毒之意全发泄在了柳长宁的身上。坊间渐渐传出许多未经核实的消息,有人说柳长宁在还未入楚王府,便已与李正煜勾搭成奸,又有人说长宁总是做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狐媚妖艳。这其中最令人咋舌的一条便是“柳长宁之所以要用手段迷住李正煜,为的便是报镇国公府灭门之仇”。前几条柳长宁听了都是一笑而过,但最后一条却让她心生警惕。这样有预谋地放出风声来,幕后之人肯定是铁了心地要与她为敌。她思前想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这两年也算是树敌无数,光是凭猜测绝对找不出幕后的黑手。她便索性放开心,自然自己就要成为李正煜的王妃,这些难题便让他去处理便好。
她倚在桥畔的围栏上暗自出神,几乎便以为前几日的情难自禁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梦境醒来,李正煜仍旧是那个风度翩翩又若即若离的模样。就连皇帝当场宣布两人的婚事时,他也没像那事一般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是微笑着坦然接受,还仪态俨然地行了一个礼。前后对比太过悬殊,实在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出于李正煜的真心还是演技太过出色。投下的鱼食招来成群结队的锦鲤前来觅食,她瞬间豁然开朗:如今的这种状态便是所谓的庸人自扰。因为在意,便不自觉地疑神疑鬼起来。
李正煜自然也放不下柳长宁,虽然不能明不张胆地来宫中与她相会,却想到了鸿雁传书的方法。他终究是比常人要谨慎小心,用来传信的信使却是选了阿伊公主。这公主与端妃的双重身份压着,在后宫之中也无人敢去触她的痛脚。
柳长宁想起昔年第一次读他的信,内容全是关于他在前线的战斗与生活。顶多加上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与生活趣事,当作是调剂。她从头读到尾,连半个表示关怀与思念的字句都没有,心里难免失望。到了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在千军万马之中,能抽出时间与精力写下这封信,何尝不是最大的关怀与思念?
她拿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滴眼泪“噗”地一声落在纸上,瞬间晕开了一圈字迹。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可能没有发现李正煜身上的变化。但为了避开心中的那道伤口,便刻意装作不知。如今的这封信,让她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前后明显的情感变化以及生活中的许多细节,李正煜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故而可以去改变了一贯以来的行为习惯。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写出“相思入骨”这样的字眼,也绝不会惴惴不安地问她“知否”,他不会连这么短的时间也等不及,以至于做出可能落人口实的“鸿雁传书”之举,更不可能,用了阿伊公主这样重要的人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私事。
柳长宁微微一笑,抬起头时却听见阿伊公主满是艳羡的说道:“一辈子能找到一个深爱自己的男子,妇复何求?”她叹了一口气:“许多人寻觅一生却一无所获;许多人遇到了却仍旧是擦身而过。我刚刚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最知道这种放弃是多让人生不如死。转眼却见到你却能开开心心地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嫉妒的滋味。”
柳长宁没料到阿伊公主竟然能够毫不掩饰地说出心中所想,心中便有了亲近之意。她低声说道:“公主,皇宫大内岂是能随意说话的地方。这话再莫提起。”
阿伊公主却是笑道:“楚王殿下教了我一句中原的古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不正应和了你我如今的处境?况且他能放心让我将这封信交予你,定是笃定已经将他人的眼线清理干净,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柳长宁到了此时才正眼去打量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庶母的女子,她的眉眼笑容一如初见时那样明艳,却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怨,不似当年的锋芒毕露。她幽幽地想着:比起她,自己也算是幸运的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险中求胜
柳长宁也对阿伊公主推心置腹起来。因为偶感风寒,她的声音便带着点微微的鼻音,低沉之外又多了些神秘之感:“我方才读了信,心里最多的却是疑虑与不安。明明知道不久后便要成为他的妻子,明明知道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践,但总会想些有的没的,怀疑这桩婚事也是他的算计。到头来所有的海誓山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阿伊公主一双水色的眸子圆睁着,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可置信:“郡主怎么会这样想!若是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的情感让我觉得牢不可摧,一个是海因斯,另一个便是楚王了。若是他这番心意你都感受不到,便真叫我失望了。”
柳长宁见她说得认真,又是一笑:“这便是中原的另一句古话了,‘旁观者清近视者迷’,说得便是我们俩如今的状况。不过公主这一番话,我听着却极是受用。”她将微凉的手抚在阿伊公主的手背上:“公主帮了我们这些忙,他日长宁必当奉还。”
两人在凉亭里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却不料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音高声道:“皇上驾到!”
柳长宁心中一惊,手上的信笺几乎脱手而出。幸而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摇摇欲坠的笺撩了塞入袖中。过了片刻,她转过脸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