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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回头看苏瑾娘,微微一愣之后,就拉着苏瑾娘的手,央求说道:“娘,我去去就回了,不要紧的。”
苏瑾娘只固执摇头说道:“你别去。”
两人正说着话,突而又有马蹄声起,只片刻就到了自己院门口,王伯一边小跑着过去开门·一边招呼道:“就来了。
大门打开来,门口那人说话声音传了进来,正在询问方墨的去向。方墨看了苏瑾娘一眼·轻轻抽了手去,冲她微微一笑,不等她再说话,就转身往门口走去。苏瑾娘眼睁睁看她离去身影,只觉得心都被抽空了去。
不大会,大门口那人惊喜一声叫:“方将军——”方墨压低了说话声音转眼就消失了。马蹄声远去,夜寂静无声,偌大院子·只剩了苏瑾娘一个人孤零零站着·风突然大了起来,从四面八方来·满院尘土横飞,扑打在她的脸上·进了她眼里,那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出来。
方墨来到萧府大门口,一青衣小厮正拉着一匹白色骏马与她擦肩而过,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呼延柔佳的坐骑。只不过原本通体雪白的骏马此刻马身上尽是斑斑点点血渍,那马经了长途跋涉,马腹以下全成了灰黑色,看不到一点晶莹耀目的雪白了。
方墨眼眉越发冷沉,快步进去。院子已是聚集了不少人了,人人脸上皆是惊惧和愤怒之色,看见方墨过来皆称呼一声,就让开道来。荣天琪候在正堂大门外面,看见方墨过来,隔老远就招呼道:“方将军。”
方墨一脚才踏进正堂里面,就有人一头冲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哭喊说道:“方墨,我二哥死了,清风寨没了。”
方墨一把拥住呼延柔佳,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裴胥青血债血偿的。”
呼延柔佳一边哭泣,一边点头。方墨见她满身狼藉,头发乱蓬蓬的,白皙脸上被风吹裂了好几道口子,眼圈深陷,料到必是累极了。便拍着她肩膀说道:“好了,柔佳,我跟帧少爷已是知道了清风寨的事,你跟六姑娘到后院歇歇罢。”
呼延柔佳擦了一把眼泪水,摇头说道:“我不去。方墨,你得快些去玉泉山,再晚就来不及了。”方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柔佳,我们会尽快出发,你得先下去睡一觉,否则又怎能跟我们一道回玉泉山去。”
萧六也过来,柔声说道:“四小姐,我们出去罢。”呼延柔佳点了点头跟着萧六出了门去。
萧帧正静默站在一边,俊脸沉肃,黑深眸子阴沉沉的。方墨看着他,问道:“裴胥青的大军走了玉泉山那条道?”萧帧一声不吭点了点头,突而一手狠狠捶在案桌上。
方墨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裴胥青带着大军从燕京附近浩浩荡荡出发,他们这里一直有线报过来,却到了漯河再也没有得到只言片语了,派出去打探的十几路人马都有去无回。他们在这里纠结裴胥青去处,是不是快到了潼关?却不料裴胥青那厮竟是悄悄转了去玉泉山那条道上,以绝对优势将那里的十几个山寨踏平,幸得方墨将这些山寨拧成一团,才不至于被杀得精光。不过那里情况不容乐观,毕竟是些山寨土匪,小打小闹还可以,却顶不住大规模军队绝对武力攻打。呼延柔佳传来消息,那里伤亡十分惨重有的寨子竟是无一活口,而清风寨大寨主呼延龙战死,二寨主张均平带着残余人马躲进了山里。
裴胥青这招实在高明,明里是奔潼关而去的,而到了漯河之后,却切断了漠北所有消息渠道,转途就去了玉泉雪山那里,妄想从那里进入漠北腹地,与潼关的严仕海大军两面夹击惠州。若不是呼延柔佳杀出通风报信,说不定惠州城的人一夜醒来,裴胥青大军就到了惠州的城墙下了。到那时候,百废待兴,兵力匮乏的惠州就成了第二个肃北了,覆灭只在朝夕间。
还真让宇文贺然说准了,这裴家的人真是做惯了趁火打劫,背后捅刀子的事,以前漠北在北狄蹄下时,没见他们派过一兵一卒过来,现下北狄势微,他们就堂而皇之无视逆水盟约,跨玉泉雪山,企图进入漠北腹地,准备坐收渔人之利。
方墨忍住心头怒火,转头问萧帧:“刘海平回来了没有?”萧帧摇了摇头,说道:“已是遣了人去宁州送信,想来不过几日就能赶回来的。”
既然裴胥青进入了玉泉雪山,想来在潼关的严仕海也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萧家军第二军还在襄州附近,萧家军第一军部分人马跟着刘海平转战漠北西南一带,若是严仕海发作起来,惠州城内兵力就会十分紧张,兵力回缩迫在眉睫。
呼延柔佳走后,在院子里候着的萧家军各大军中将领都进到正堂里面,分了两边坐下,共商军事。裴胥青这一招来得突然,惠州形势一下子严峻了起来,比起北狄铁蹄来说,大周军队无疑更加棘手。北狄在漠北腹地毕竟单薄了一些,漠北人仇视北狄久矣,大火一旦点燃便容易形容燎原之势。可是大周的军队就不一样了,虽是大周将漠北拱手让人三四年,但是几百年来毕竟都说着同一个语言,吃穿用度几乎一模一样,其中盘根错节又怎是三四年就能完全断绝的。他们可以鼓动漠北民众抵抗北狄铁蹄,却不一定能说服大家帮忙杀伐大周军队。
这一议事到了天快亮时才结束,诸事安排终于定了下来,诸将纷纷告辞离去,各自准备备战事宜。人相继离开后,偌大正堂里面就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萧帧和方墨还坐着。天将亮未亮,正是一夜最黑的时候,外面黑漆漆仲手不见五指,阴风一阵阵吹进来,四角灯火飘忽不定,不胜阴寒似越发微弱了。
方墨看了一眼萧帧,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回去了,天亮前要打点的事太多了。”
萧帧也站起身来,不发一言跟在方墨身后。两人默默出门去,方墨站在檐下看了头顶黑漆漆天色,说道:“要下雨了。”萧帧也抬头看了看黑天,那样深重的黑映照他脸上,好似那黑暗一下子就吞噬他脸上的光亮。
方墨低下头来,正要下台阶,手猛地被人扯住了,一下子拉进了一个冰凉怀里。方墨一愣,从萧帧臂弯看出去,荣天琪正站在不远处,正瞪着圆溜溜张大嘴巴看着他们。方墨脸上觉得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使劲要挣开来。可萧帧的力道超乎她的想象,那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丝毫都不放松,胸口激烈起伏,呼吸微粗,却是已不顾一切了。
萧家的黑卫在他身边从来不会少于十人,现下虽是看不见,可一定在某个暗处藏着看着。那么多人。方墨不由得低声说道:“萧帧,萧帧……”
而头顶萧帧微颤声音打断她说道:“方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还做不到……”
方墨眼圈微热,低头说道:“萧帧,无论留在惠州还是前往玉泉山,都一样危险。而我从不是站在别人身后的人。”
第六十七章 雪峰
大周天顺二年五月,北狄可汗宇文贺然暴毙,北狄陷入的争夺汗位的混乱中,对漠北统治日渐薄弱。漠北萧帧趁机收复漠北宁州,襄州等,自此漠北十六州大半州县皆回归的萧家手中。大周永历三十一年,肃北城破,北狄势不可挡,大有挥军南下,踏破大周万里锦绣山河的势头。大周于这年与北狄定下逆水盟约,割让漠北十六州于北狄,每年金银绸缎若干。漠北自此在异族铁蹄下艰难求存。时隔四年之后,漠北各大州县相继回归让世人再一次看到漠北萧家的强悍,新一代的漠北王崛起了。
这年六月,燕京集结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赴潼关而来,而在漯河时却突然改道漠北玉泉雪山,企图从那里踏入漠北腹地,与潼关两面夹击漠北萧帧。漠北硝烟再起。
同年六月初九,漠北萧家军第二军统帅方墨率大军赴玉泉雪山,欲截拦裴胥青大军。正夏时,天象骤变,瓢泼大雨连落数日不息,漠北各大河流水位猛升,波涛翻滚,许多低洼州县没于滔滔洪水之下,成了泽国。
方墨披着蓑衣出门,阴冷水气扑面而来,雨幕朦朦中,对面树下系着马都看不清楚了,而远处虞山更是成了灰蒙蒙一团,她正要低头出檐,突然听见苏瑾娘慌乱脚步声。自打得知她要去玉泉山的事之后,苏瑾娘一直都没有与她开口说过话。她知道她心里担心什么,可这时候她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的。
方墨转过身去。苏瑾娘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崭新斗笠,只低头上前来低解开她下颌处系带,一边换上,一边低声说道:“这斗笠新刷过漆了,不漏雨。”方墨见她这时开口说话了,心中酸楚。低头任她系好了,而后沉声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苏瑾娘突而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手微颤颤。费了好大劲才忙好。
方墨冲母亲盈盈一笑,转身出了屋檐。苏瑾娘站在门口看她走,雨太大了,她只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背影,上了马,而后消失在雨幕朦朦之中。院门大开着,有马长长一声嘶叫,风起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了,马上的人轮序从那一方天地中过去。皆是一色蓑衣斗笠,黑漆漆的,她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自己闺女。心口如刀割一样疼痛,于是不顾一切奔出去。王伯在檐下叫:“夫人,夫人。伞!”她置若罔闻,可到了院门口,队伍已是过完了,如一条黑漆漆带子往城外蔓延去了。
大周天顺二年六月十二,方墨带惠州援军在祁山骆驼峰与从襄州奔赴而来漠北萧家军第二军汇合,往玉泉山奔去。
漠北地域辽阔。大半是群山峻岭,山脉连绵不断,尤以祁山为尊,祁山最高山峰便是位于漠北最西端的玉泉雪山,全山共有十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座座山峰上积雪终年不化,似一排玉柱直插云霄,周围地形复杂险恶,山脉层叠,山下罕有人烟的密林浩浩无边,沼地深潭暗中密布,是寻常商队的禁区,却是盗贼土匪的乐土。
方墨在萧帧起事之初,为保后路无忧,将这里大小土匪山寨拧成一团,不再拦路打劫抢杀,而是向进出这里的商贾贩子抽取一定钱物,保其平安过山,一改这里的混乱,使这里成了南北商货进出的要道。
大雨初歇,山道滑腻难行,大军于这月十三日晚间才到了玉泉山山脚下。方墨令大军停止前进,准备整休一晚后,再过雪山。山谷之中开始喧闹起来,人声马声响成一片,营房陆续搭起,数口大锅也相继架好。
正六月天,漠北各州县虽是正在过夏,可这玉泉雪山下却冷得惊人,天黑下来之后,更是犹如身处漠北最酷寒天一样。虽然出发前方墨让各营中备下了御寒物质,但是陡然从炎热转到酷寒,许多士兵仍是不适应,冻得索索发抖。三三两两凑到火堆前取暖御寒。
吴大鹏将手中缰绳交给侍从,凑到就近的火堆前烤了烤手,火堆围坐得几人相互看了几眼,都将目光转向素来大胆的第七营营长刘四平。
刘四平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笑着问吴大鹏:“哎,大鹏,方将军怎地让咱们在这里过夜?大伙都快冻死了,为何不能连夜过雪山将那些王八蛋杀个措手不及?”
吴大鹏的手脸也冻得青紫,呵气成霜,瞟了他们几个一眼,哧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是哪里?想过就能过的?我听海平说过,他说这里大白天想要无恙过去,那都难得很,更别说晚上了,乌漆抹黑的,你们想过雪山,除非是不要命了。现下咱们还在山脚下就冻得受不了,那到了山腰上岂不更是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