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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有家规,你可知本王府中的规矩?未经通传擅入内府,与刺客同罪,按规当斩!”
最后四字落得铿锵有力,声音不大却杀气蔓延,屋角的烛火跳了跳,胆怯的虚弱成一片暧昧的鹅黄,似乎也被这杀气四溢的话语吓住了一般。夜长留眼睫一颤,微微叹了口气。
端王又很是不解了……夜长留这个惫懒的样子,实在瞧不出夜长留有多么爱他,可也不能说是没有效果,七天必定生效的情蛊在其身上似乎拖延了奏效时间。
夜长留也不与端王分辨对错,上前看了看端王茶杯中干涸已久的痕迹,再看看端王声色俱厉却干燥不已的嘴唇,又是轻轻一叹,知道对方的疑心病是无时无刻不在发作的,除了她不敢再用别人,心中微微一动,有些怜惜对方活得辛苦,端了茶壶自行出去。
当天夜里,皇宫中先是发出一声凄厉的传唤,然后几乎是一瞬间灯火通明,匆忙从热被窝里跳出来忍受秋风的宫人们脸色煞白,御医院一经传召,更是登时乱作一团。等到皇上有心要隐藏消息的时候,就算杀遍昨天所有人,也已经是藏都藏不住了。
次日一早,端王神情抑郁的上朝归来,夜长留依旧在花园中练剑。
端王唯恐夜长留见了紫衣,再次降低情蛊的效用,也发现了夜长留吃软不吃硬的特点,当即拉着夜长留好一顿撒娇,提笔研墨的帮着对方写了抱病的奏折。紫衣见后心中微微一惊,立刻着人去夜长留府中打听,也说夜长留绝无病得起不得床之事,再思即昨日见到夜长留时,夜长留除了神情惫懒之外,也无其他不妥。便揣测夜长留是嫌早朝过早,懒得起身,松了口气之余自然无不应之理。
眼下端王神色如此,侍候的下人们更是越加放轻了脚步,生怕出个什么杀头的差错,就连陆续赶来的谋士和心腹也不敢在此时触端王逆鳞,等了半晌后,也只有夜长留一人走了进去。
这正是因为夜长留爱端王爱的很不心甘情愿,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进行反抗,不然又哪里舍得等到现在才动身?
满屋的古董玉器现在已一片狼藉,夜长留踮着脚尖将那些尖锐的碎片踢到一边,人还没进到内室,一个人头大小的青花瓷瓶就飞也似的迎了上来,夹杂着端王叫嚣着让她‘滚出去’。夜长留瞧着那花瓶,估摸了一下其大小和重量,又考量了一下端王的体力,当即站在原地躲也不躲,那花瓶借力又飞了两秒,果不其然的恰好碎在夜长留一步之遥。
端王在内室见了,愤愤不平的一拍桌子:“滚!”
夜长留一勾唇角,觉得方才那花瓶飞的很是有趣,转身从架子上又找了个大小差不多的,回身递给端王:“来,再扔一个。”
端王在气头上又受到如此消遣,登时就不想扔瓶子了,只想把夜长留立刻扔出去。
可夜长留岂是一个身娇体弱的端王能扔的出去的,她非但不出去,还若无其事的顶着端王杀人般的目光,翘着腿坐在端王桌前的位置上,舒服的叹了口气,语气平淡的开口道:“出什么事了?”
端王方才一时激动,等冷静下来发现座位已被他人占用,只能屈尊降贵的坐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片刻后低落道:“皇上昨夜吐了血,太医说情况不算太好,似乎是铁了心了,今天一早就要本王带兵去云南剿匪,再去边疆慰劳军士……呵,此一去,即使一路顺利平安,没个一年半载也是回不来了。”
夜长留煞有其事的点头,指尖把玩着一方清澈透明的砚台:“的确把你一脚踢开了……你打算如何。”
端王不动声色的看了夜长留一眼,他原本是打算将夜长留用情蛊控制,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抹杀紫衣。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夜长留意志坚硬远非其他人可比,且不说是不是动手的时机,要此时的夜长留听命行事就是绝无可能。
端王自然是不愿意走的,可他不走就是抗旨,逼宫篡位,也难免令天下人不服。边疆处的镇关将军一直老奸巨猾,从不直言效忠于谁,似乎是无意弄一个建国将军来当当,可偏偏除了嫡子按例留在京中受制之外,一早就将自己的妻子儿女尽可能的从歌舞升平的京城弄到了那鸟不拉屎的边疆,美其名曰思念家人,实际上谁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再者他此行一去,上到当今天子,下到其他王爷,哪有一个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好心的放他周游世界再全须全尾的回来争夺皇位?说得好听些是去云南剿匪,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去云南送死,而且还生怕他死不成,又拖延时间的想了个去边疆慰劳将士的方法,一来一去路途遥远,难免有松懈之时,到时候可就是别人动手之时了。
而且此行一去,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他暗地里有一批死士是一定要带上的,可身边正好还缺一个如夜长留般武功高强,神思敏捷又忠心耿耿之人。既然夜长留此时还无法发挥在刺杀紫衣上,不如先护着他去一趟边疆,快马加鞭的话,应该也能在皇上咽气之前回京,其他事情就等回来再议好了。
以上种种在端王脑中不过是瞬间即过,夜长留刚刚失了兴趣,将手中的砚台放稳,就听端王似笑非笑的开口:“既然皇上要本王去云南,本王也万万没有不去的道理……皇上要本王三天之后启程,你回府收拾一下,同本王一起上路。”
夜长留眼角一跳,眉头瞬间紧蹙,不言不动,表面了不愿意一同前去。
察觉到她的抵触,体内的情蛊顿时翻江倒海的闹腾起来,搅得她五内俱焚心神不定。端王侧目看着夜长留痛苦纠结,心里微微好受了些,强忍厌恶的伸手轻轻搭在夜长留的肩上,夜长留闪身想躲,却没躲过去。
端王也没留意夜长留根本抵触他的触碰,或者说留意到了也不在乎,如同毒师传授的那般,低如耳语的暧昧道:“只要你陪着本王去,一路上……本王自是由着你的。”
长留天下 第二十五章 奇怪的少年
夜长留眼波一动,欲言又止的抬眸看了端王一眼,眼神清寒,哪有半分云山雾罩的龌龊欲念。
夜长留丝毫没有动心,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她体内的情蛊再次翻江倒海的活跃起来,阵阵酥麻刺骨的疼痛一而再的撞击她勉强安定下来的情绪,脑中混乱一片,竟是连拒绝都说不出口。而端王操纵情蛊时从未令夜长留得见,此番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巧合。
端王面带笑容的退后一步,眼角眉梢具是令人心痒难耐的暧昧情愫,看着夜长留面无表情的推门离开,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些:“叫他们进来议事,本王已经不生气了。”
趁着天色未晚,夜长留表面上孤身一人、实际上暗地坠了一地各色人马派来的小尾巴,浩浩荡荡的往她之前的府邸行去。
眼下已是秋季,寒风吹着落叶,青石街道上更添两分寒意,平民家的孩童们穿的圆滚滚的追逐欢笑,街边馄饨摊上香飘四溢,客人陡然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武功高强者,夜长留身后那一溜尽职尽责的尾巴,看在有心的武林人眼中,可谓奇观。
夜长留知道有人跟踪,也知道其中定有端王的杰作,但是不太在乎,有可能是因为不太在乎被跟踪的这件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太在乎端王这个人——谁知道呢。
她抬头嗅了嗅空气中馥郁的馄饨香气,面无表情的对馄饨摊老板的手艺进行了肯定,随机继续面无表情的赶路。而当她路过混沌摊的时候,衣袍后摆突然被人狠狠一拉,力道之大足以令人失去平衡,夜长留下盘极稳,也不由得身子一顿,拢着狐裘转过身来,血色浅薄的脸颊被领口毛茸茸的皮毛一衬,更显得如久病初愈一般。
夜长留身上穿的乃是供给皇亲贵族的天山雪狐,有识货的路过人轻轻一瞥,立刻小心谨慎的垂头专心路过,生怕一不小心惹得这不知身份的贵人发怒。这狐裘轻柔温暖,全体无一丝杂色,千金亦不可得,在某人压抑的惊呼声中,被这不知轻重的一抓,抓出了个显眼的黑手印来,算是就此作废了。
馄饨摊东南角上两位带着斗篷的侠客对视一眼,手指慢慢移上了桌边长剑。
普通百姓则是不明所以,却也知道那是狐裘,有羡慕嫉妒者偷笑不已,有财迷立刻盘算起价值几何,也有好心人替夜长留啧啧叹息,别管大家情绪如何,夜长留倒是顷刻间就成了此地的焦点,被数十双眼睛一同不知避讳的打量着。
“哦?是你。”夜长留转过身来,唇角僵硬的重若千斤,只好眼中多了一抹柔和,也不见得有多么意外,语气熟稔彷如多时未见的老友:“有事找我?”
与此同时,青石板上有贵人车马碌碌的行过,其上坐着一位蔷色华衣的女子,腹部可见微微凸起,指尖纤纤的挑开车辆,漫不经心的放目远望,对这平民生活不屑一顾。
车内随行的丫鬟小心翼翼的递了枚晶莹剔透的葡萄,偷偷咽了咽口水,谨慎道:“小姐,这里离云府还有些距离,您当心身体,小心着凉。”
女子挑眉冷哼,动作迅猛的甩了那丫鬟一个清脆的巴掌,末了还用那尖尖的十指在丫鬟脸上狠狠划过,在丫鬟的哭喊声中留下五条渗着鲜血印子:“你不是都有本事爬上我夫君的床了么?怎么没求他休了我娶你?真是下贱的东西。”
说罢,女子气冲冲的向外看去,正对上被丫鬟哭喊吸引过来的夜长留,两双略有相似却决然不同的眼眸对上,前者惊慌失措的在轿子内腾地站起,猛地撞上了轿子内壁,痛的泪花直冒,状似疯癫般指着夜长留,反复做着‘云九’的口型,万万不能明白该嫁到蛮夷之地受苦受难的人怎么会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城。而后者则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显然对车上女子并不关心,也无意探究。
待得轿子走后许久,夜长留已经在馄饨摊上坐了下来,才想起刚才那女子怎么那么面熟——说起来,她嫁去蛮夷之前,可是从云大人那狠敲了一笔竹杠,没想到最后都便宜了红毛变态,而且回京之后也没在朝堂上再见到那云老头,大概八成是惧怕找夜长留代嫁的事情暴露,早早辞官归隐了。
不过见对方如此之久后见到自己,还是吓得坐立不安,可见之前的确让对方受够了教训,也算对得起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云九了。
夜长留想着想着有些走神,从云九一路想到了红毛变态,最近都说边疆战事吃紧,大萌主一去半月未归,不知对方又在这战事中处于个什么样的地位……
这种走神引得对面的小友很是不满,怒气冲冲的瞪了夜长留一眼,挥舞着一双带着奇怪材质手套的小手,只穿了一身单衣的身上系着夜长留的狐裘,单衣也脏的看不出原本材质,却与身体极为贴合,脸蛋依旧脏兮兮的看不出样子,一双眼睛却仍是亮的惊人。感受着狐裘上来自夜长留的温度,极为别扭的大声道:“不就是吃了你一碗馄饨,干嘛做这种苦兮兮的表情,小爷早晚会挣钱还给你的!”
夜长留闻言一笑,不怀好意道:“就只是一碗馄饨?”
少年登时哑了,气冲冲的瞪了夜长留一眼,转过身去专心等着馄饨。
夜长留笑得更加嗨皮,丝毫没有大人的自觉,笑够了才伸指捅了捅对方的胳膊:“是我不好,不过我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怎么就变成吝啬的不肯请你吃馄饨了?”
少年被夜长留一碰,受惊一般猛地挪开半步,随机脸色紧张的偏头看了夜长留一眼,见对方仍旧好端端的坐着,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