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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劲力十足的弧线,乌木枪身自夜长留指尖急速溜过,电光火石之间,微风乍起,枪尖处红缨微微一颤,散落的缨络被同样殷红的鲜血凝固在了一起,少了两份飘逸,多了几分沉重。
那年在韶华中的丫鬟只觉得心口一痛,随即有些冰冷,又似乎不是太痛了,接着她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端王一眼,看着端王不以为然的收回手,动作优雅的擦拭着手指,看着端王依旧如当年一般俊美的邪气,有种天下都不放在眼中的凉薄,彼时她与她家小姐只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误了终身。
夜长留没有动,僵在半空中的手良久收回,在脸颊上蹭了一下已经干涸的血液,默然无语的瞧着端王——这如此麻烦的人在她面前的时候,比起平时处事,也许还算是宽容的。
端王懒洋洋的丢掉了揉皱的手帕,一如当天品尝夜长留使坏后的糖葫芦一般,他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丫鬟,执着的去拉夜长留的手,看起来似乎又有了一些孩子气——他根本不记得这丫鬟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这丫鬟心中深藏的那一份缱倦情丝,也根本没有兴趣知道。
直到一声凄厉的哭喊震碎端王府内院表面的平静,夜长留回过头去,端王的手扑了个空,慢慢收回来揉了揉鼻尖,眼神阴沉下来,唇角的笑意更深。
“王爷,您看……”侍卫长面露难色的大步跑来。
端王没有回话,夜长留放眼看去,拐角隐藏很好的月亮门处有一娇美的女子,正拼命的推挤着众多侍卫组成的人墙,似乎身份不同以往,那些侍卫被她挤得左右倾倒,愣是不敢动粗,非但如此,还小心翼翼的避开女子身上那些会令人误会的部分,如此一来,就更是阻挡的捉襟见肘了。
侍卫长见王爷没有回答,灵机一动的自认找到了解决方法,冲着门口阻拦的兄弟们丢了一个眼风,东倒西歪的侍卫们立刻松散起来,那女子抓到了个缺点明显的空档,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眼眸含恨的看了端王一眼,随即动作僵硬的跪倒在那死去丫鬟的身边,泪眼模糊的抽噎道:“锦屏!锦屏!你怎么了?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内府?!这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看不透呢!”
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泻一地,没有心的端王依旧笑得闲适,他难得的给了这女子一个正眼,或许因为这名叫锦屏的丫鬟,或许不是。他低头瞧了女子片刻,连带着也看了那丫鬟几眼,突然有了记忆一般:“本王还道这是谁……难怪有些眼熟,可惜,可惜。”
夜长留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端王一眼,觉得对方委实不像是能说出‘可惜’二字之人。
果然那女子也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眼中泪光闪烁的同时还藏着一抹极深极深的、已经快要被本人遗忘的希冀,夜长留在一旁瞧得清楚,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痴?恨?亦或是爱?
“若是当初知道陈将军家风如此,连个丫鬟都敢狐媚主子……”端王无所谓的沉吟片刻,找了个合适的词语:“便是陈将军手中的兵权再怎么诱人,本王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他说的随意,那女子却恍如雷击。
她一直知道端王是为了陈将军——自己哥哥的兵权才娶了她的,可亲耳听到时还是如此难过。这原本只是一场毫无感情也不会伤心的联姻,那天哥哥将尚且少年的端王带进府来,她藏在七个姐妹中偷偷的看了端王一眼,平生头一次知晓什么叫心如鹿撞,她那七个姐妹被端王富有深意的一瞧,个个具是脸红心跳,更有那美貌夺人的大姐三姐、活泼可人的四妹六妹,争先恐后的向着端王暗表心怀,她虽是庶出,却并非长女,模样也算不得顶好的,纵然心中万语千言,表面上也不过是一言不发的垂了头,她或许不聪明,可也不傻,端王这种男子,不是她可以妄想的。
可是又偏偏心动难捱,她不由得将自己那些好处当成筹码一般,一一摆在心中想了一遍,她的女红是京城闺秀中数一数二的,厨艺也是几个姐妹中最好的,她还会一笔颇为风雅的蝇头小楷,平时也爱吟诗作对……可端王人中龙凤,要个绣娘厨子回府做什么?蝇头小楷虽好,又哪里比得上胭脂红颜风雅?
这个结论犹如当头棒喝,她坐在自家闺房的铜镜前,胭脂水粉的用尽了十八般手段,镜中女子仍然容颜清秀,举止拘谨,这份容貌放在市井之中或许还能博人眼球,可放在花团锦簇的王公贵族眼中,只怕比个丫鬟也强不到哪去。她心中转过了九曲十八弯般的难过,最后也只能希望端王慧眼,选中这七个姐妹中最善良也最漂亮的六妹,端王少年俊朗、龙章凤姿,配的起这世间所有的最好,她不是最好,就不该再痴心妄想,是她配不起他。
而那时端王偏偏好似看中了平日泼辣的大姐,大姐也转了性子一般,装出一副诺诺的小女儿姿态,端王留在府中住了五日,大姐日日定要作陪。她有时藏在花丛中偷偷瞧着,总觉得端王一双星眸中深不见底,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仔细想来竟是有些胆寒。
大姐平时为人虽泼辣,对她们这些妹妹也算是过得去的,总比那些子女相杀的要强得多。她明知道自己这般通风报信,若是被大姐抓到,就算不剥皮抽筋,也定要吃一个大大的苦头,却还是去了,去到那龙章凤姿的少年面前,自惭形秽的,怯怯的告诉他娶妻娶贤,端王应娶她六妹。
当时对方是怎么说的呢?
‘哦?这么说来,四小姐不喜欢本王么?’
她从小接触过的男子也就是爹爹和兄长,从未听过如此孟浪的话语,何况还出自那人之口,她顿时红了一张脸,并非刻意做作,却是真的不知如何应答,心中却升起了一抹小小的喜悦——看,他知道自己是四小姐呢!起码没有与旁的人错认。
见她不答,端王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随后起身离开。
她回到闺房,惴惴不安的听着不远处大姐愤怒的咆哮,看来端王听从了她的建议,大姐做端王王妃的梦想是就此破灭了。她忍不住又幻想了片刻,想着自己若是做了端王王妃,一定尽心尽力的服饰夫君,一定做出王妃大度的表率,将夫君的妻妾管理的有理有序,她可以不要那些珍珠白玉,也可以像个下人一样端茶递水的服饰夫君……或许还可以给他生很多很多的胖小子,个个都如他们父亲那般英俊风流……
她知道这些不过是梦,所以梦醒的时候显得她分外可悲,她一向不知如何去争取,也不知该不该去争取,除了听天由命,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当她得知端王选中了她的时候,即使大姐在一旁脸色阴沉、虎视眈眈,还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感激的几乎想要跪在端王面前,指天画地的发誓一定用余生尽心尽力的服饰他、敬爱他。
这份感激和激动一直延续到新婚之夜才戛然而止,她一个人盖着盖头,坐在百子千孙的喜床上,听着窗外奴仆人来人往,末了才有其中一位进来,规规矩矩的告诉她:端王勤政,今夜不过来休息了。
她是失落的,怎么可能不失落呢,那是她一生一次的新婚之夜,就这样独自一人到了天明,可她仍然半点都不怨他,甚至心中隐隐为如此不贪美色的夫君感到自豪。
可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怨他的呢?是从他明确告诉她不会有子嗣,还是他自始至终未与她圆房,亦或是一个接一个的纳了众多大臣的姐妹女儿,却一个都不在乎,将她们全部移到外院,声明不经通传,不准进来?
王爷身体没有隐疾,却不许任何一人近身,她不行,新来的漂亮姬妾不行,三年来,唯独夜大人行。
她的夫君是个断袖,这令她始料未及之余又觉得仿佛不是。
她夫君贵为端王,自然有懂事的下属年年进贡男男女女,再漂亮再动人的都有,可端王也从来不假辞色,直接赏给了手下心腹。夜大人的容貌比不得其中最美的男子,气质温和却绝不缠绵,还有一身令人不敢小觑的武功——就算端王是个断袖,也不该断的如此重口才是。
夜长留站在一旁,被这女子悲哀深情又审视的眼光打量的有些无措,端王衣摆一动,人已出了月亮门,随口吩咐侍卫道:“等王妃哭够了,送她回去——夜长留!立刻给本王过来!”
长留天下 第二十四章 辞行
夜长留充耳不闻,慢慢蹲下身来看着女子,视线渐渐与女子平齐,觉得对方似乎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你说。”
“你爱他么?”
夜长留没有自觉的一愣:“谁?”
女子也是一怔:“端王,我的夫君。”
夜长留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勉强道:“……还好。”
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整理衣襟,一双杏眸虽是红肿,却已没了泪痕:“你似乎不是真的爱他……所以才能容忍么?”
夜长留踌躇片刻,脑中眩晕失重感缠绵而上,不知该怎么回答,或者该不该回答。
夜长留看得出女子对端王一往情深,也自然看得出端王对女子毫无感情,她两世加起来也没有这种经历——和喜欢的人的妻子对峙,况且她觉得自己对端王的感情也很奇怪,偶尔像是爱已入骨一般,偶尔又觉得端王着实讨厌。夜长留从未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是如此善变之人,可这就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她身上,也由不得她不信。
夜长留清楚女子想问的是什么,只是内情太过复杂,她不好轻易开口——女子喜欢上的那个端王是个清风霁月的少年,并且希望对方能一直那么清风霁月下去,却忘了皇家之人若是真的只会清风霁月,就该早早的进了王陵,哪还有与她相见的可能。说到底不过是个皮相,当得知清风霁月下的罪恶时,本身又的确是个不染纤尘的善良柔弱的女子,自然会觉得幻灭和不寒而栗。
而夜长留一开始就知道端王这厮是个抖S的变态,只有最坏绝无更好,故此即使对方再怎么残忍和无理取闹,都觉得理所当然一般,虽然偶尔看不惯,也从未抱过希望,自然没什么打击和幻灭。
黄昏幕下,夕阳如火。
端王府严密的巡逻百年如一日,披甲持刀的汉子们形容肃穆的来来回回,身上铁甲发出沉重的闷响,这些充当侍卫的汉子个个均有多长,来路出身也五花八门,只是一点相同——手上绝无没见过血的新人,如此几十几百个人聚在一起,动辄都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夜长留动作灵敏的从一处不知名的树木上跳了下来,衣襟上满是落叶,不知道已经在上面呆了多久。
铁甲侍卫们领了王爷的令,对夜长留示弱不见,步履坚定的从她身边路过,夜长留侧首打量,发觉大多数侍卫都下盘极稳,配上端王特意叫人锻造的武器和那一身铁甲,就是对上更甚于他们的高手,也能支撑片刻。
书房门一开一关,凉风卷入,引得烛火微微一颤。
端王正坐在桌前看着什么,神情专注而心无旁骛,直到他最后在上面书写了寥寥数语,直到夜长留等候片刻后率先开口。
“你不该杀她。”
端王低头吹了吹墨迹,烛光下的瞳孔亮得惊人:“心疼了?”
夜长留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本王只是杀了一个丫鬟,没有杀了她,已经是仁慈了。”端王有些疲劳了一般,抬手掩饰着打了个哈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可知本王府中的规矩?未经通传擅入内府,与刺客同罪,按规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