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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释放,却不是发泄。
释放,可以无关喜怒,无关哀乐,不过是想做,便做了。那么纯粹。而发泄却是对某种消极情绪的释放,是对过去苦痛的怨愤不甘。可是,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发泄的痕迹,若心底真的埋藏着很深很沉的苦楚悲痛,为何不狠狠的发泄出来,而是经过千百次沉浮兜转后才沉淀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是…豁达么?还是…不在乎?
他袖中的手攥了攥,好多话如鲠在喉,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纤细的身影,却见她走至一旁,折了两段树枝,一段塞到他手里,一段自己握在手中,二话不说就朝着马厩走去。
那背影纤细优雅,却又挺得笔直,她走得很快,裙摆丝绦随着她的走动而左右摇摆,与眼前脏乱的景象格格不入,可她却丝毫没有发觉这一点,认真的走着自己的路,那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世间除了走路这件事外,便没有能让她放入眼中的事和人。
元宇倾眸光微闪,连忙跟上,很快便与她并肩而行,当靠近马厩时,一股强烈呛鼻的尿臊味扑鼻而来,元宇倾下意识的去看慕晚歌,却见她像是没有闻到一般,鼻子也不捂,脚步也不停的继续靠近一些,在一堆粪泥前停下,蹲起身子来。
他眼里的疑惑越积越多,自己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些东西有抵抗力,是合情合理;可她又怎么能做到如此的无动于衷?寻常的小姐不是见到都呕吐不止了么?忽然之间,他觉得面前的女子很陌生,身上背着太多连他都看不清的谜团,解不开也看不透,或许只有她愿意告诉自己了,一切才会云破月开。
“过来。”正在他怔愣间,慕晚歌朝他摆摆手,神情清冷淡漠,但元宇倾心里却是有着不可抑制的欣喜,她终究不对他见外了,能对他招来摆去了,总之就是比以往的礼貌浅笑都要感觉舒心。
元宇倾应她的话,蹲在了一堆粪泥边,看着慕晚歌,企图抢夺一些她的视线,谁想她却理都不理自己,而是自顾自的盯着那堆粪泥,心头顿时不爽起来,恶狠狠的目光顿时戳向那堆黑色却蓬松的粪泥,似是要将它当成了发泄筒,发泄着满身的怒气。
“唉…”不想,慕晚歌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元宇倾的视线那么强烈,她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只是一想到与他不对称的举动,明眸中瞬间盛满了无奈,这男人是怎么了?竟是做些幼稚的举动,就连她都看不下去了。
“元相瞪完了么?瞪完了咱们就开始干活了!”慕晚歌回眸清浅一笑,如雨后初阳清新自然,瞬间照亮了略显阴暗的马厩。
“干活?干什么活?”元宇倾惊艳在她清爽的笑容里,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只是一听到“干活”,俊眉又拧了起来,可即便如此还是丝毫不损他的俊美,慕晚歌直叹不公平,凭什么上天将所有的好处都集中在这男人身上了?
“看到这些白色小虫子没有?”慕晚歌很好心情的没有给他白眼,手中的树枝指向蓬松粪泥里的白色小动物,“将这些小虫子挑到碗里,这便是你今日承诺我的全力以赴。”
说着,慕晚歌理所当然的将手中的碗硬塞到他手中,水润大眼里水光明灭不定。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元宇倾几乎跳脚,英俊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手心一个不稳,碗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回礼。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记住?元相身份尊贵,若是不乐意做这些粗鄙不堪的事儿,也大可离去,没有人会逼你。”慕晚歌看着破碗,心头忽然升起一抹无力,回答元宇倾问题的耐心已经告罄,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捡起地上的破碗,对着那堆粪泥挑起小虫子来。
元宇倾心头划过一抹心酸,只觉这样的慕晚歌真让人无比揪心,没有强求他的“全力以赴”,却是用自己的无声举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不在乎、无所谓的态度,将他划在了她的世界之外,能触摸到的,只有她浅笑依旧的嘴角,沉默以对的侧脸,还有隔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却巨大的屏障。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宁愿她吵闹着要求他实行自己的“全力以赴”,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默然的抬手放下。
可是元宇倾不明白,在慕晚歌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吵闹的权利。或许曾经有过,可自梅姨死去后,她就再也没有拥有这份吵闹的能力了。
人,越长大,越多无奈,也越多束缚着自己手脚的枷锁!
慕晚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粪泥和粪泥洞中蠕动的白色小虫子,手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挑起放下的动作中一点点的冒出冷汗,只是虽然如此,她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树枝。
她知道,元宇倾有很多的不明白,可是这些不明白,她不打算一一的回答,不仅是没有必要,也因为私心里不想被人知道前世所经历过的一切。伤疤,好了之后就不要再揭开;噩梦,醒了以后就不要再拼命的回想。否则,便是庸人自扰。
刚到这里,她确实有过“活不活都无所谓”的想法,可自落霞峰口被人刺杀、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如前世那般极度强烈的求生渴望才被激发出来,即便不是为自己而活,梅姨在天之灵,也会希望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吧?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
“活着,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而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她做不到为“活着本身”,能做的,只有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对梅姨的愧疚,应该算是这“任何事物”中的一种吧!
马厩里,两人互相沉默、心思百转也不过瞬间,面前这堆粪泥中几乎见不到蠕动的白色虫子,而慕晚歌手里的半边碗却只是铺了一层,她微微皱眉,这点份量怎么够表现自己的回礼诚意?
不再多想,她正欲站起来走到另一堆粪泥前,突然眼前一阵晕眩,半起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到一旁的柱子上,元宇倾心下一惊,连忙从背后扶住她,长长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腾出一手探到她的额头上,触手冰凉,且带着些微的汗意。
元宇倾眼里划过一抹心疼,这才想起她的身子极其不好,可自己不仅没有发觉还陪着她到这里胡闹。他胸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慕晚歌,或者是气其他,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起,离开马厩那臭气熏天的地方。
慕晚歌感觉自己如置冰窖般寒冷,无意识的蜷缩进元宇倾的怀抱里,主动寻找着温暖。晕晕沉沉间又像漂浮在海上一样,全身轻飘飘的,丝毫没有足踏大地的踏实感。眼前一片迷蒙,脑海中似是浮着一团又一团的灰色云朵,没有任何的想法流转,只听得到额头的青筋在剧烈的跳动着,疼而又晕眩。
元宇倾看她眉头紧紧蹙着,小脸苍白浮着一层薄薄的汗气,便知她此时的情况有多不好!如此一想,他薄唇紧紧抿起来,赶紧寻了一处清洁干净且阴凉的地方,将她置于腿上,在一块较为平坦宽大的石头上坐下。
此时,浣绫也跟了过来,却在见到自家小姐脸色苍白、神情涣散时,顿时睁大了双眼瞪向元宇倾。虽然小姐叫她留在了原地,却丝毫不影响她对马厩那边情况的关注。
当看到左相摔碎小姐塞给他的碗时,她心头欣喜起来,以为左相怜惜小姐,不忍让小姐去沾染那些污秽的东西。可是,当她看到小姐默默捡起破碗朝着那堆黑色的东西下手,而左相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时,她顿时愤怒起来,怎么都想不到世人称颂的堂堂左相竟出尔反尔、袖手旁观。
那一刻,她想到了右相慕世明,想着左相和右相,不愧是同朝为相,果真是物以类聚!
“小姐,你醒醒啊,你别吓奴婢啊,小姐…”浣绫伸出手拍拍慕晚歌苍白的小脸儿,急得要哭了,泪光盈盈的瞪向元宇倾,带着哭腔嚷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明明知道小姐身子不好,还让她去做那些事情,你到底…”
元宇倾一记冷目直直射了过去,浣绫只觉浑身冰冷,心头一震,哭着的话语瞬间便冻结在唇边,小脸满布泪痕,抿着唇不敢多再说一句话。
她怎么忘了呢?眼前这人是紫启国的左相,又岂是她一小小的奴婢能够责骂的?想起刚才的言语,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时规规矩矩了起来,可是眼底的焦急却是越来越多,最后变成豆大的泪珠,扑簌扑簌的落下。
元宇倾见她安分却哭得一塌糊涂,眼里划过一丝不耐,可因是她的贴身婢女,并没有多加苛责。他收回视线,半途中目光却扫见慕晚歌手中还紧紧攥着的破碗,碗里的白色小虫子不安分的蠕动着,有几只已经爬到碗沿上。
他周身骤冷,紧绷着脸静静的看着已经迷糊的慕晚歌,发现她秀美的娥眉轻轻的隆起,感觉神志已经不由她自己控制,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试图清醒过来。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她与迷糊意识的挣扎,能体会到她的不甘心不乐意,苍白面色里透射出来的少有人能及的倔强不屈,深深触动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
那一刻,他是真的心疼起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女子,为她被玉云洛休弃却当堂索要嫁妆的勇敢大胆,为她被慕世明算计却能反算计的机智聪颖,为她明知慕香玉要毁她容颜却没有当面与其翻脸的需忍则忍,更为她今日为慕香玉送上“大礼”的狡黠明亮。
这样的女子,玲珑剔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却依旧能自己活成一道亮丽的风景,不鲁莽行事且能屈能伸,就连他也止不住佩服起来。
许久,元宇倾才收回思绪,看向她手中的破碗,冰冷的眸子中射出点点寒光,腾出来的一只手就要抢过那破碗,不想,她的手竟死死的攥着,攥得那么紧,无法之下,他只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扒拉开,才将破碗拿下来,重重的搁在地上。
随后,又见他从袖子中掏出一方锦帕,一手箍着慕晚歌,使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为她轻轻擦拭去额头上沁出的点点冷汗,动作轻柔仿若在呵护一件上上等的瓷器。
浣绫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恍惚起来,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此刻左相的动作优雅温柔,眸似要溢出水来,和她平日里看到的左相完全是两个样儿。
待额头上的汗珠全部擦完后,元宇倾收起帕子,双手紧紧的抱住冰冷的慕晚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暖身。浣绫顿时急了起来,刚想跟他说“左相你不能这样”,却又被元宇倾一记凌厉的眼神震住,嘴巴张了又合上,闷闷的跺了跺脚,忙站起身仔细的看了看四周,以防有人看到这里的情景。
元宇倾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看着怀中苍白如纸的小人儿,剑目顿时涌上了暗沉,暗沉之底是深深的抽痛。
不是亲眼所见,也许他不会相信,这样形容美好浅笑嫣然的女子会遭此横劫,就像是经受了什么风霜雨雪摧残一般,随时都会凋零离去。
修长的大手微微轻颤,指腹轻柔的在那细腻柔滑的脸颊上滑动了几下,见她稍微平展一些的眉头又突然皱了起来,元宇倾薄唇几乎抿成一根线,又紧了紧双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揉。
慕晚歌迷糊间只觉脑子越来越混沌,神志已不由自己控制,眼皮沉重无比,她拼了命的想睁开,却还是被困在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里,力气耗尽之时,不再有任何动作。
后来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紧紧抱着,本来冰冷的身子慢慢找回了正常的温度,脑袋里的灰色云朵也随着体温的回升而慢慢蒸发,她试着睁开眼睛,光线太亮又猛地闭上,过了会儿,才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