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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倾瞥了一眼身旁神色自若的某人,终于明白他所说的“看戏”是什么意思了。为了让自己能有更多的好戏看,他也顾不上擦掉嘴角的茶叶,径自对上梁瑾天的视线,将战场清理出来,留给他聪慧可人的歌儿。
此刻,女人的战场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慕晚歌依旧是一派淡然自若,就连气息也不曾发生半点变化,仿佛刚才所说的话语就如呼吸一般自然顺畅。
而对面的梁碧疏,却是一脸涨红的模样,显然是被慕晚歌的最后一句话给羞愤到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慕晚歌,真的没想到这些话会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于是,她内心里在洛王休弃掉慕晚歌的理由上,又增加了一条,那就是不知羞耻。
于是,她眼露鄙夷与厌恶的看着慕晚歌,再也不用掩饰什么,冷冷道:“慕五小姐果真是与众不同啊!不愧是右相府的庶女,不愧是…”
“不愧是三公主口中的贱民,对吧?三公主是想这么说吧?”慕晚歌淡淡扫了眼得意的梁碧疏,径自讥讽道,“不错,若是论身份,你确实比我尊贵得多。可是,除了公主的身份和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附属品外,你还有什么地方比我高贵?我虽是右相府庶女,可生存需用都是靠自己的能力。不像有些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脾气大牌,矫揉造作,就是容貌美了一些。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一个去处,可以容得下您这尊大佛了!”
那一个去处,自然是,青楼!
有了之前的经验,再加上元宇倾的接受能力极强,早已练就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此刻见慕晚歌毫无顾忌的反击了回去,终于不再有任何顾忌时,心里岂是一个“爽”字能够形容的啊!
而梁瑾天整张脸完全黑沉了下来,偏过头正欲替梁碧疏反驳,不想,元宇倾却是先他一步开口:“梁太子,女人的战争,咱们堂堂男子汉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比较好。还是说,你也想来一句,我男人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女人的心?本相知道,歌儿是调皮了些…”
慕晚歌嘴角抽了抽,认识她的人,谁不说她正经严肃?调皮?她有过么?
而既然元宇倾都撒手不管了,作为男子汉的梁瑾天更是不得插手其中。否则,岂不有损他的英名?
眸光暗沉,在慕晚歌和自家妹妹之间划过。只一眼,胜负已有了答案。一个自始至终神色淡然,一个浮躁坏事且被人牵引其中。如今,他只盼望着慕晚歌不要玩心大起,否则梁羽国皇室的面子可真的丢到家了。
“哼,至少本宫还有这个身份傍身,而你呢?事事亲为,又有什么地位和名声?还不是被世人唾弃?”感受到身旁梁瑾天的警告与提醒,梁碧疏上窜下跳的情绪又稍稍稳定了下来。
此刻,太子皇兄和左相都没出声。若是她再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代表的是什么,那这半辈子都白活了。为今之计,就是不能被慕晚歌左右了自己的情绪,才能求得最终的胜利。
可惜,慕晚歌跟人过招,从来都不曾手下留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重伤都得掉层皮。只见她螓首微垂,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名声么?似乎被洛王休弃后,我还真是没什么名声了。可我这个没名声的人都敢四处出来晃悠,那就说明我心中无愧、坦白实诚。不像有些人,嘴里嚷嚷着要顾及名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倒是很想问那些嚷着要名声的人,是否只有靠嚷嚷着这一个词儿,才能按捺住心中的心痒难耐,不半夜翻墙找汉子?”
元宇倾眼睛一亮,整个人都乐了起来。
而梁瑾天放在袖中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只是碍于面前还有个时刻不能让人放松的元宇倾,不得发作。
而慕晚歌则是十分感激元宇倾的配合。她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这么做。于是,默了片刻后,她继续说道:“至于地位,不过是我不想要而已。若是我想要,你以为没有么?那些能减轻胥城水患灾情的河流疏通措施和预防水患的河流改道措施,都是我想出来的。当然,元相就在这里,若是不信,三公主可以问问。你说,若是我将这些消息广而告之,结果会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
即便梁碧疏不懂得水利,这段日子也能从梁瑾天那里听到各种赞美,都是关于此次胥城水患治理的。而此刻自己所赞美的人就坐在面前,还是传言中被洛王休弃的无才无德之人,这又如何能让她接受?
而梁瑾天即便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也难掩此刻的震惊,看着慕晚歌的复杂眼神里也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
元宇倾则是乐呵呵的看着眼前两人精彩的神色,心中好不得意。他的歌儿就是不一样啊,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给他绝对的惊喜。原来,她给他的戏,竟然如此精妙绝伦!
“慕五小姐似乎很是得意?可是,你别忘了,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你身为右相之女,居然插手工部之事,若是让昀孝帝知道了,你说,结果又会怎样?”这时,梁瑾天再也忍不住,突然出声道。
慕晚歌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云淡风轻道:“梁太子莫不是忘记了?这里,是紫启国;这里的皇帝,是昀孝帝。皇上英明睿智,任人唯贤,又怎么会处罚功臣?更何况,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右相府庶女,可不是什么后宫的女子!在我的观念里,一个女人,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制衣坊。”
“慕五小姐如此巧言令色,可要小心一些,千万别祸从口出,最后连累自己丢了性命。”梁瑾天忽然半眯起了眼睛,冷声道。
谁想,慕晚歌却是素手一指,指向元宇倾,极为干脆道:“我相信,有他在,谁都不敢动我。”
元宇倾顿时错愕不已,片刻后,满心欢喜,只差没有从椅子上栽倒下来。她这是终于肯信任他了么?竟然将自己的安全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百花齐放。
不想,世上永远都有一些不识趣的人,就比如,眼前的梁碧疏。
“看慕五小姐的行事作风,应该是亲力亲为的人。如今却要依靠一个男人,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么?”
元宇倾笑意一顿,双眼微眯,两道危险的目光冷冷射向梁碧疏,直把梁碧疏吓得后背一冷,不敢再多说什么。
“三公主在说我之前,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您除了依靠自己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姐,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么?”慕晚歌不咸不淡的反问了回去。
梁碧疏猛然一噎,一双眼睛如毒蛇般透着阴冷的光,恨不得此刻便将慕晚歌千刀万剐。今日,她受了百般屈辱;他日,她定要慕晚歌千万倍还之。
“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慕晚歌起身,对元宇倾淡淡说道。
元宇倾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梁瑾天,笑着道:“梁太子和三公主若是有空,不妨多待几日。待胥城水患解决后,随本相回京都城,面见我朝皇上。相信他定会很乐意见到梁太子和三公主,并尽上地主之谊的。至少,一年半载的时间,紫启国还是养得起两位的。”
“不劳元相费心了。”梁瑾天眼里划过一丝阴鹜,冷冷道。
元宇倾嘴角一勾,与慕晚歌并肩走了出去。
一直走出了雅间,那两道强烈而冰冷的视线才从背后消失。
“太子皇兄,你怎么就这么放走了他们?”梁碧疏暗自跺了跺脚,颇是不满道。
梁瑾天冷冷瞪了她一眼,“不放走又如何?元宇倾不将我们交给昀孝帝就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你真是被父皇宠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不仅连形势都看不清,更是输在了一个庶女手中。若此事传回了国内,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如何笑你呢!”
“太子皇兄,这是怕了么?”梁碧疏径自嘟囔道。
梁瑾天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怕?在本宫的眼里,何曾有过‘怕’这个字?本宫一直以为,这世间只有元宇倾是个对手。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慕晚歌么…果真是有趣…”
梁碧疏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安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集市上。
元宇倾一脸喜意的跟在慕晚歌身旁,笑着道:“歌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
额…嚣张…
“很嚣张,是吧?”慕晚歌莞尔一笑,随即掏出袖中的泥人,笑道,“你送我一个泥人,我送你一个愉快爽气的早晨。这个回礼,你觉得如何?”
元宇倾面色一怔,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分得这么清楚,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失落了不少,低声嘟囔道:“我又没想过要你的回礼…”
“也不单纯是为了回礼。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那穆君帝最宠爱的三公主到底有几把刷子。可惜,事实大出所望啊。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一只小喽喽而已。能让我出手,那是她的荣幸。即便是卢朝轩也比她强得多。”慕晚歌淡淡瞥了眼元宇倾,却发现他径自低着头沉默不语,忽然有些不习惯起来,随即补充道,“更何况,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感觉也很不错。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玩过了。今日,你功不可没啊!走,姐姐请你吃糖果!”
说着,小手就重重的拍到了元宇倾的肩膀上。
元宇倾浓眉一皱,颇是哭笑不得。转念一想,觉得她能为自己回礼而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难得了。再加上她刚才所表现出来的信任,也足够他高兴好一阵子。
似乎,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如此一想,重又捡拾起先前的喜意,美滋滋的跟了上去。
一晃数日而过。
在经历了整整六天的河流疏通后,今日便是商船试航的日子。
一大早,慕晚歌就找来卢朝轩,仔细吩咐着木材运输的事情。
事无巨细,从头说起。
慕晚歌细细说着需要注意的事项,而卢朝轩也认真听着她强调的事情。只因为此事是关乎他们能否在胥城商市站稳脚跟的头等大事,多少双眼睛都在暗地里瞧着,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而为了不让潜伏在暗处的褚家人发现她的存在,慕晚歌只能和卢朝轩单独行动。卢朝轩有时虽心性小,但他的接受能力却是很强,而且他和慕晚歌又有上辈子的默契在,独当一面也没有问题。
而慕晚歌则是在元宇倾的千般万般邀请下,和他一起前往观看。这正中慕晚歌下怀,于是倒也没有再推脱什么。
在卢朝轩离开后不久,元宇倾便过来找她。慕晚歌化好妆换好男装后便也随他一同而去。
河边,早已围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颇是热闹。个子矮的,都一个劲儿的往前边挤,挤不到前边的,只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来看。似乎谁都想见证这不凡的时刻,想亲眼看看毁掉他们家园的江河水将会以如何狼狈惨败的方式收场。
但更多的人,是想亲眼见到将肆虐的江河水制服的左相大人。那些见过左相的人,此刻正侃侃而谈着,他是如何英姿伟岸睿智不凡;没见过左相的,此刻边听着他人的描述边伸长了脖子往四周查看,都希望能在第一眼便见到那个如神般屹立在紫启国百姓心中的年轻男子。
终于,河堤一侧缓步走来了三名年轻男子。一人着紫衣,俊美尊贵;一人着白衣,飘逸清贵。此二人,并肩而行,并肩而立。
而他们身后一步之距,还跟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的顾寻,口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抬起头,看到前方两道出众的身影,心里止不住叹息。论姿色,他比不上倾国倾城的慕晚歌;论风度,他也比不上一身男装潇洒倜傥的慕晚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能将刚与柔、飘逸与威严、高雅与尊贵融合得如此完美?
幸亏,这世上只有一个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