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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茗认真的听他说话,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紧抿的唇角流露出他的心情,不知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和别人,亦或是和不可抗拒的命运。
“你知道钱惜松的目的吗?”战青玄道,“他想要拿到那本名册。然后,取而代之。”
孙茗犀利的目光直直的射过来。“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口气倒不小!”
战青玄右手执扇轻挥,轻松道:“有大哥在,我一点都不担心。”
扇面上水墨山峦,行书流畅四个大字。
孙茗眼尾一跳:“你什么时候,心如止水了?”
“哦,你说这个啊。”侧过扇面瞧一瞧,那上头的大字,“很久以前就用着了。桂花选的,我瞧着甚好,甚符合我现在心境。”
孙茗没有答话,他这个弟弟,真真正正是长大了。
“大哥一直在找钱惜松漏税的证据。找着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东西在哪里。而且,我有把握,能在十天内拿到。”
孙茗沉默良久,终是开口相询:“你想要什么。”
战青玄收了折扇,一字一顿:“扳倒钱惜松的证据,换我和桂花的名正言顺。”
好一个名正言顺,孙茗几乎就要头疼了。若是以前的他,遇到这样的抉择,根本想都不要想,肯定选择前者。可是此时,他却有些犹豫。
一边是阖府的利益,一边是个人的私心。
而他,是孙府大少爷。孙府大少爷,是不该也不能有私心的。
“好。你把证据拿来,我就解除婚约。”从胸腔里透出口气,“母亲那里,我来说。务必让你们,名正言顺。”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去。仿佛失了力气:“你们准备准备,即刻和我回府吧。”
推门出去,意外的撞见桂花心虚仓促的目光。
好丢脸,听墙角被抓了。桂花傻乎乎笑。
孙茗步履匆匆,只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便和她擦肩而过。
“你要找什么东西?”桂花转过头去问战青玄。
“你别问。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平平安安就好了。”他跨出门来,打个哈欠,“大晚上闹哄哄的不让人睡觉。”
桂花犹不死心:“翠浓现在待在我身边,没办法接近钱惜松的。”
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操心。”拉着她的手,“快走。要不然我大哥又该催了。”
去时的路比来时短了许多。
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日午时便到达了越州府。
翠浓站在门口望眼欲穿,一看见桂花从马车中出来,立刻扑上前,只差把桂花扑得一个踉跄:“小姐,您不声不响就走了。抛下奴婢一个人,奴婢回去怎么向大少爷交代?要让他知道了,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还好您回来了。回来就好……”说着说着,一抽抽的哽咽起来,头垂得低低,一副快哭的模样。
桂花十分配合的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偷眼去看孙茗,他皱着眉,整个一受不了的表情。
转眼,战青玄神色自若的站在翠浓身旁,习以为常她的唱做俱佳。
桂花边安慰翠浓,边盯住她乌油油的麻花辫。
翠姑娘,真难为你了,在这么多知情人面前,您还能演的如此旁若无人浑然忘我,这是怎样一种曲高和寡的境界哟。
你不去唱戏,实在是演艺界的不幸,所有戏子的大幸。
“二小姐这便回去吧。毕竟,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天,你大哥一定着急得很。”孙茗不咸不淡的音调,一语双关提醒当事人再不回去会有严重的后果。
桂花一个激灵,醍醐灌顶般拽住翠浓的胳膊:“快停下来,省着点眼泪,回去咱们在大哥面前接着哭……”还不知道他会怎样恼羞成怒整治我们呢,留着眼泪回去用悲情淹死他。
翠浓抽抽噎噎委委屈屈被桂花拖上了马车。从头到尾都没舍得把她高贵的头颅抬起一点点。看在外人眼里,别提多柔顺恭谨楚楚可怜良善可欺了。
掀起马车帘,战青玄那张俏脸露了出来。
“凡事自己小心。”压低了声音,“给我十天。十天之后,我来接你。”
桂花点点头。拢起袖子,放下车帘,马车咕噜噜向着钱府的方向驶去。
第四十七回 惩罚
“二妹妹,你把我当傻子吗?”钱惜松眼神阴郁,蛇信般阴毒,“出府这么久,轻轻松松一句去孙府串门就想把我打发了?!”
桂花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谁也没规定未来婆婆不能见儿媳妇不是?”
翠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钱惜松走到桂花面前,钳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仰头望向自己:“你去找孙茗了,和孙府达成了什么协议?”细长的眸子眯起来,“不说话?不说话我也能查出来!”
桂花痛苦的翻翻白眼。暗自腹诽:不是我不想说话,而是嗓子被你掐住了,发不出声音啊。不说话?这种时候不说话不是更刺激你!这么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可是,没有用,钱惜松的手仍旧掐着她的脖子。
“你别忘了,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只要我向孙家透露出一星半点,咱们谁都别想好过!”钱惜松继续威胁,手上的力道不减。
桂花无奈,只得抬起手来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咳咳。”清清嗓子,桂花发出鸭子般沙哑的声音,像极了换声期的男孩,“拜托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那么敏感,弄得我很有压力的。”
“娘亲在你手上,把柄在你手上,我才不会那么蠢,主动去找孙府呢。”
钱惜松冷笑:“算你识时务。”
又道:“说到金姨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前些日子你行踪不明,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放心不下,亲自去把金姨娘接到府里住了。”
桂花反射性的激动道:“你把我娘亲怎么样了?”
钱惜松很满意桂花的反应,面容缓了缓,不再那么狰狞。
“只要二妹妹安安稳稳出嫁,她自然不会怎样。”
桂花低头:“我会出嫁。”
钱惜松一笑,很满意她的妥协,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桂花很不满意:“口说无凭,况且脚长在二妹妹身上。为了让我放心,就请妹妹委屈一下,在佛堂里住几天吧。”
提到佛堂,桂花不自觉便打了个哆嗦。看在钱惜松眼中,更是惬意。
“翠浓,虽说你是我的人。可这几日来,却没有尽到职责,好好照顾二小姐,罚你一起,跪佛堂吧。”
“是。”翠浓至始至终害怕的跪在地上,没有插一句话。直到此时,才散发出弱弱的存在感,应了声。
桂花知道,翠浓还在继续潜伏中。为了不让她暴露,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善道:“还跪着作甚?走啦!”
以此表明她们不是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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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眼放绿光紧盯着供桌上的糕点,泥塑贴金的佛像悲悯的望着她。回来的时候忙着赶路,到了孙府也没停顿,急匆匆的往回赶,除了马车上喝的茶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饥饿的眼神十分热切,端坐的佛像险些被她灼烧的跳下凡间。
想到战青玄马车上无时无刻备着的精致茶点,桂花隐忍的咽了口唾沫。
唾沫刚刚下肚,身后就传来“啪嗒”一声戒尺打在檀木桌上的脆响。随即是宋嬷嬷威胁意味十足的干咳。桂花不紧不慢继续咽口水,隔都没打一个,丝毫不把宋嬷嬷的警告放在眼里。
本来嘛,十天后她都要出嫁了,钱惜松一定不允许她伤痕累累,留下钱府虐待她的铁证。
悄悄挪了挪跪得发麻的膝盖,实在无聊的桂花,再一遍环顾佛堂。蒲团两个,她和翠浓平分了。佛像一尊,垂眉闭目,显然不忍卒读桂花的惨象。东西向摆着的供桌,水果糕点数盘。
狭小的空间,潮湿的空气,夕阳两三绺透过厚实的窗棂勉强提供一点光亮。门口站着的宋嬷嬷,手持戒尺,幸灾乐祸,面似恶鬼,恍如门神。当然,她背对着宋嬷嬷没法亲眼目睹,但这样的景象显而易见,无论是宋嬷嬷还是桂花,都曾在梦里演练数遍。
前者是为了届时好报仇雪恨,后者是警惕自己要居安思危。
终于,夕阳的余晖恋恋不舍的收回最后一抹霞光。万恶的宋嬷嬷趾高气昂挑衅似的把戒尺搁在小几上。锁上佛堂的小门,打道回府,关门睡觉去了。
她脚步声一远,桂花立刻站起来,几乎是以扑的姿势趴在了供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就啃。边啃边絮絮叨叨请求佛祖的原谅。
翠浓显然没有她那么粗枝大叶,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门边,确认宋嬷嬷是否去而复返。专业的间谍人员和普通劳动者的素质差别之大是毋庸置疑的。
昏暗。没有蜡烛,鲜有月光的昏暗。
钱府的佛堂就跟朝廷的暗狱属于同一类别。凡是不得宠的不得势的犯了错的都得被关在佛堂受教育,外加动用私刑。换到别家也许很难为人理解佛堂的这种功用,可只要明白钱府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的人都懂得,从上到下都不是善渣,又怎么能要求佛祖的光芒普照心灵?建了纯粹用来摆架子,别府有的,他们也有,顺便善加利用开发新功能。
“这么晚,宋嬷嬷准走了。”环顾黑漆漆的屋子,桂花瞄准翠浓饿得同样泛绿光的眸子,扔过去一只香蕉。
“扑!”
“啊!!!”
“咕咚!”
“啪嗒!”
一连串的声响发生在瞬间。
桂花仰脸冲着翠浓的方向茫然追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翠浓带着哭腔的嗓音闷闷的在桂花脚边响起:“小姐,有老鼠……”惊魂未定。
桂花眨眨眼,对她躺在地上的行为更感兴趣:“哦……佛堂嘛,当然有老鼠。不过,有老鼠,你就一定要趴在地上吗?”虚心求教加探讨。
翠浓恶狠狠:“谁让你把香蕉扔在我脚边!”
不知是不是黑暗中其他感官特别敏锐的缘故,桂花甚至听见了她磨牙的霍霍声响。不由觉得十分冤枉:“你没有接的住哦。我瞄的很准啊……”推卸责任的态度激怒了翠浓。
她伸出一只手,牢牢攥住了桂花的裙角,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幽幽的扬起毫无血色的脸孔,龇牙一笑,微弱的月光落在她雪白的牙齿上,一缕白光闪过……
“啊!!!”桂花大叫一声,扑通一屁股跌坐在翠浓身边。
翠浓笑得十分开心:“小姐,你没有挺的住哦。我拽的很轻啊……”
模仿桂花的语调惟妙惟肖,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桂花认命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和翠浓背靠背。
以下是她们毫无营养的对话内容。
“好饿哦。”
“吃苹果。”
咔嚓咔嚓咔嚓,啃水果的声音。
“……小姐,刚刚,刚刚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我脚面上挪过去。”
“哦,我不小心把脚搁你脚上了吧。”
“不对不对,那东西还毛茸茸的。”
“哦,那就是老鼠咯。”
“啊!!”翠浓哗啦啦把手上的温水泼了下去。
“……翠浓,你把水倒在我脚上了……”桂花幽怨的缩回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老鼠。”言罢,摸索着拿娟子给桂花擦水。
一会儿之后。
“小姐,你的脚,为什么摸上去毛茸茸的?好像……老鼠。”
“哦,可能就是老鼠吧。我早就把脚拿回来了。”桂花很是不以为意。
“啊!!!~~~~”
翠浓的尖叫再次响彻偏院。
就在翠浓的尖叫声中,佛堂那扇厚重的,雕着繁杂花纹的,十几年没有打开过的窗户发出“咔嚓”“咔嚓”“轰隆隆”的声音。
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