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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湿了我的袍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洒了我的珍酿,总是要赔偿的吧?”
绿豆眼不知从哪里掏出只算盘来:“那酒是找越州府里百醉楼柴师傅酿的,劳务费一百两,原料费五十两,再加上这酒在公子府上摆了五年在大王山上藏了一年,怎么着也算是精品,也不多加了,这年头就算作一百两吧。桂花姑娘,加起来不多不少二百五十两银子您类。”
桂花只听算盘珠子噼啪乱响,乍一听到二百五十两,她差点咬了舌头恨不得自己脑袋出了问题成个二百五。
“这,这酒也太贵了吧。”
撇她一眼:“你以为呢?大爷的酒是想扔就能仍想洒就能洒的吗?”
桂花想,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底气不足,语气也软下来:“我,我没这么多钱。”
战青玄上下打量她,边打量边不怀好意:“没钱哪。哎,你刚说钱大少爷强抢民女我还不信,现在看看你也不是那么难看嘛~~”
桂花连忙开口:“我会酿酒!”见他瞪着眼睛望她,声音低下去,“我在家的时候,做过桂花酿。”
“洒了我的竹叶青,上山帮我做桂花酿。”战青玄作势想了想,勉强道,“也行吧。不过要是酿的不好吃,你还得还银子!”
说完转身招呼大家:“走吧走吧,过段日子有酒喝了。”
桂花愣愣的跟他们往山上走,她还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朝着逼上梁山这个方向发展了呢?她怎么就答应深入贼窝帮他酿酒了呢?而且貌似还是自己勉强了他似的?
第五回 山上有座庙
宝瓶山风景秀丽。
时值六月,春夏交替,山上莺飞蝶舞,草媚花娇。走到半山,桂花甚至看到了几树未谢的桃花。她隐隐约约记起小时候还在钱府中那会儿偷偷躲在书房树后听家里的夫子教大哥的诗,只有短短的两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快到山顶,山势渐缓。透过繁茂的松树枝,桂花隐隐看到青砖素瓦。
战青玄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待会儿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先去酒窖了。”吴有笑眯眯:“知道知道。这丫头我先帮你带回去,顺便通报阮公子。”
吴有这个名字真有趣,又有又无,到底是有呢还是没有呢?还有那个阮公子,姓氏倒是稀罕,不知道是不是和战青玄一样不靠谱?桂花爬山又累又渴,以此转移注意。
到了山顶,战青玄果然一溜烟的不见了。吴有领着桂花七拐八绕到了前门。
桂花虽然识字不多,可还是看懂了高高大大的匾额上黑底朱字写着:“清心寺”。竟然是个寺庙。宝瓶山上有庙,这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概是香火不旺,早早倒闭,正好做了贼窝。
门口看门的小厮一见吴有便呵呵笑:“吴先生回来啦?这是哪儿来的小娘子~~”
吴有黑白分明的两个眼珠子一瞪:“臭小子,看什么看?这是战公子请上山酿酒的师傅。”
桂花悲痛的想,这是怎样诡异又邪门的“请”啊。明明是他给自己下了套,等着自己往里钻。所以说,像钱惜松那样的富家纨绔统统不可信。
寺庙有些年头了,墙角绿油油长着青苔,墙面斑驳如老人的面容。这是一座有年头的庙,有年头的庙里会不会有老和尚?
厚重的朱漆大门敞开,吴有还没进门:“阮公子,给你带酒回来了!”
背对着光影的白衣男子持着本书转过头来,瞧了瞧吴有空空的双手,淡淡道:“酒呢?”束发的玉环被阳光镀上金边。
桂花愣了愣,庙里没有老和尚,庙里有个大美人。
吴有被阮听枫乌漆漆的眸子盯得转过眼,推卸责任道:“青玄拿去酒窖了。”
那美人神色未变:“哦。”的答应一声,继续低头看手上的书卷。
桂花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目若秋水,肤白胜雪,竟是要把天下女子都比下去。难得的是,白衫广袖,恍然透出那么一股子仙气,倒是和这座庙相得益彰。
吴有拉着桂花刚想开口介绍,一摸葱绿的人影踏过门槛走进来,手里仍然拿着那把鎏金小壶。
“桂花妹子,看什么这么出神?”似笑非笑的一张脸,语气中满是嘲讽。
桂花脸有些红,忙移转了目光。战青玄原来的衫子被桂花洒了酒,转瞬间便又换了一件。
“谁是你妹子?!”桂花自从想通自己被他设了套之后,对他的印象更是差了一分。
战青玄绕到桂花身边,吊着一双眼睛:“爷今年十八了,难不成桂花姑娘芳龄十九?啧啧,保养得真好。”
桂花未及搭腔,吴有插嘴道:“皮肤虽然不十分白,但是滑腻平整没有瑕疵。若真是十九,的确保养的好。让我猜猜用的是哪家的胭脂?百芳斋还是润肤堂?久香居的玫瑰香料也是很好的~~”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桂花就纳了闷了,这吴有还真是学识渊博,万事无忧啊。怎么无论什么样的话题都超不出他的专业领域呢?
“太吵了。”正在看书的阮听枫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口若悬河的吴有听到然后尴尬的闭上张开的嘴。
战青玄提溜起手上的酒壶:“大哥,给你送酒来了。”说着走上前去,把那壶放在长几左手边。
“什么酒?”阮听枫抬起头,略带疑问。
战青玄带着逗弄小孩子的蛊惑表情:“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阮听枫十分听话的答应一声,把酒倒在杯子里,刚喝了一口,立刻皱了眉:“不喝。”
战青玄笑眯眯:“你一定要喝桃花酿?桃花酿真那么好喝。”拿起他弃在一边的杯子一口喝尽。
“师傅的,味道。”阮听枫老老实实答话。
战青玄犹在说话:“致远老和尚能有什么好味道?”
听了这么久,桂花有些不忍,阮听枫阮公子纯良无辜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战青玄这个大恶人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可是,那只小白兔怎么总是两个字三个字的说话?
心中存了疑,却是不能问。
战青玄把话题转到了桂花身上:“金桂花,她说会做桂花酿。我想着,桂花酿桃花酿都是酿,做法应该差不多,便请她上来做给你喝。”
又是“请她上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被请上来的?桂花今日悲愤的次数太多,都快对这种情绪免疫了。
她无奈的开口纠正战青玄的错误观念:“桃花酿和桂花酿的做法,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听了战青玄的话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的阮听枫回转头去对着战青玄:“她,不会。”
桂花见他误解,不忍心让美人失望,忙又道:“桃花酿的话,我也是会一点的。”
战青玄眼睛一弯:“那不就得了!”又道,“找找哪儿还有空屋子,收拾收拾让桂花妹子搬进去吧。”
阮听枫听说桂花会做桃花酿,又把眼神转了回来,望着桂花:“东厢。”
吴有嚷嚷:“东厢我住着呢。阮公子你不要为了桃花酿扔了百宝箱。”
桂花想,百宝箱?的确是个贴切的称呼。
阮听枫继续平静无波:“我院,东厢。”
桂花对自己住哪里倒是无所谓,她只关心自己还要在这个处处透着诡异不凡的强盗窝里呆多久。战青玄叫阮听枫大哥,那应该阮公子是当家?
“阮公子,我,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回家?”桂花柿子捡软的捏。
阮听枫呆了一呆:“酿完,桃花酿。”乌黑的眼眸透出迷茫。
桂花一听这话也迷茫了。酿完桂花酿?好有弹性的时间期限。娘亲一个人在家里,半个月的期限赌债若是还不上~~
蓦地一顿,怎么会还不上?钱惜松给她的银子,不少吧。
她自嘲的笑一笑。她实在是高看自己了,没了自己,娘亲照样过得逍遥,只怕,比有她在时还要惬意。至少,没有人念着让她戒赌。
更何况,回去了便要出嫁。她真的甘心?那个孙家大少爷是黑是白是胖是瘦是圆是扁自己一概不知,就因为钱家老爷一句话,她便得替她嫡姐代嫁?生了女儿不养,等到出嫁时再来插一杠子,还得她百依百顺,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样一想,桂花也不急着回去了。她不见了,钱惜松定然会到家里守株待兔,问娘亲要人。她这时候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至于娘亲那里怎样向钱家交代,既然她都不要自己这个女儿了,自己还为她着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又不领情。
桂花叹口气,跟着阮听枫去他的院子。
第六回 好大一场雨(上)
作者有话要说:天上是不会掉馅儿饼的,诚如要种地就得给村里的李财主缴租,要上吊就得准备冥币给黑白无常上贡,免得他们喝酒误事还没来得及把魂拘走你就被人发现抢救下来,要死不死的那一刻偏偏脖子还被麻绳割得火辣辣疼。
桂花虽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入了强盗窝还能安然无恙,既没失身又没破财,还状似待遇很高的住进了阮听枫阮公子的东院。但她作为一名单身家庭出生,从小爹不亲娘不爱在凡事都得靠自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姑娘,她明白自己要想安安全全呆在山上就得付出劳动。让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至少不会倒霉的太惨。
所以她安顿完后就摸索摸索去了厨房。山上这么多人,总是要吃饭的,要吃饭就得有人做饭,而正好,她对此很擅长。
厨房里的沈三娘早就听说山上来了个年轻姑娘,一见桂花进来那副腼腆文静的模样心里便猜到。忙停下手中的活儿打招呼。
“金姑娘吧,怎么到这厨房来了。我这儿正乱着呢~”沈三娘在围裙上擦擦手,未语先笑。
桂花说明来意,见她这样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看看,瞧瞧有没有要帮忙的。”眼见屋里角落摆着一盆青菜未洗,便自觉的过去劳动。
沈三娘瞧着,心里不由对她添了几分好感。“山上人不太多,厨房的活儿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嘴上说着手上也忙,却是默认了桂花呆在厨房的事实。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
桂花不是很饿,坐在圆桌一隅间或扒一两口饭。山上的伙食倒是很不错,有鱼有肉有菜,看来这窝强盗实在是很敬业的辛勤劳作着,不浪费每一天每一秒不放弃每一名过往商客。桂花望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如是想。
“三娘的手艺见长,这道青菜豆腐烧得好。”战青玄筷子上夹着一块白花花的豆腐向沈三娘道。
百宝箱吴有啧啧嘴:“红烧鲫鱼,浓而不腻,甜而不腥,快赶上百味楼莫师傅的手艺了,要说这莫师傅啊,早年可是……”一如既往的无所不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如黄河流水,远从天上来。
阮听枫蹦出两个字:“不错。”
桂花鄙夷的俯视战青玄,惊奇的瞪着百宝箱,又无比崇敬的仰望阮听枫——他简直就是百宝箱吴有的定时开关,他一开口,吴有就乖乖闭嘴,还不带缓冲的。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大猫吃老鼠。
沈三娘笑呵呵:“我哪有这手艺。今儿这菜是桂花做的。”
战青玄瞥了桂花一眼:“看起来村里村气的,手艺倒不错。”心里头暗暗高兴:今天下山一趟捡到宝了啊,以后就让这丫头天天给做饭,本少爷终于不用继续忍受沈三娘的魔鬼手艺。
百宝箱捻着小胡子沉思:刚才的话实在是太不矜持,如此不遗余力的夸奖她,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优秀煮的菜是多么美味,若是摆起架子来,以后让她做菜就不容易了。
阮听枫:想吃鸭。
花花肠子多的人总是不喜欢把自己的心思展于人前,好不容易打迭起的高深莫测万万不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