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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霍卓部族在回疆平叛中有功,又因首领木卓伦父子战死,清廷就给霍部加封了个王爵,用以抚慰人心。永琰内定为太子人选的事,这时候朝野倒多有传闻,他自己又如此肯定地说出这些话,摆明了让陈虹回霍部,就不计较他父系出身,将来把他安安稳稳送上王位。陈虹品味着这话中之意,眉梢就跳动两下,跟着轻轻地笑出了声。
“王兄,我自幼生长在回疆,人人都告诉我将来是要做库车王的,但我十二岁那年见到了我的亲生父亲,跟我母亲一起随他离开家乡、离开自己的族人——那个时候,我晓得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你们大概不知道,他……我是说我父亲、我的生父,他不但阻止我母亲离开回疆,也问过我的意见。他对我母亲说,如果我决定留下,我母亲也要留下陪我,让我永远都有双亲在身边。我的养父待我很好,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但是……我还是选择和我的生父一起走。王兄,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不愿意一辈子都只待在南疆、待在库车城里,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看到外面的事,又怎么可能当好一个汗王?……这些年,我看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有汉人的也有回人的,那并不是只坐在库车、或者京城能够看到的。王兄,你的父亲派你去回疆,不也是这个目的吗?”
永琰静静地听着,半天才点了一下头:“我明白,我明白,但你现在仍然可以——”
“我既然出来,就不再回去了。”陈虹慢慢站起身来,目光似乎注视着窗外,又像是飘到极远极远的远方去,“其实……这次出门,我也想了很多,像是我父亲的事,我的伯父、叔叔们做过的事,也都有他们的道理,因为他们看到的天下,和你们是不一样的。王……不,十五爷,如果我不回库车,你就要治我的罪,我也没有话说,只不过——”他猛地转回身,冲着永琰一笑,“我未必会束手就擒。”
“你、你要干什么?”晓初和晓迟蓦地醒觉,立刻挡在永琰身前。永琰却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只是邀霍公子来谈谈心,没有其他安排。刚才说的不但有我自己想法,也有皇——”这时才发现说溜了嘴,也就没改,还是笑着说了下去,“有皇上的意思。不过皇上既没说是诏旨,你也不算抗旨不遵。咱们还是叙完朋友情谊,各奔东西。——霍兄,请坐。”
陈虹长长出了口气,就坐回桌旁:“十五爷还真是潇洒得紧。”
“哈哈!我没什么潇洒的,打一落生就注定了这个命,何尝能像你一样,做一点半点的主!”永琰顿了顿,就转了话头,“其实我们是听兰姑娘说了那令牌来历,纪先生才猜到你身世。好像纪先生和令尊还打过几次交道,一路上想起来就跟我抱怨。”
“抱怨?”
“是啊,”永琰慢悠悠地道,“他说令尊‘还是读书人呢,没的给人下谶语’。我问了半天,才依稀明白,好像是当年令尊说过他要‘发配边疆’,谁知果然应验了,也难怪他心里那个!”说罢跟陈虹对视一眼,就齐声大笑起来。
陈虹当即告辞离去,临别时见永琰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也就不问。
永琰其实是想问苗若兰的情形,但眼见陈虹如此固执,连以库车王位相许都坚辞而去,想是无法拉拢得动,只盼他不与朝廷作对便罢。况身为皇阿哥,婚姻之事本没有多少个人感情的余地,这次回京,听乾隆言下之意仍以自己为太子人选,这一来自己正室将来就是正宫皇后,侧室皆为妃嫔,连妾媵等少不得有个后宫位份,苗若兰既是汉人出身,又跟当年的“反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永琰在这边兀自感叹和苗若兰的有缘无分,而此时苗若兰也已和徐承志一起到了沧州。他们两人先偷偷回玉门,因还在陈虹之后,所以半点消息也没听到,只猜测永琰一行早已离开。苗若兰便放了一半心,却也不愿就回家,跟徐承志商量着继续前行,总要找到陈虹下落才罢休。徐承志也不说话,只是跟着苗若兰东进,大有“你走到天边我也相随”的意思。苗若兰早知道这人寡言木讷,一路上偏挑逗着他开口,又是给他讲自家闲事,害得苗人凤在家也不知道打了几百个喷嚏。徐承志虽然话少,从甘肃到直隶,终于把自己如何丧父、如何随母亲和外公生活、外公亡故后如何迁到沙漠边缘居住的事一一讲了。苗若兰却不像寻常女孩子那般,听到别人苦事,自己先唏嘘伤感一番,只是边听边问些边边角角的琐事,带得徐承志只得耐心解释,也生不出什么自伤自怜的心肠。
他们与陈虹不同,并不在沧州城内找人打听,而是穿城而过,由苗若兰带着径直到了城东十几里外的村内,找到平四居住的庄院。胡斐为平四安排得十分妥贴,这处院落并不大,家中也有几个仆人侍候,而平四的生活起居仍是自己料理为多。那平四出身贫苦,这时已觉得是享福了,又不招人耳目多生事端,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苗若兰是每年腊月跟着父母来沧州和胡斐、程灵素等人相会的,祭拜了胡一刀夫妇之后,就在平四家中一同过年,早成了惯例。彼此混得熟了,连在外面叫门也没叫,带着徐承志便进二门,口中叫着“平四叔”撒娇不休。
平四看见她忍不住一乐:“这可是怪事!你虹儿哥哥前脚刚走,你就来了,莫非是小两口抬杠拌嘴了,要让四叔给你们和息和息?”
“四叔,你说虹儿哥哥来过?”苗若兰不想头一句就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由睁大了一双眼睛,“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就是前几天。这孩子倒是怎么回事,从来到走还没半个时辰,匆匆忙忙的也不多说,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他能有什么麻烦!”苗若兰扁了扁嘴,拖长了声音,“还不是跟陈叔叔赌气,背着人就跑出来,说要去辽东找胡大哥,一起当大侠!——他倒是说了什么没有?”
“当大侠的事我没听说,”平四摇头道,“这次着实是怪,他只说来问问我,你胡大哥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胡大哥定亲了?我怎么不知道?跟谁啊?莫非是灵儿姐姐?”
平四忍不住虚点着她鼻尖呵呵笑了起来:“小丫头嘴皮子这么快,叫我怎么答?阿斐这孩子我知道,胆子虽大,家里人不知道的亲事他是不敢定的。他真办这种事,别说你爹爹不依,四叔我头一个敲断他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要抱抱,要长评!要抱抱,要长评!
、第卅六章 客从远方来 遗我一书札
“四叔,我可听见了!”平四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苗若兰和徐承志跟着回头看时,见走进的是个身材甚为魁梧的汉子,听嗓音十分年轻,似乎还不到三十岁,但满腮短髯盖了半张脸,威武之余也平添了十几岁的年龄。身上是寻常短衣褂,只是布料像十分结实,青布磨得发白都没有破。左手拿着一柄又宽又厚的单刀,右臂却齐肘截断,肩上一个和衣料相似的包袱,也像是沉甸甸的。苗若兰一见就惊喜地笑出声来:“四叔家里地面真邪,说谁谁到!胡大哥,你从哪儿来?看见虹儿哥哥没有?要是见了可不准替他瞒着,早点把他押回家去呢!”
胡斐不等她说完就作势掩了耳朵,看着平四笑道:“我宁可叫四叔敲断腿就罢了!兰兰这张嘴十成十随的是苗伯母,简直没有让人喘气的缝儿!”
苗若兰明知他是打趣,还是皱起鼻子,“哼”的一声:“人家说正经事呢!不理你们!”
平四笑笑,轻拍了下她头以示抚慰,却望着胡斐道:“你怎么来了?我这里一切都好,用不着你三天两头地跑。没别的事做了吗?”
“四叔怎么见面就训人!”胡斐吐了吐舌头,“二妹在河南给我捎信,说是去年冬天大旱,一开春就有几个村子传疫,她忙不过来,我就去帮了她一个月。这是刚完事,我回来路过沧州,就看看四叔呗。”
“咦?灵儿姐姐怎么样?她去哪儿了,怎么不跟你一起?”苗若兰听了,早忘记被打趣的事,又是一连串问出来。胡斐一笑,只是看着平四,平四便即会意,招呼几人进屋坐了。苗若兰又给平四和胡斐引见徐承志,说两人来寻找陈虹之事,又叽叽喳喳把陈虹和平四的会面重述一遍,寒暄间便把之前的问题放在了一边。
平四却仔细打量了一下胡斐,缓缓道:“你年纪也不小啦,真该成个家,也好早让我替胡一刀大哥抱孙子不是?”
“这……四叔!”胡斐脸一红,“我哪有那个工夫!”
“怎么没有?你这就回河南找灵儿,跟她提亲!”
胡斐神情一动,却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四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耽误了二妹啊!”
平四听见他沉重的语气,若有所思,就没有再说话。
当晚几个年轻人就留在平四家中,大家团团围坐了吃饭。苗若兰一张嘴竟还是说个不休,也不耽误吃,看得平四直乐。胡斐却深深地看着徐承志,忽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徐承志不防他点到自己头上,怔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我看也是。”胡斐摇了摇头,“你那什么刺杀十五阿哥,不过是一时意气,想给你父亲报仇。虹儿说的没错,这不是冒的你自己的险,是西北边陲百姓的险,你往后可不要如此妄为了。”
他出道江湖远比徐承志为早,七年前更在掌门人大会上名扬天下,这时教训得虽然严厉,徐承志也没敢反驳,只低下头去,过了一阵才道:“嗯。”
“胡大哥,你这么吓他做什么?”苗若兰跟徐承志走了一路,早自栩为这个寡言少年的保护人,就瞪了胡斐一眼,“他去行刺是不对,但独自一人去闯官军包围,不算有胆量么?叫那些人严刑逼供,一个字都没说,不算有骨气么?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没做过一点错事?干什么这样凶人!”
胡斐一听她说话就头疼,忙赔笑道:“好,好,兰兰说的是。咱们吃饭、吃饭!”正要夹菜,却听徐承志道:“胡大侠……”
“兄弟,别这么叫,”胡斐摆手道,“你父亲是反清志士,又是陈叔叔的好朋友,咱们以兄弟相称就是了。”说着瞥了一眼苗若兰,“要不然兰兰也跟着你叫什么‘胡大侠’埋汰我,我可当不起!”
苗若兰正想这么打趣他一下,听他说中,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得啦,承志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叫胡大哥吧!其实胡大哥为人可好了,要不然虹儿哥哥一心就想找他!你陪我们回辽东,咱们先当起大侠来,让虹儿哥哥也难堪一下,怎么样?”
“我听你们说了半天‘当大侠’,倒是怎么一回事?”
苗若兰这才想起还没把陈虹的事说清楚,撅起嘴来告了半天的状,才道:“要不是承志哥哥,我一个人从甘肃走到直隶,闷也要闷死了!”
胡斐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徐承志:“哦,这么说小徐可是有功之臣,回头我可要在苗伯伯、苗伯母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呢!”说罢跟平四对视一眼,都是会心微笑。
“你别打岔!”苗若兰丝毫不解其意,仍道,“虹儿哥哥太讨厌了,到沧州都没在四叔家里留几天,你当大哥的可要好好教训他!——还有承志哥哥,你和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徐承志沉吟片刻,就抬头直视着胡斐,“我想请教胡大……哥一件事。”
“嗯?你说?”胡斐见他神色郑重,便也收了笑容,正色相对。
“我早听说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