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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五年十一月初一正午,在云珠大婚的前一日,履郡王福晋富察氏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乐得在产房外守了大半天的允祹当即取了名:爱新觉罗。弘昆。
历史上的弘昆,可是允祹的侧福晋方佳氏所生呢,生他的时候是乾隆几年了?云珠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极了,反正管他几年,绝不让堂姐的这个嫡子像历史上的弘昆一样只活十几年。
当下让郭嬷嬷和素问带着早就备好的礼随着瓜尔佳氏派的人一道到郡王府去探望富察氏及新出炉的小外甥。
允祹原想偷懒几日在家好好陪妻子儿子,不想富察氏却不领情,一来她在坐月子,儿子及奶嬷嬷又安排在她隔壁屋子里,看顾周到仔细,有他无他都无关紧要,可明日就是云珠的大婚了,他这个主理礼部的人怎么可以不在?!她不能出席云珠的大婚已经很遗憾了,他这个姐夫不想着怎么帮她尽点心意也罢了,怎么还能偷懒连基本的职责都不做好……
面对福晋的恼怒指责,允祹捏捏鼻子表示自己很冤枉,他本来就刚被任命管理礼部不久,弘历跟云珠的大婚别说礼部早就有皇帝盯着一大帮子人在办理,就算没有,堂堂皇子大婚也没人敢怎么样吧?!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儿子,阿玛还是改天再来陪你玩儿吧……
大礼(下)
满眼的红,红绸、红绸扎成的花,连人也差点整成了移动红包……脸上更笑成了花似的喜洋洋模样,云珠从正院请安回来后就不愿再出辛夷坞一步了,她也不愿意被当成稀奇的花儿一样让人笑吟吟地瞧个不停。
来送妆的人挤满了整个富察府,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那一抬一抬的一眼就看出装得满满的用红绸绑着都怕掉出来,那象征着庄子、店面、土地的土坯、瓦块……看得人眼都花了,更别说那皇帝加了份量赐下的精致华美到无与伦比的仪币,如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嵌东珠金耳坠、金镯、金银钮扣、衔东珠金领约及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还有绸缎、棉花……及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的各种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而这些,还不包括内务府筹办的一些皇子福晋应有的各节令朝袍、吉服、常服及朝冠朝珠头面首饰珠宝、丝绸锦缎皮毛瓷器等大婚物品,加起来绕个京城几圈都够了。
送妆奁的富察“大军”,还有一头入了皇宫另一头还未出一半的盛大嫁妆,遮天的喜红及一路的鞭炮、仪仗,看得满京城的人各种夸赞羡慕,有生以来见过不少王公阿哥的大婚典礼,哪及得这个隆重喜庆啊,这红毡都一路铺进皇宫里去了!
喜欢凑热闹的弘昼在乾西二所看到抬个没完的妆奁最后忍不住跑到弘历身边说道:“四哥,未来四嫂不会把富察家都掏空了吧?”
一早,不,应该是从昨晚开始弘历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停也停不下来。泊泊然从心底冒出的喜悦之情更令他眼角眉梢俺不住的幸福笑意,明知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现出自己喜庆,可皇额娘及额娘不经意中看过来的目光令他心中一敛,莫名地感到那眸光里有着什么令他极为不喜的意味,想了想,顾不得形象地方双手在脸上揉搓了好一阵才将那控制不住的表情恢复了些以往的淡然温和,听弘昼这么一说,笑道:“这还单只是富察家给你四嫂整治的嫁妆,其他履郡王府的添妆、她伯父府上的添妆、族亲的添妆……还有她自个儿的,都还放在富察府没过来呢。”
要是全抬进宫,别说规格太过,恐怕乾西二所也塞不下。
“富察家好有钱啊。”弘昼流口水。当然,他还是很满意他自个儿未来的嫡福晋的,偷看秀女最后一轮阅选发现她就是自己在上元夜遇到的那个可人的小姑娘时,他就蹦起来了,头上因此长了个大包,好久才消下去。
是好有人!弘历内心抹了把汗,放文定礼时他带内大臣、侍卫一起上富察府拜岳父岳母时,那一溜的妻舅实在令他压力很大。不过他们家上上下下都很和睦,很温暖的感觉,他很喜欢。
“富察家的人都挺懂得经营生活的。”
现在的他在弘昼说起钱这东西时不会觉得铜臭,也不会觉得有爵位有官职的人就不能有其他收入,能有庄子田产或者店铺等收入让家人活得更好些总比一味地贪腐、剥削百姓要好些。
——知道大清很“穷”后,他着实下功夫研究了不少富国之策,雍正、怡亲王甚至马齐,他都请教了,得益不少。特别是在马齐的明示暗示下,现在一想起大清已经这么“穷”了却还得养着一批不事生产却不断壮大的八旗子弟,弘历就觉得肉痛。
“我听皇阿玛说年后马齐大人准备派族中子弟出海……五弟,要不要插一手?”海路贸易听说很赚钱,又能开拓眼界,而且陈弘毅(弘时)也要去,弘历一想到就手脚发痒十分向往。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他没忘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要这整个大地都在他脚下,像他的皇玛法、皇阿玛一样,他也要他的江山美好如画,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弘昼闻言眼睛一亮,遂又黯了下来,“皇阿玛不会允的……再看看吧。”自己还未大婚,手头上也没多少银两(以一个皇子的有钱法,不知是多少……汗)。
“你慢慢想,四哥我去帮忙招待了。”弘历看到列队进来的妻舅们了,不敢有丝毫怠慢地迎了上去。
弘昼看了他的身影,笑了笑。这个四哥自指婚以来变化不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起来,脱去了以往的青涩的骄矜傲气,代之以沉稳及精明。这可是好事!
翌日,吉时一到,弘历身着皇子蟒服到皇帝、皇后前行礼,接着又给熹妃行礼。
总管大臣率属官二十人蟒服,护军四十名至富察府第奉迎云珠。云珠早就一袭皇子嫡福晋大红婚袍,梳妆打扮完毕,在一群随从命妇的拥护下在家中等候。步军统领饬属清道,銮仪卫备彩舆,轿用红缎帏,以校尉舁行,女官随从。云珠在众人扶上彩舆后,乘马校尉首出大门,总管大臣率属及护军前后导护行。
李荣保和瓜尔佳氏含泪望着女儿远去,昨晚的殷殷话语,十几年来的可爱依偎仿佛还在眼前,可这一刻,她终于也离开了他们的羽翼,展开属于她的翅膀,飞向高空。
但愿,她能一生平安喜乐,不要有忧愁、悲伤。
但愿,她能平平顺顺,不要有风云波折。
但愿,她能得到她的幸福,展现她的光彩。
“进去吧。”家里还有婚宴呢,内外五十席,还须他们主持参与。
云珠静坐在彩舆里淡定地任仪仗队绕城一圈,反正别人就算是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她的模样……此时的她,还在想着昨夜瓜尔佳氏对她所说的话。
“云珠。”带着蔡嬷嬷来到辛夷坞,对着即将随云珠进宫的郭嬷嬷图嬷嬷(图门氏,是瓜尔佳氏一手培养出来的,为人少言寡语,手段却极是厉害,很能镇得住人,年龄比蔡嬷嬷小比郭嬷嬷大,约四十岁左右)嘱咐了几句后,便进了屋子里,将早就备好放在红木盒里的春宫图递给了她,让她睡前看看。
不用看云珠也知道是什么。脸上还是飞上两抹霞红,娇嗔了一声:“额娘。”
瓜尔佳氏摸了摸着她如水般顺滑的青丝,顿了顿,还是问道:“云珠,你喜欢四阿哥吗?”那个相貌清俊气质尊贵而温和的少年,即便本身不爱招惹美色,女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倾心吧?她的女儿要面对多少挑衅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安危啊。
云珠微愕,想不到瓜尔佳氏会问这个,虽然内宅、皇宫看不见的血腥争斗已经说过很多,她还是以为这晚瓜尔佳氏会跟她讲一些夫妇相处心得什么的,或者再重新强调一次女人间的争斗——她这个额娘,总怕她生长的环境太过安逸,进了宫会被打压、受气。
“额娘。”她抓住瓜尔佳氏的手,认真道:“春和当了四阿哥的伴读这么久,您以为我会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么?您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将心交付给一个男人的,就算要交,他也不会是一个帝王。”还是个风流爱色的帝王,她又不是自虐狂。
这次轮到瓜尔佳氏吃惊了,再怎么说四阿哥无论身份、相貌、才气、能力都属上乘,女儿居然也能不为这些迷惑,反而清冷地看透了这些所带来的……这是幸还是不幸啊?怕女儿丢了心,迷了智,犯了后宅争斗大忌,可她这么一说,这样的人她都不心动,难道竟是注定了要冷心冷情地过一辈子?!“这——”
“额娘,你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很幸福的。”云珠弯了弯唇,重复了昨晚最后对瓜尔佳氏说的那句话,她的幸福,从来便不是爱情。
礼乐鞭炮声中,仪队开至紫禁城门外,众人下马步入,女官随彩舆入,到乾西二所前下舆。云珠在女官的恭导下入宫,在礼部司官的唱喝声中,行各种大礼,到了合卺吉时到快才被赞事命妇引进新房,上合卺酒。
天色未暗,龙凤烛火已燃,映着一屋子红光华彩,弘历怔怔地看着端坐床上的云珠,她好似坐在红霞彩光之中的姑射仙子,肤如皎玉,吐息如兰,冠上的明珠宝石辉映着彩光,身上的凤袍在烛光中美如流光焰火,可这些,都掩盖不住她那如水般透明秀丽的姿容。
与她这个人相比,所有的珠光宝气,庸俗如土。
与她相比,这世上的名花美人,都脱不了**凡胎的俗艳。
“新郎新娘该行合卺礼了。”有人掩不住笑意地出声提醒。云珠掀起低垂的眼睛,浅横了呆立在跟前的人一眼,复又低下螓首。
真正是目如点漆,澄澈如秋泓,深邃如星夜,柔软如流波。只这一眼,那《洛神赋》所形容的美便如嚼腊,什么味道也没有。
奇怪的是,她的这双眼睛形状并非多美,不是水汪汪的大眼,也不是俏丽的桃花眼,更不是妩媚的凤眼……也算是凤眼罢,只不是那么标准,它更细长,像淡淡的细细的水波……配上她的脸、她的眉、她的鼻和唇,真正完美极了。
这是他爱新觉罗。弘历的妻子,是他执手一生,生同衾死同椁的人。他接过合卺酒,上前一步,“云珠?”不是喊福晋。
云珠唇边绽出一抹羞赧的笑,优雅地接过酒,手慢慢举高,与他相交,微仰起头,喝下。细嫩的颊上立即浮上浅浅的桃晕。他看得极清楚,那肌肤真真嫩如婴儿,没有半点瑕疵,没有半点脂粉。
可怜的弘昼福惠等人就算有心要来闹洞房,也被雍正抓去太和殿进宴了。
今晚,乾西二所奏唱的乐曲多是满族传统的新婚赞美、愉悦的曲调。而在太和殿,则是国典鸣赞奏乐。一同与宴的是王公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朝中堂官及藩邦使节等,规格极高。
皇子大婚,按照规矩一般是在保和殿举行筵宴的,皇后乌喇那拉氏心中不满地看了眼不掩风光得意之色的熹妃钮祜禄氏,即便弘历是默认的下个皇统继承人,她也不喜皇帝这么明晃晃地宣告天下——只有帝后大婚才有资格在太和殿举行筵宴,连自己这个皇后都还未有这种荣幸过,也不怕新人享不起这福,折了寿。
熹妃钮祜禄氏一点也不知皇后心中的不满,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王公大臣面前,高踞上坐,荣光无限。这是她生了一个好儿子得来的,未来,她的儿子就是这大清的主人,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是这个国家最顶端的女人。
美好的日子,还在未来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