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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珑微微侧脸,总觉得这马有些眼熟,蓦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旭王说的那匹什么天山白马吗,难怪看起来如此张扬跋扈,鹤立鸡群。
见玉玲珑若有所思的模样,旭王笑道:“这马快得很,上次你没骑,这次该试试了。”
费这么大劲把她带到这儿来,就为了骑个马?
玉玲珑冷哼:“我自己会骑——”
没等说完,玉玲珑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拔地而起,竟然凌空飞跃,直接上了天山白马。
这一手露得漂亮,周围的人群忍不住发出一阵叫好声。
旭王一手将玉玲珑揽在胸前,一手抖了抖马缰,声音里满是愉悦和张扬:“驾!”
玉玲珑眉心紧蹙,这小子是不是就喜欢卖弄,上个马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们吗?
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的紧绷,旭王反而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害怕了吧?”
玉玲珑不屑地扭过头,冷声道:“这算什么,耍猴的把戏罢了!”
旭王大笑,随即便俯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全京城的人可都看到了,这回你除了嫁我,再没别的法子。”
玉玲珑怒道:“呸,谁要嫁你!?”
细细的发丝拂过旭王的脸颊,带着少女独有的体香,旭王呼吸似乎一滞,声音低了下来,在黑夜中显得充满了磁性:“你的名声都毁在我手里,不嫁我,难道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玉玲珑心中大怒,原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捧得她名扬京城,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旭王的心仪之人,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旭王有一腿,这样她就想跑也跑不掉,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在古代这个时候,女子的名节一旦被毁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如果不嫁给那个毁她名节的人,就只有死,或者出家。
这家伙算准了她不敢拒绝,所以才使出这样卑劣的招数吗!?
玉玲珑忍不住冷笑:“名声?名声算个屁!”
当她是古代那些大家闺秀么,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小子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听到她不屑的回答,旭王先是一怔,接着便放声大笑:“不错,名声算什么狗屁东西,是我太小看你了!”
揽住她腰肢的大手紧了紧,将她拉着又向他靠近了几分,旭王张扬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得无比遥远。
“敢爱敢恨真性情,这才是我虞烈阳喜欢的女子!”
……
定慧河畔,岸边的店铺已经纷纷放下门板准备打烊,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众人刚刚抬头看去,却只见一团巨大的白影风一般地掠过,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一直跑到一处漆黑偏僻的河岸,旭王才收住马缰,拉着玉玲珑下了马。
玉玲珑环视四周,只见一片泼墨般的漆黑,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魆魆的河水倒映着天上的繁星,发出粼粼的波光。
待适应了黑暗中的光线,玉玲珑才看见,河边似乎有一颗巨大的树,夜风吹来,树上无数细细长长的黑影在微微地飘动,带来阵阵似有若无的檀香味道。
旭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一棵神树,听说,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
玉玲珑有些奇怪:“神树?它能保佑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草木之类的图腾似乎是上古才有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在膜拜一棵大树。
旭王顿了顿才回答,黑暗中,他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都是少年少女来求的,你说保佑什么?”
显然,他对这样的迷信觉得很是可笑。
玉玲珑也不禁微笑,难怪这里香火鼎盛,原来是保佑姻缘的。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却并不害怕,黑暗似乎能给她一种独特的安全感,不同于大多数人,她并不怕黑,相反,她还很喜欢黑,她喜欢在黑暗中独处的沉静,也喜欢黑暗带给她的安宁,黑暗对她来说,几乎算是一种保护色。
不过,此刻她很是奇怪,旭王带着她跑这么远,是想要干什么?
黑暗中,旭王的大手拉着她,仿佛是轻车熟路般,向前走了几步,凭着感觉,玉玲珑猜测他已经带着她到了河岸边。
耳边传来河水潺潺流过的声音,旭王手中微微用力,拉着她俯下身来。
“你——”
没等她的疑惑问出口,他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抹温暖的光芒,仿佛是奇迹一般,一盏浅粉色的莲花河灯已经盛开在他的掌心,淡淡的光芒,在无边无尽的黑夜中却显得那么温暖明亮。
将点燃的河灯放在她手心,他深邃的眼眸中仿佛也跳跃着两团温暖的火焰,渐渐地将浓墨般的黑暗驱散。
“给你。”
柔嫩的小手托着莲花河灯,玉玲珑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费这么大劲把她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放河灯?
似乎是变戏法一般,他又从怀中掏出一盏河灯,放在手中点燃。
见她还愣着没动,旭王忽然笑了,墨玉般的眼眸倒映着漫天星光,璀璨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怎么,你没放过河灯吗?”
玉玲珑语塞,她能说她真的没放过吗?这种女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将手中的河灯小心地放在水中,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一推,那簇明亮温暖的光芒便随着河水荡漾开来,渐渐地离他们远去了。
玉玲珑觉得手中的莲花灯如羽毛一般轻盈,却又如最厚实的羊毛毯子一般温暖,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一只更温暖的手握住了。
旭王引着她的手,将莲花灯一起放在水中。
“听说,如果在放河灯的时候许一个心愿,去世的亲人就会帮你实现。”
黑暗中,他的声音如陈年的美酒一般醇美,却又似乎透着淡淡的伤感。
玉玲珑知道,放河灯是为了纪念去世的亲人,可是旭王也会为死去的亲人伤心吗,他是在悼念谁呢?
朦胧的光芒渐行渐远,黑魆魆的河水倒映着她绝美的侧颜,如同谪下凡间的仙女,灵动又妖娆。
“你……你在想念谁?”迟疑地开口,玉玲珑竟然不由自主地关心起他来。
旭王微微一怔,眼帘缓缓垂落,遮住了他神采飞扬的双眼。
玉玲珑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立时便扭过头,加了一句:“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想到,旭王却轻声说道:“我在想我的母妃。”
玉玲珑并没有听说过关于本朝皇家的事,她只知道旭王是排行第九的皇子,却不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皇后,没想到,这样自由自在张扬无比的旭王,竟然也是个没有母亲的孤儿。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揭开了玉玲珑心底尘封多年的一处柔软。
只是,她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河水缓缓地流动,将两盏河灯越推越远,河岸边上的两个人,脸庞也越来越模糊。
许久,玉玲珑才生涩地开口,转移了刚才那个话题:“嗯……那如果有很多的愿望,该怎么办?”
黑暗中响起旭王的一声轻笑:“没想到你竟是一个这么贪心的人。”
从怀里掏出一大叠折好的河灯,旭王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不少:“这些,可够了?”
就连玉玲珑也不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带着这么多河灯做什么?”
看着她水光粼粼的大眼睛,旭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当然是为了满足你这个贪心的小丫头。”
从来没有人对她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玉玲珑只觉得耳根腾得升起两朵热烘烘的红晕,幸好是黑暗,不必担心被他看见。
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玉玲珑有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声音也不知不觉恢复了疏远:“那就快放吧。”
察觉到她的冷淡,旭王身形微微一动,迟疑了片刻,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盏又一盏五颜六色的河灯点燃了起来,又一盏接着一盏离开了河岸,夜色,渐渐因此明亮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旭王忽然说道:“你看!”
玉玲珑抬头望去,只见定慧河的上流处,不知何时飘来无数盏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河灯,顺着河流蜿蜒而下,逐渐和他们放的那些河灯融汇在一起,将整条河妆点得宛如天上的银河,华光灿烂,亮如白昼。
玉玲珑轻声喟叹道:“真美。”
这样的美景,如梦似幻,宛若仙境,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站在河岸处,几乎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时光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滞了,刹那,即永恒。
……
倏忽过去了大半个月,天气渐渐转凉了,玉老夫人的病势不但未能好转,反而日渐沉重,玉将军既然暂时不必去南疆,慕氏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安排,便时不时去敬善堂做做样子。
玉老夫人的病不见好,慕氏似乎十分地着急,又换了几个郎中,都只说是心胸闷塞,郁结难解,需要静养,慕氏便以此为借口,不准众人前去打搅玉老夫人,当然,除了玉玲珑,别人都还是很给她这个夫人面子的。
就连玉千云也只有在玉老夫人派人请她过去的时候,才会去敬善堂问安,其余时候都是跟着其他的姐妹和刘宫人学规矩,倒是十分地安静平和。
敬善堂里,当玉玲珑在的时候,慕氏都会很自觉地跟玉老夫人告辞离去,即使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也是吩咐了厨房每天换着花样给玉老夫人做些汤汤水水的滋补药材,在所有人眼里,慕氏这个媳妇是真心盼着玉老夫人早日痊愈的。
与慕氏高调地关心不同,董姨娘则是白天黑夜守在玉老夫人身边,衣不解带,无论是汤还是药,都是亲手喂给玉老夫人,连贴身丫鬟映寒和凝霜都插不下手去。
可是就在这么多人的关心和照料下,玉老夫人的身子还是不见好,连精神也日渐颓败,成日里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少。
玉玲珑看在眼里,也不免十分着急,打发人去到处打听哪里有医术高明的郎中,想要请来给玉老夫人诊治。
连请了几个,都跟之前的郎中是一样的说辞,开的方子也是大相径庭,玉玲珑心里烦躁,索性哪里也不肯去,连施惠如来请了两次,都被她一口回绝了。
这一日,玉玲珑正在房内闲坐,马长更家的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开口就说道:“小姐,奴婢请了个郎中来,要不要给老夫人看看?”
玉玲珑折腾了这段时间,也有些心灰意冷了,随口说道:“是什么郎中?”
马长更家的说道:“奴婢说了,小姐可别骂奴婢。是奴婢村里的一个赤脚郎中,擅长用各种偏方治病的,奴婢的婆婆有心悸的毛病,十几年都没好,前阵子被他扎了几针,又开了两次方子,如今已经好多了呢。奴婢就想着,斗胆让他给老夫人瞧瞧,说不准还真能瞧好呢!”
玉玲珑想了想,便说道:“让他来试试吧。”
请了那么多郎中看都没好,连太医也没有法子,说不准民间的偏方或许会有些效验吧。
玉玲珑微微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次日那郎中便背着药箱来到了玉府,马长更家的领着他进了品兰苑:“小姐,这就是奴婢昨儿说的黄先生。”
玉玲珑抬眼望去,只见此人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倒是十分干净齐整,一张白净的脸上带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倒显出几分书卷气来。
想必是没见过这样的高门大户,黄先生的额头挂着几滴汗,显得十分紧张。
玉玲珑打量了他几眼,便淡淡地点点头:“灵儿,带他去敬善堂吧。”
灵儿示意黄先生跟她出来,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