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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兵败,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待十年后,他重返京师,可安王府人去楼空。
德昌五年
乾清宫
“沈侍郎夫人故去了?”德昌帝问,沈绾贞之父已升任户部三品侍郎,颇得皇帝器重。
“是,皇上”户部尚书郭启道。
赵世昭似自言自语道:“她走了这些年,也该回来了”
郭启莫名其妙,正说着沈侍郎家事,皇上怎么又说到别处去了。
沈府
厚重的朱漆大门上挂着几串冥纸,正厅内四处悬着白帷,设灵堂,祭奠二太太吴氏。
偏厅里,沈家姊妹只除了五姑娘沈绾珠都赶回娘家,多年不见,姊妹人到中年才得以重逢,相对唏嘘,四姑娘沈绾云的夫君已升任山东青州知府,育有一双儿女,六姑娘沈绾玉生子,已六生日了,林家得嫡子如获至宝。
沈绾贞看沈绾玉已发福,脸色红润,问:“甥男怎么没来?”
沈绾玉道:“你妹夫说人多,怕他吵闹,留在家里”沈绾玉脸上一派满足,三十几岁的人,早已不似年轻时心境,变得务实。
四姑娘沈绾云哭得眼睛红肿,沈绾贞命丫鬟打热水,拧了热巾,沈绾云擦脸。
这边,沈绾玉跟沈绾贞说话,沈绾玉道:“这次可惜五姐姐没回来,听说,五姐姐在山东老家日子挺艰难,老太太年岁大了,不大管事,家事都是三太太说了算,三婶娘又是小气的,吃穿用度不比咱们府里。”
沈绾贞不好搭茬,当年沈绾珠深恨自己,不知现在若见面,俩姊妹能说什么,就沈绾珠的心性也许还不能释怀。
“姑奶奶们,又有外客来了”凤儿身穿重孝,过来招呼,灵堂送走一拨,又来一拨,络绎不绝,都是朝廷官员携家眷登门祭拜。
送走外客,凤儿悄悄拉住旧主子,谓沈绾贞道:“姑奶奶去后堂歇歇,我叫人把饭菜送到后面”
凤儿早已不是当年稚气未脱的小丫鬟,变成中年美妇,由于吴氏中毒后,缠绵病榻,沈老爷就命人把小爷抱到凤儿房中,由凤儿抚育,凤儿的孩子失而复得,抱住儿子喜极而泣,自此,就悉心教养,现已长大成人,颇有乃父之风。
沈绾贞在娘家住到嫡母落葬,心里惦记赵世帧和儿子,就打算三日后,返回钱塘。
夜里,她还住在未出阁时的闺房,沈老爷一直命人保持原样,平常锁着,不许人进去,这是沈老爷心细之处,不全为父女情深,精明如沈老爷大概早已觉察出皇帝对三女儿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绾贞又回到熟悉的环境,多年前往事历历在目,她倏忽想起当年出家在西山抱月庵。
西山,春深,景色迷人,沈绾贞徒步上山,按记忆寻到抱月庵原址,曾经一片焦黑,早已长出花草树木,人们早已淡忘当年那一场大火。
沈绾贞命下人不用跟着,只留下绣菊一人,绣菊早已嫁做人妇,却还不愿意离开主子。
二人信步在周围走走,突然,绣菊指着山坳中一座庵,道:“主子看,那座庵堂原来没有。”
沈绾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离此处不远,一座小小的庵堂。
“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走至近前,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尼姑庵,门前肃静,看来平常没什么人来,绣菊上前叩门,好半天里面有了动静,吱呀一声,庵门开了条缝隙,里面探出一个女尼的半个身体,“施主,是来上香吗?”
沈绾贞觉得眼熟,瞅了半日,试探地问:“你是苏娘子的……”
那女尼也歪头瞅她,突然道:“你是原来住在这里的沈姑娘?”
“我是苏娘子的丫鬟,我家主子在这里出家”
沈绾贞甚为惊奇,大喜道:“你家主子还活着?”
那女尼道:“沈姑娘庵里叙话”
说着,打开门,引着沈绾贞二人进屋,边走边道:“师傅下山化缘去了”
把她二人让至一干净的净室,奉上茶水,坐着说话。
沈绾贞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女尼道:“当年,我睡至半夜出恭,看见大火扑面而来,忙进屋唤醒主子,又去告诉师太,可是师太不愿意走,火中丧生,我和主子二人侥幸逃出来,得同道相助,盖了这座小小庵堂,早晚吃斋诵经”
“当年纵火之人找到了吗?”沈绾贞这些年,一直猜不出,当年抱月庵大火是何人所为。
那女尼悄声道:“纵火之人官府查到了,是苏娘子的丈夫,家败了,活不下去,求我家主子回去,我家主子死活不肯,他一时想不开,就放了把火,把庵堂烧了,自己也烧死在里面。”
沈绾贞和绣菊听了,都觉凄惨,为他一时任性,就害死了那么多人。
皇宫,御书房
“皇上,安王妃今儿去了西山”魏将军道。
德昌帝默然,陷入深思。
须臾,他蹭地一起,差点把龙椅带倒,嘴里说了一句,“潘大人,陪朕上西山,其他人不用跟着”
话是这么说,皇帝微服出行,哪敢不派人跟着,魏将军派人先行驱散西山上香游客。
京城西延绵群山,群山环抱中有一座大的湖泊,响晴天眨眼便下起蒙蒙细雨,这是春来第一场雨。
子菁湖边立着一个素衣女子,旁边一个青衣女子在她头顶撑起一把油纸伞,远处烟雨朦胧的湖面,一条雕梁画栋的廊船正缓缓地向岸边靠拢,船头负手立着一个着烟青长衫如清风霁月般的男子。
德昌十五年,皇宫中发生一起谋害皇子案,皇帝子嗣稀薄,后宫嫔妃仅为皇上生下两位皇子,都乃下等嫔妃所生,不幸早夭,好容易成嫔身怀有孕,却误食有毒食物,小产,后经查实乃代理后宫事物的周贵妃所害,一时众说纷纭,疑皇帝嫔妃无所出,乃周贵妃动手脚。
后宫妃嫔寥寥无几,皇帝生性淡漠,心系朝政,似乎没什么女子都能走近他的内心。
此事一出,皇帝往后宫去脚步更少了。
德昌三十五年,乾清宫内,太医来来往往,皇帝弥留之际,微弱声念叨,“朕先去那边等她,但愿这次没有来迟,朕上次见她还是三十年前的事”
当年的小顺子如今已逾耳顺之年的老叟,看皇上唇一张一阖,凑近细听,不觉泪流满面,哽咽道;“皇上,您老放心,这回迟不了”
这一年的草长莺飞,德昌帝眼神穿过大殿,望向廊下,似曾相识旧时堂前燕,舒心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