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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桂花的这句话令莫黛也不由地陷入深思,是了,人都是由俭入奢易,一旦过惯了好日子,若是再被一棍子打回穷光蛋,那还真有可能会活不下去。
莫大溪这一家人,许韶林善良却懦弱,莫无风也是一样,莫无云和莫无风倒是有些反抗的性子,但在这个女尊世界中,身为男子的他们很多时候却是无力回天的,而莫小羽和莫小翼这两个孩子更是只能依附着大人的弱小存在。
若有她在,她定会拼尽全力保他们衣食无忧,但倘若她不在了,他们又该如何生活下去?当然,她也是想多了,先别说她是不会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了,即便是她离开了,她相信莫无云他们亦是能够撑下去,毕竟很多时候,人的潜力都是在困境的逼迫之下才会充分发挥出来的。
罢了,教育两个小的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慢慢来吧,她会让他们知道,她是疼爱他们,但绝对不会溺宠他们。
当晚,莫黛和许韶林他们第一次住进了新家。现下房间甚多,正屋的东边有两间房,莫黛和许韶林各住一间,莫黛住最东边的一间,两个小的和丸牛跟她睡。西边有三间房,从西到东分别是莫无轻、莫无风和莫无云。
莫黛买的组合衣橱分解开来是六个立柜,除了莫黛用了两个立柜,因为有孩子的衣服要盛放,其他四人各有一个立柜。正厅内除了放着一张靠着后墙的长案外,还在中间放了一张大圆桌,围在桌子一圈的是八把靠背椅,正厅的东西两边也各放了两把靠背椅,两椅之间则放着茶几。另外的一张大圆桌和八个凳子则放在了前屋的西边隔间用来平日里自家人吃饭,若是有亲朋好友来便在正厅内吃。
莫黛的房间除了有两个立柜,还有一张短书案,而许韶林和莫无轻的房间内还各有一把躺椅。带铜镜的梳妆架放在浴室里头,孩子的玩具摇摇马则放在西屋最南边的那间房里。
许韶林对莫黛的分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却在想,他那三个儿子同大溪当初睡在同一张炕上尚且不亲,如今分得这般开,那妻夫情分岂不是愈发生疏了?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在初搬进自己房间的欣喜过后,也不由地觉得有些不适。感到最为轻松自在的人便是莫黛了,拥有自己的房间真的是分外舒爽。
然而,莫黛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对全家人来讲尤为重要的事——莫黛忘记买棉被了,而莫大溪家统共就两床破被子。
于是,莫黛刚躺上炕不久,便听到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一拉开门,许韶林站在门外,而他的身后还跟着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
呃,这是怎么个意思?
当许韶林以着少有的强硬姿态将丸牛和两个小的带走时,那两个小的还频频回头朝她和莫无云三兄弟看,那眼神里分明是对娘的不舍以及对三个爹的羡慕。
待屋内只剩下莫黛和莫无云三兄弟时,一时间静得诡异,除了莫黛,便好似其他三个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压抑、沉闷、尴尬在几人间来回兜转。
莫黛首先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寂:“是我疏忽了,明日里我便到镇上去多买几条棉被来,今晚咱们就凑合着?”虽是问句,但答案却只有一个,不凑合也得凑合。
“妻主说的是。”这时候还是莫无云接了莫黛的话,否则这气氛怕是还要僵滞下去。
莫黛瞧着眼前三人明显绷得过分僵直的身体,心下了然,虽然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与他们几乎都是分开睡的,但他们毕竟是妻夫关系,晚上睡觉时做点这样或那样的事实属正常,他们这是在担心接下来她会不会与他们行妻夫之礼吧!
莫黛甚想说,你们真的想多了!先别说她现下完全没那个龌龊心思了,即便是有,她也还没豪放到要与他们三兄弟一起!
想着今晚总得睡觉,总这么让他们尴尬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莫黛甚是温和地笑了笑:“呵呵呵,别紧张,又不是没睡过,一起吧。”话一说完,莫黛才发信自己也是紧张的,否则她不会将话说得这般没头没尾没中间过渡,而这句话一出来,莫无云三兄弟更紧张了。
莫黛想,罢了,她还是先睡她的吧,只要她一睡着,他们三兄弟心里的危机感也便解除了。想至此,莫黛直接爬上炕,拉过破被子倒头就睡,留下那三兄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莫无云皱了皱眉头,果然,他之前一直觉得莫大溪这回转性变好之后,什么都做得甚是到位,却独独缺少了些什么,现下他才蓦然惊觉莫大溪缺少的是什么,便是女人对男人的“欲”,他们是她的相公啊,虽然早前一度反感疏离她,但如今他们明明没什么反抗地站在她面前,她居然,居然……
“大哥,我们也歇吧。”莫无风倒是没有莫无云想得多,于他来讲妻主变成这样已经甚好,只是面对这样的妻主,他有些窘迫混乱,明明是觉得安心的,但还是有些害怕,同时又觉得尴尬害羞,真是一团乱麻,是以他嘴上虽然说歇,但脚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嗯,歇吧。”莫无云虽然应声,却也并不见他挪地方。
莫无轻倒是干脆,见大哥二哥犹犹豫豫的,心里一赌气:“我先睡了!”说着便脱了外面的旧袍子,上了炕,直接挨着莫黛躺了下来。
莫无云和莫无风愣了愣,不再多说什么,也跟着上了炕,熄灯睡觉。
莫无轻的肚子大了,夜里睡得甚不安稳,呼吸也困难,睡着后呼声震天。莫黛几次被吵醒,想着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许韶林他们是怎么过的呀?倒是不见莫无云和莫无风有醒来的迹象,想来已经习惯了。
莫黛想起自己前世十六岁之前,她也是见过女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的,相当辛苦,现下换做是男人来诞生子嗣了,同样艰难,而莫无轻自打怀孕以来脾气愈发急躁的主因便显而易见了。
莫无轻又动了动身体,似是腰部极为不舒服,莫黛便用自己的背抵着他,希望他能够舒服一些,岂料她才挨近他,他整个人便缠了过来,再一次如初回到家的那晚一般,手臂拦腰抱着她,大肚子搁在她肚子上,一条长腿再横过来压着她的腿,整个将她固定死在炕上,动都动不了。而莫无轻却终于睡安稳了。
莫黛在黑暗中默默地反省着自己,下回决计不能再好心,好心的下场便是让别人的痛快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翌日卯时,当莫无云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莫无轻死死缠在莫大溪身上的情形,莫无轻睡得甚香,而莫大溪则是大睁着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房顶,就像是……
“妻主?”莫无云一瞬间有些害怕,颤颤地轻唤了一声。
睡在最里头的莫无风这时候也醒了,见大哥坐在炕上愣愣地看着什么,他也便坐起身来,轻声问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说着也侧头看过来,一看之下,他也当场懵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莫黛有气无力的声音:“无云,无风,赶紧把这厮给我拉开。天可怜见,昨晚我真以为自己会被自己的相公和其肚内尚未出世的孩子给活活压死,若真发生那种事了,我估摸着你们出去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是怎么死的,我莫大溪便是死都死得没脸哪!”
“噗!”莫无风忽然就被莫黛的话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他赶紧抬袖擦去。
莫无云亦是有些忍俊不禁,但常年保持冷淡表情的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松动,不知不觉便吐出一句近似于打情骂俏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话说出口的同时,莫无云自己也愣住了,下一秒,羞恼的情绪便席卷而来,莫无云赶紧伸手去拉缠在莫黛身上的莫无轻。
莫无轻原本不会睡得这般死的,只是在梦里得了一个又香又软的抱枕,正是用莫大溪买来的月白细布做的,虽然他嘴上和心理上皆不认同,但身体的本能却直白告诉他,抱着那个抱枕睡觉真的很舒服。是以,他便一直抱着抱枕,舒服得不愿醒来。
莫黛走时,脸色甚是疲倦,嘴里嘀咕着甚想泡个热水澡,顺便试试浴池好不好用什么的。而得知自己又做了怎样蠢事的莫无轻再次羞窘得躲进自己的房间不愿出来。莫无云和莫无风亦是有些尴尬,脸上有着在许韶林看来甚是暧昧的红晕。
于是,许韶林欢喜了,看向莫无云和莫无风时便是笑呵呵的。
莫无云窘得不敢与许韶林对视,急急说道:“爹,我去做早饭!”
莫无风见大哥走了,也赶紧跟着说:“爹,我去挑水!”说完便挑起两只木桶出了门。
两人略显慌乱的举动愈发坐实了许韶林对他们的猜想,是以他笑得更开怀了。两个小的自然不知晓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大早醒来便与丸牛在院子里玩作一团。
巳时,当莫黛再次束起长发,身着房凌给她的那件粉紫长衫出现在福满堂二楼的说书场地时,原本还嗡嗡唧唧嘈杂声不断的会场霎时间鸦雀无声,而紧接着便是群起响应的叫好声,还没开讲,那赏银便噼里啪啦地朝小二娘吴莲的铜钵内扔。
房凌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时隔那么久,莫大溪仍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若是让说书老先生商一红见了,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莫黛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受欢迎,才想就着商一红昨日说过的情节继续向下说时,却听一人高声道:“莫大溪,老娘今日不想听《西游记》!”莫黛一怔,却又听那人道,“既然你来了,老娘便要听那《武娘打虎》!”
此人一带头,接连地便有众多人吆喝着响应——
“对,我们要听《武娘打虎》,好久没听了,甚是想念!”
“老娘就想听那段摔茶盏的,摔得那叫一个痛快!”
“莫大溪,赶紧讲吧,我们全都等着呢!”
“讲!”
“讲!”
……
莫黛暗自吁了一口气,老天,一上来便是几度起承转合,一开始的鸦雀无声差点让她以为自己也被冷场了,下一秒却又被叫好声和赏银砸得云里雾里,紧接着才要开讲,却又被人喝断说不想听,再接着又说要听《武娘打虎》。今日,但凡她的胆子小上一些,或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上一些,一准会当场给她歇菜。
莫黛看了站在会场后方的房凌一眼,意思是,掌柜的,您看,我说还是不说?
房凌瞪了莫黛一眼,臭丫头你就给老娘得瑟吧!说说说!当然得说!反正摔碎茶盏的银钱也是要他们自己付的!
于是莫黛说了,重又拾起早前讲过的段子,莫黛这回更能抓住听众的心情起伏,明明就是听过的段子,但被她这么一说,那便如身临其境,活灵活现,全场的呼吸尽在她的掌控中,惊险刺激便在她那红唇贝齿间应运而生,那一双黑亮黑亮的瞳眸,扫向你,可以纯澈如水,春风拂面,亦可以犀利如刀,剜开你的灵魂,那斜飞的黛眉,聚散间,场景变幻,直至最后一句结束,在场的众人仍愣愣的无法从精彩的故事中拔回心神,良久才听得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喝彩声。
一场书说完,房凌走到正端着大碗喝水的莫黛身后,不说话,却只长叹了一口气。
莫黛喝完水,转头看她:“掌柜的,怎么了?”
房凌亦看向莫黛,皱眉道:“大溪啊,你真的不考虑说书?”
“不考虑。”
“你再考虑考虑呢?你甚有说书天赋,若是有你说书,别说是一成利了,就是再加点,一成半,我也可以考虑的!”房凌狠狠心说道,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信莫大溪这死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