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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温良夏撅了撅嘴。
阿白被丫鬟抱了上来,两只水汪汪眼睛瞪着温良辰,朝她嗷嗷地叫了两声,温良辰偷偷瞄了它一眼,两个眼珠子又看脚尖去了。
阿白是时下宫廷中流行的狮毛狗,身材娇小,性情温和,广受公主贵女们喜爱,这类犬不会胡乱咬人,此是众人所知之事。
“阿白身上有脚印。”温良辰好心提醒道,忍耐好一会,如今终于瞅到机会,哪能不上去踩两脚。
果然,阿白的白毛丛中,在肚子上显眼的位置,有几道黑色的脚印,温良夏蠕动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襄城公主最见不得这些小把戏,她右手摸着扶手,冷声道:“此事不须本宫多言了罢。”
荣禧堂一片静默,温二太太干巴巴地张着嘴,唯余喉管中浅浅的呼吸声。
温老太太脸色忽明忽暗,叹了一口气,道:“夏儿,是你不对在先,罚你抄经二十篇,老二媳妇……你近日要好生管教她,令她收一收性子。”
温老太太尚且不知,襄城公主会如此不给面子。
不过也好,如今将温良辰拖下水,温良夏也不算白白牺牲。
“姐妹同心,有难同当,辰儿也一道抄经。”襄城公主毫不犹豫地接话道,若要等温老太太开口,只怕又要损几句良辰的不是,再牵扯至四房上来。
要如何管教女儿,是她襄城公主之事,和主院无关。
温老太太皱眉道:“辰儿的狗咬伤了人,怕是今后……”
襄城公主面色一黑,斜睨温良辰一眼。
“祖母!”温良辰忽地站出来,伸手指着阿白,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道:“阿白咬伤人实属不对,作为主人,我难逃责任,孙女请求将它送往庄子上孤独终老,以示惩戒!”
温老太太老脸皱了起来,看温良辰的眼神,居然带着股不可思议。
一般说来,狗咬伤了千娇玉贵的大家姑娘,必要打死才算完,如今温良辰抢先一步“大义灭亲”,惩罚的力度又被描绘得如此之“重”,她这个祖母的,若要再加码,岂不是显得小气?
温家主院对四房的敲打,又奇迹般回到小姑娘争斗上。
襄城公主端着茶杯,满意地笑了。
送去庄子上,他人便再也拿不出阿白生事,温良辰显然也料到这一点,今儿阿白咬伤了人,明儿便能撞倒孕妇,是是非非,永永远远无穷尽也。
忍一时之气,将自身代价降至最小,挡回对手全盘招数,何乐而不为?
襄城公主一错眼,不小心瞧见温良辰的眼眶红了一下,她心中微动,怅然一叹。
怕是舍不得阿白出府罢……
良辰啊良辰,你何时才能长大?
、第3章 初相见
襄城公主素有跋扈凶悍之名,但在对待女儿上,不得不说,是极其溺爱的。
因答应老太太将阿白送至庄上,襄城公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了女儿的意,全家一道去庄子送行,顺便放风散心。
大越朝有此殊荣的狗,非阿白莫属。
听闻能再和阿白呆上一段时间,温良辰立即从低谷走出来,毕竟还是孩童,喜不自胜收拾完行李,挽了自家爹爹的手,大摇大摆出门,随母亲前往庄子避暑。
至于抄经……嗯,那是度假回来之后的事。
襄城公主此举,无疑给主院一个警告,要想敲打四房,你们打错了主意,我襄城公主虽无嫡子,却也不是任意欺负的主儿。
襄城公主的庄子,乃是皇家分配的陪嫁庄子,地处于京都西郊,背靠山,南环水,风景秀丽,鸟语花香,远离人烟,清静自在。附近为前朝西山大营遗址,还有不少文物古迹可供参观。
温良辰被放逐至庄子,如同老虎入驻森林,顺利成为一个快乐的……小野人。
为了方便玩耍,她脱去繁复的女孩装束,换成一身男儿衣衫,于后背悬一只小弓,手上拿弹弓,逢鸟雀便射,扰得林中鸟不得安生。当然,若是碰上知了,她还要射下几只打牙祭。
温良辰小腿儿跑得飞快,身边的大丫鬟鱼肠跟在后方,一边抹汗,一边急匆匆追着:“姑娘,您慢些,莫要摔了!”
鱼肠之所以名为鱼肠,乃是因为她身形瘦小,某一日,温良辰从书中读到“使专诸置鱼肠剑炙鱼中进之”的典故,便大发癔症,将贴身丫鬟赐名为鱼肠,白白浪费她一副好颜色。
鱼肠不明其意,屡屡被院中下人们嘲笑,便寻机问温良辰:“奴婢这名儿像是吃的,莫非是姑娘饿了?”
温良辰手执一书,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鱼肠为世间极细之匕首,可藏置于鱼腹中,乃古时名剑也!岂能与俗食相比?”
鱼肠方才觉悟,每逢他人嘲讽便道:“姑娘说了,我是匕首,还是那什么‘勇绝之剑’,谁笑我便是笑姑娘,笑姑娘的人,都要被鱼肠给刺破肚肠!”
鱼肠如今十二,在公主府住几年下来,饮食结构得以改善,导致本身营养过剩,原本苗条的身子逐渐吹胖,变得高大威猛,温良辰见了,又琢磨着改名,道:“你如今体型不像鱼肠,倒像巨阙了。”
“巨阙是何物?”鱼肠问道。
温良辰伸出一双小胖手儿,十分夸张地,从脑袋顶画了个大圆至腰上,比划道:“就是这么大的剑。”
鱼肠似懂非懂,直至某日午夜梦回,方从梦中惊觉:姑娘这是变了法儿说她胖呢!
自此之后,鱼肠每日便减了一半的食量,大半年调理后,又恢复从前那般纤细的体型,瘦身期间,她不知受了多少罪,对于此,温良辰这位主子功不可没。
温良辰射了大半日,弄死数只小鸟,不知为何,她对鸟类动物总有奇怪的执念,究其根本,怕是老太太院中,那只讨厌的鹦哥儿带来的阴影。
全不似那诗中之言,“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文章辩慧皆如此,笼槛何年出得身?”,老太太的鹦鹉,既不聪慧也不喜人,活该被拔成秃毛公鸡。
此时,温良辰正坐在一棵大树上,嘴里嚼着果子,双腿乱晃。自一年前,她便无师自通地学会爬树,如今越爬越高,将近约两丈的高度,丫鬟们怕她摔伤,便在下边布置了棉花填充的软垫。
所谓登高便能看远,温良辰品着美味,忽见远方有一队人往自家庄子而来,浩浩荡荡,架势颇大,她微眯双眼,仔细观察,只见那群人衣着华丽,步履缓慢,绝不是自家庄上的下人。
“莫不是二舅家?”温良辰转了转眼珠,小脑瓜子飞快地回忆起来,她依稀记得庄子地图附近,好像是其他几个公主和藩王地盘。
不过,能赶在第一时间便前来拜访的,除了自己的亲二舅家,还能有谁。
温良辰将果核一扔,利索地从树上滑下,鱼肠和小丫鬟们一拥而上,握着温热的毛巾和帕子,将温良辰收拾干净,又理了理头发,才放她从原处离开。
“走走走,莫要磨蹭,我要去见二舅舅。”
二舅其实本不是二舅,和郡王排行老七,理应是七舅,但因温良辰未生于皇宫中,在宫外,想如何称呼都随她,为表示亲切,温良辰一直称呼和郡王为二舅。
至于她的大舅舅,自然是当今东宫太子。
来到主院落门前小石子路上,远远便能听见襄城公主爽朗的笑声,温良辰心中好奇,撒丫子奔了进去。
进了屋中,堂上却只有两位衣着鲜丽的贵妇人,分别是襄城公主与和郡王妃,温良辰又扫了旁侧那几位小少年一圈,却未发现和郡王的踪影,她心中失望,不由地瘪了瘪嘴。
“良辰竟长这般大了,瞧瞧,竟快要赶上宸佑了呢。宸佑,你还不快出来见礼。”和郡王妃伸出一只素手,将温良辰拉了过来,仔仔细细瞅了一番,心中甚为满意,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和郡王妃出自长兴侯府,为侯府嫡长女。她生得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鼻梁高挺,眼角上挑,看起来显得机敏强干,她身上着大衫桃花色褙子,下为青色鞠衣,行动大方端庄,硬是将那股精明妇人之气给压了下去。
和郡王妃口中所提的秦宸佑,便是和郡王府的嫡长子,温良辰也知此人,她转头望向公子堆,见一名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站了出来。
按理说,温良辰比秦宸佑年幼,合该温良辰先行见面礼,秦宸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母亲的吩咐,依言来到她的面前。
少年着红衣玄纹交领曳撒,黑色束腰,背脊挺直如白杨树,步伐稳健,他端着一张严肃脸,弯腰下去拱礼:“见过良辰表弟。”
襄城公主一听这称呼,立即笑出了声来。
和郡王被派往封地多年,因皇帝病重之故,方回京探望父皇,秦宸佑一直生长于封地,对于温府之事不大了解。
温良辰愣了片刻,见母亲没有解释之意,反而还露出一脸调笑模样,当下也不戳破,学着他的动作,似模似样地回了一礼道:“宸佑表哥。”
两个孩子互相见礼,惹得襄城公主将眼泪水笑了出来,和郡王妃也是一样的动作,自顾捂着帕子掩面闷笑,两个贵妇人笑得前仰后合,一屋子的孩子则是一头雾水。
他人不懂得何意,但温良辰心中却明镜似的,小丫头心中窘迫,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习惯性地开始揉帕子,动作便显出几分扭捏。
秦宸佑目光炯炯,自是将她动作收入眼中,他微微皱眉,觉得这位“表弟”似乎太过柔弱,心中倒是有些不喜。
“你们互相见过了,今后便要好生相处。”襄城公主朝着和郡王妃使了个眼色,和郡王妃立即端了身子,嘴角带笑道。
二人眼神在她和秦宸佑之间扫来扫去,笑容奇怪,温良辰心中狐疑,却又不知何缘由。
“好了,好了,倒将你其他表哥晾在一边了,你们都出来见见良辰。”
秦宸佑往后退了一步,其他的三位少年依次而出,分别是庶二子秦安佑,庶三子秦守佑,及庶四子秦元君。
温良辰初见秦元君,他尚且是一只温顺柔软的小绵羊。
这位四表哥,和其他三位表哥气质迥异,也可以说,甚至是别具一格。
和郡王一生戎马,镇守边关,子嗣大多习武练弓,而秦元君却是一位孤瘦雪霜姿少年,一身白色直裰,衬其肤色如玉,脸如桃杏端美仪,姿态娴雅可入画。
他动作极慢,就这般悠悠而来,微垂着头,低眉顺目,温良辰皱了皱眉,这神态,似乎和她那位懦弱的父亲,有那么几分相似。
谁知她一错眼,便瞧见他眼神变了一瞬,那双垂下的黑瞳,犹如夏日黑暗的苍穹,忽尔闪过一道星辰微光,虽短暂,却耀眼。
仅仅只有一瞬,他又重回原来的模样,眼神清澈如镜,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自有一股说不出柔顺。
“良辰表弟。”
不知怎么回事,温良辰的脸蓦地一红,不敢再看他,慌忙垂眸道:“四表哥。”
正在此时,和郡王妃忽地抬手,指着堂上两个小娃娃,笑道:“哎呀,皇妹你看,他们俩是不是很相像?”
襄城长公主转过头,抬眼往两个孩子身上瞧去。温良辰与普通女孩不同,眉粗眼大,着女装时便是一身英气,今儿一身白袍子,以青带束发,倒显得极为合身,是个外人见了,怕都要赞一声好个俊俏的小公子。
而秦元君虽为男子,但气质文弱,令其男子气减了三分,可正是这三分,和爷们气息的温良辰诡异地合拍,二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亲兄弟。
“哎哟,哎呦,乐死我了。”襄城公主捂着肚子,笑得胃里抽痛。
温良辰被笑得有些尴尬,而今脸上红潮早已褪去,无聊之际,竟抬起瞧起秦元君来。她歪着小脑袋,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眼前玉做的人儿,心道,哪里相像了,她没有他生得好看。
秦元君始终不发一言,兴许是两位妇人笑闹声过大,加之他身子单薄,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堂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