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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一噎,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血,在这个儿子面前,都是一个笑话。不由大为恼怒,伸脚狠狠踹了出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货儿子。”索性直白相问。“须卜氏兄妹中,渠鸻作战勇猛,蒂蜜罗娜貌美聪慧,若他们兄妹你只能留下一个,你是要留下哪一个?”
稽粥愕然大惊。“左谷蠡王与大阏氏俱都忠心耿耿,此二人对匈奴功勋甚巨。为何定要做此抉择?”
“好了,”冒顿扬声斥断,直接问道,“说说吧,你要选哪一个?”
稽粥闭了眼睛,只觉满心迷茫,不知所处。瞬时间,少年时草原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之中,青草绵延,风吹草浪,蒂蜜罗娜骑着火红的骏马从远方奔驰而来,娇美的容颜犹如祁连山上的雪清灵,又仿佛初升红日,骄艳无双,笑容明媚似水,洁白的手腕犹如盛开的栀子花,“我要……”他迷离开口,犹如山岗一样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阿蒂!”
冒顿唇角掀起一个讽刺的笑意,“如此,我知道了!”
火堆蒸腾出一蓬蓬热气,将帐中烤炙的如和煦春日,稽粥迷迷糊糊从帐中出来,只觉得身子冷热交替,兜头的冷风一吹,生生打了个激灵。
丁零王杜康哈侯在王帐转角不远处,见着稽粥从内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哎哟,稽粥王子,你可算是出来了。”
稽粥心思尚留在帐中的对话上,心不在焉,“舅舅,你怎么在这儿?”
杜康哈笑着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么!前不久你表兄陶柘打了一只野熊,咱们舅甥两拿熊肉下酒,好好喝一场可好?”
皮帐将王庭的风雪阻隔在外,明亮的火焰舔舐着,其上翻转的肉块滋滋作响,匈奴女婢用锋利的小刀将熊肉切块,置于稽粥和杜康哈的面前。
稽粥十分信任自己的母舅,将刚刚在王帐中发生的事情转告杜康哈,“……舅舅,你说阿爹这是什么意思?”
杜康哈听闻之后鹰眸闪动。他继承父亲的位置为丁零部族长,丁零与雄渠牧场占地相近,渠鸻少年英雄,威望极高,杜康哈嫉恨已久,如今听得此秘辛,当真是正中下怀,仰头哈哈大笑,
“屠耆王这都听不出来么?单于的意思是要除了左谷蠡王。”
纵然心中已经有些许想法,骤然听到这个答案,稽粥依旧诧异瞪大了眼睛,“这太荒谬了!渠鸻乃是左谷蠡王,领雄渠一部雄兵,为人骁勇善战,在匈奴威望极高……”渐渐收声。
“那又如何?”杜康哈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正是因为他渠鸻威望高才要除了他。从前单于还有自信能够钳制住他。如今,单于渐渐老迈,对渠鸻渐渐忌惮,渠鸻已经成了障碍,障碍自然是要扫除掉的。屠耆王,单于信重于你,将此事交付于你,着也是对你的考验啊!”
稽粥一时心如乱麻,心头又响起冒顿低语,“‘渠鸻与蒂蜜罗娜兄妹二人你只能留下一个,你是要留下哪一个?’”仿佛受蛊惑一般,他冷静低问,
“那咱们该如何做呢?”
杜康哈心中大喜,面前按住激越的情绪,悄悄言道,
“渠鸻虽然拒了对汉出兵,但此事还逗留在王庭。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有反心的。大王你以左屠耆王的名义设宴邀请,他定会欣然赴宴。到时候,咱们遣了匈奴部的好手持刀剑埋伏在帐子周围,听您在宴上摔盏为号,一拥而上,凭渠鸻有再好的身后,也必将伏诛。”
他喁喁低语,瞅着稽粥面色阴晴不定,摇摆不安,又添着话尾道,“到时候渠鸻丢了性命,只要咱们舅甥保守住消息,又有谁知道动手的是您。蒂蜜罗娜只会以为哥哥是被单于除去,伤心之下,定会与单于离心,就是您出面讨好佳人的时候了!”
稽粥咬牙,“就按此办就是了!”
正文 三一九:决裂
稽粥与杜康哈喁喁低语,影子投在帐子上,拉的长长的。在帐外角落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黑影从窝着探起身来,悄悄遣走。
王帐东北一角,一座帐子富丽小巧。深红锦缎低垂,遮住帐外啸啸北风,宁阏氏刘撷伏在案前烛火下,挥笔急急写就一张丝帛,然后直起身来,将帛书卷起,交给朱朱,“将这个火速交到左谷蠡王手上。”
朱朱皱起眉头,“阏氏,递信倒是小事。只是若是日后被查出来,怕是……会连累到你。”
刘撷微微沉吟。
“阿布,”帘子被掀起,离离风一样冲进来,声容灿烂如朝阳,“我的白雪刚刚生了一匹小马驹,真是可爱极了。”
白雪是离离的坐骑,是一匹极是健壮的牝马。
刘撷目光一亮,若有所思,与朱朱在空中略一相望,微微点了点头。
“哦?”她抬起头来,面上笑盈盈的,“白雪生了小马驹么,真好!——离离,”她搀住离离,让离离在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帮阿布一个忙可好?”
离离微微一怔,仰头望着刘撷,长长的发辫铺垂养母膝上,神情天真明媚,声音没有丝毫忧愁,
“离离当然乐意了。阿布要我做什么?”
刘撷将帛书交给离离,“将这个交给左谷蠡王渠鸻。”
“左谷蠡王?”离离眨了眨眼睛,诧异之中带着一点天真单纯,年轻的女孩有着明媚的资本,什么都不用特别修饰,便自有一股青春气息张扬出来,恍咧咧冽的如水, “阿布,你说的是那位须卜家的族长么,离离听说他是咱们匈奴的战神。打起仗来可厉害了!和我的阿爹一样厉害。”
“是他。”刘撷笑着点头。
离离接过帛书,答应道,“离离知道了,阿布就放心吧!”声音干脆。
她起身,快步离开帐子。刘撷看着离离毫无心机的背影,不禁有一些担心,忍不住移动脚步,
“小心些儿。莫要让旁人发现了痕迹!”
离离从打开的帘子下回过头来,朝着刘撷挥手,“阿布,知道了!”笑容灿烂犹如朝阳初生。
这是刘撷最后一次见到离离。从此之后,她一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养女。
王庭一夜风停,草原天空湛蓝的犹如碧蓝宝石,分外高远,空气中带着新鲜的水汽,辛勤的匈奴牧民们取出秋日前收藏的干草,将干草一把把抖开,投递到养着的羊马面前。
渠鸻拍着爱马绰火的背,望着王庭进出的牧民。“马上就又要起大战了,也不知道他们若是随着单于出征,有多少能够平安归来。”
绰火唏律律的嘶鸣,拿着硕大的马头蹭着自己的主人。
绰火是巴尔干草原上的马王,端的是一日千里,来去如风。三年前,渠鸻前往巴尔干草原。在草原上潜伏了三日三夜,终于将这只桀骜的牝马驯服,素来十分爱惜。回身拍了拍绰火的背,伸手替爱马梳理颈上的鬃毛。
侍卫莫犀不以为然,“这次大战与咱们雄渠部没什么关系。马上要入冬了,族中族老还在等待您回去拍板迁徙之事。”他涎着脸靠近渠鸻,
“大王,咱们不如早些回去吧!”
“急什么?”渠鸻失笑。“偌大一个王庭难道还养不起小小一个你?”
他挺直背脊,远远看着前方,天空高远。王帐威严,其上穹顶尖耸,在北风中傲然独立,他的目光略略沉静。
“再待两日,等一切落定了再回去!”
“哎哟我的大王,”莫犀急起来,“你已经当众发了那样的话,剩下的怎么样还关你什么事?”
离离从马上下来,远远的望着前方的男子,男子的肩膀宽广,犹如一座小山。
“他就是左谷蠡王?”
微微沉吟,想要上前将手中的帛书交给渠鸻,又忆及养母莫要让旁人看见的慎重叮嘱,略一思索,扯住经过的匈奴牧民小童,“把你的衣裳借我用下。”
渠鸻牵着马在王庭中行走,一个匈奴少年忽的从一旁冲出来,撞到渠鸻怀中。莫犀大怒斥道,“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冒犯谷蠡王……”
渠鸻扶着少年,笑着道,“不过是小事。”正想要安抚一下小童,忽见少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莫名其妙有一种熟悉之感,不由一怔,掌心随即一凉,却是一卷不知什么东西被塞到自己手中。
他不动声色道,“莫犀,算了。下次可要走稳着些。”叮嘱少年。
少年朝着渠鸻鞠了个躬,连连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渠鸻看着少年在王庭中奔跑,背影消失在是帐篷转角之处,方低下头,展开手中丝帛,见帛书上用蝇头大的小隶写着一行话:王帐会议后,单于已起诛心,稽粥与杜康哈设伏,不可赴宴,切记切记!
渠鸻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心中怒火高涨。
近年来,虽雄渠与王庭之间龃龉渐多,但他尚维持着对冒顿的忠心,从未思虑过倒戈。没有想到,冒顿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大王,”莫犀好奇问道,“大王,刚刚那个孩子交给了你什么?”
渠鸻冷笑一声,将手中缣帛掷给莫犀。
莫犀观览之后,大惊失色,“大王。”他惊的上下牙齿相撞,发出咯咯声响,“怎么会这样?”
匈奴各部自治,单于为共同领袖,得各部裨王效忠。这一代冒顿单于威名空前,对草原的控制力超前强大。渠鸻虽贵为左谷蠡王,但若论心腹势力,也只得本部雄渠部为真正嫡系。若此时在雄渠本部所在雄驼草原,雄渠部人丁丰盛,剽悍善战,倒也不惧什么,但大王如今陷在匈奴王庭,身边只带着三五个护卫,若帛书上的消息是真的。走漏了风声,稽粥王子拼着闹大了,命人将王庭封死捉拿渠鸻,大王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从王庭逃脱。
莫犀当机立断,劝道,“大王,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赶回离开王庭,赶回雄渠吧!”
渠鸻昂扬而笑,“这点子事就惊着你了?雄渠养不出临阵脱逃的懦夫!
“大王,”莫犀着急起来。“你身上肩负着雄渠二十万老少的兴亡,可不能轻易涉险啊!”
渠鸻挺立背脊,骤然遇到的危难令这个男子迅速警戒,焕发出惊人的气势,“不成。
“老子在草原上第一次打仗的时候,稽粥那小子还在娘胎里吃奶呢。若是冒顿亲自动手也就罢了,只凭稽粥那个黄口小儿,以及杜康哈一个老小子,想要将我留在王庭。还差了点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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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的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昏白。
整个王庭一片欢声笑语,自冒顿单于的征兵令下发之后,王庭的青壮牧民便开始收拾刀弓,准备随单于出发前往南方汉境征伐。匈奴人全民皆兵,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全无畏怯心理,对着天神一般的单于抱着近乎盲目的信心。相信他们的单于会带领着他们毫无疑义的取得胜利,和这么多年来冒顿取得的每一次辉煌成功一样。甚至连一些年老的牧民,都挣扎着牵来家中的老马,试图随着单于到南方汉境,再发一笔横财。
渠鸻一身宽大的棕毛裘氅,骑着骏马向着王帐东侧行去。牧民的欢声笑语仿佛勾勒成渺远的背景,绰火打了个响鼻,呼出一口口热气。空中一片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停顿片刻,很快为热力所化,化成水滴流了下来。到达目的地,渠鸻下马,仰头打量着面前的白熊皮大帐,微微眯着眼睛。
左屠耆王在王庭的帐子虽比不得单于王帐气派。却也颇为高大宽敞。穹顶圆而高耸,桦木支架支撑帐身,帐中酒宴低张,因为大宴群客的缘故,正面两道帐帘大开,露出熊熊的火光,在寒冷的冬日看进来,犹如张着大口的猛兽,想要将进去的人一口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