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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望山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既然驸马爷如此大方,项某人就却之不恭收下了,替我向驸马爷转达谢意,待来日有时间必定登门拜谢。”
大管事一愣,愿以为这项望山是十有八九不会收下这样的重礼的。就算最后收下,之前也会多做推辞,谁知如今还没说上两句话别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回了话,这与当初东家设想的情况看来,也太不一样了……
可是送出手的礼物就是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项望山没有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反而是他这个被派来送礼的人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将大管事送走,项望山出乎意料地平静,但这种平静却让徐曼青觉着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心下难免揪了起来。
她早该料到,早就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尉迟恭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但项望山如今官拜诸卫将军炙手可热,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迟早会掌握一方兵权,尉迟恭得罪不起,但也总要跳出来膈应人一番。
可以见得,若项望山此次回来寸功未立而只是个平头士兵的话,这项家真不知要被那尉迟恭搅成什么模样了。
况且,自项望山受封以来就陆陆续续地有贺礼送到,可就算是关系最铁的聂定远送过来的封子也不过一千两。如今尉迟恭一出手就是将如同会下金蛋的母鸡一般的珍颜阁拱手让人,若说他对徐曼青没有私心,谁信?
大管事前脚刚踏出项家门,徐曼青后脚便跟着面色不渝的项望山进了内室。
项望山是个沉得住气的,就算被这种天上掉下的“馅饼”狠狠地砸了脑门,也依旧没有开声质问徐曼青的意思。
徐曼青虽然一直自诩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这尉迟恭的做法实在是把她往悬崖边上推了一把。
她与项望山虽有夫妻的名分,可实际上还是跟陌生人差不多,感情基础都还没打夯实,就被人这般试炼,徐曼青想起尉迟恭这种挑拨离间的下作手段就直恨得牙痒痒的。
“夫君,你听我说,这驸马爷他……”
项望山道:“我记得那日你我初见,你曾说过你若有心要当权贵人家的妾室,早就是了。这话里头的权贵人家,指的莫非就是这驸马府?”
徐曼青一听只觉得冷汗直流,想不到项望山竟能将她那日气急败坏下说的话记得这般清楚。
深吸了口气,徐曼青咬了咬牙直言道:“没错。”
话音刚落,便看项望山一掌拍在了檀木桌上,砰地一声发出震天的声响。
面对这种保守的封建士大夫,徐曼青说不怕是假的,但她却明白此刻容不得她有半分畏缩。这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良好开端,徐曼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尉迟恭给毁了去。
“夫君,此事另有内情。”
徐曼青直视项望山明显带着怒意的双眼,眼神清澈坚定,看不出半点隐瞒。
将尉迟恭与自己那从未谋面的姐姐鸾儿之间的感情纠葛说了一通,徐曼青道:“姐夫当时就与我说了,这珍颜阁是他为鸾儿姐姐开的,如今鸾儿姐姐寻不回来,他早就有将它转到我手上的意思了。”
“况且之前姐夫虽然多多少少有那种意思,但那也是觉着夫君你有可能回不来,可怜我后半生无依无靠,所以才想着能给个栖身之所罢了。”
徐曼青道:“可是夫君你也知道,我在入项家之前就已经写了白纸黑字的切结书,根本就不可能再动改嫁的心思。”
“且姐夫这么做的初心,也不过是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对我多加照拂而已。”
“我与他之间,断无半分私情!”
徐曼青说话之间眼神从未有过闪避,若非是问心无愧之人,是不会有这样光明磊落的气场的。
项望山搁在膝上的拳头握得死紧。
他自那次承宣使府的有心试探之后,对徐曼青早已不疑不虑,但不疑徐曼青并不代表不疑尉迟恭。
如今又听徐曼青亲口承认说这死了正妻的尉迟恭对她曾有过那种想法,心中那股子邪火就烧得更厉害了些。
“夫君……”
徐曼青见项望山被气得不轻,还想再软言相慰一番,谁知却被项望山的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不必多说。”
“我那日便说过,你是我的妻,我敬你重你,自然不会疑你。”
“这驸马爷的想法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那……”徐曼青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提让项望山将这珍颜阁还给尉迟恭的事,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见项望山径直出了门去。
按理说徐曼青应该追赶过去,可若这样做又难免会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况且项望山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去纠缠也是无用。
徐曼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让项望山先冷静冷静。
在房里坐立不安地转悠了快半个时辰,徐曼青想着项望山应该“冷静”得差不多了,刚想出了门去寻他,便见红儿风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夫人!老爷方才说要练身手,把四个护院都叫过去陪练。可如今四个护院都被打趴下了,连木人桩都打断了三个……夫人您赶紧去看一眼吧……”
红儿自然焦急。
那杜二是那几个护院里身手最好也是被项望山收拾得最厉害的一个。虽然自徐曼青平安从承宣使府里回来之后红儿又将自己的身契交了回去,但心里对那杜二的态度却比以前要明朗多了。毕竟徐曼青是个宽厚的主子,待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定会给她和杜二做主的。
如今看杜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死命要从地上爬起来再战,从来没见过男人近身肉搏场面的红儿把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去了,一看情况有些失控,便赶紧跑过来跟徐曼青通风报信了。
徐曼青叹了口气,吩咐道:“赶紧去将上好的跌打药酒找出来。”
红儿应了一声便去了,徐曼青到了前院,果真见一地狼藉,满眼都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木人桩的碎屑残骸。方才听红儿来报信的时候说杜二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谁知就这一会子的功夫,杜二就已经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又想到这四个护院都是尉迟恭给送过来的,也难怪项望山会把气都撒在他们身上了。
“夫君……”
项望山回过身去,看见自家媳妇站在二门处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眼里有一抹散不去的惧意。
不想吓着徐曼青,项望山收了势。
“叫下人准备热水,方才出了一身汗。”
见项望山转身回内院,徐曼青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进去伺候。
待项望山洗好出来,便见徐曼青拿着布巾和药油迎了过来。
古代男子蓄发以示孝道,项望山的头发比身为女子的她还要长些,每次清洗出来光是控干就要花很大的功夫。
之前徐曼青从来没有亲自为项望山打理过,这男人也是粗着过习惯了,每次洗出来就任它滴着水等到自然干,一头密发从不保养,待干了之后再顺发难免会扯得直皱眉头。
见徐曼青自身后将软巾搭在自己头上轻轻搓揉起来,项望山回头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只见徐曼青眼中满是温柔,心中仅存的那点郁愤也登时消弭不见了。
看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徐曼青又用沾着发油的梳子一下下地给这男人顺发。虽还是会遇到打结的疙瘩,但徐曼青的一双巧手就是有办法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疼的就把疙瘩给顺好了。
“方才对练,伤着哪里没有?”
项望山没吭气,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在纠结要不要胡乱诌一个伤处出来好让徐曼青心疼一下。
徐曼青一看就知道那四个护院根本就没能伤他分毫,便赶紧圆场道:“之前你不是费尽心思要弄我去给你推拿么?”
“虽说这推拿勉强只能算是疗养,但若是你身上有旧伤,还是能有所助益的。”
项望山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
徐曼青叹了口气道:“躺下吧。”
男人精壮的躯体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徐曼青脸上的热度有些明显的上升。
还好项望山是趴伏着,并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然她真是窘得能滴出血来。
就是上一世,她也从来没有给男人做过推拿,如今这次算是开了荤,而且一上手就是这种体格的。
将药油倒在手心搓热,徐曼青抚上了男人的背。
被徐曼青的手碰到,项望山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连带着把徐曼青都吓了一跳,内室的温度似乎比之前的还要窜上去许多,手下的皮肤也烫得惊人。
徐曼青拼命在心中把项望山想成是顾客,可手下的肌理和骨骼实在是跟女性的相差太多了,想要自欺欺人难度也变得十分大。
徐曼青用心推拿着,却发现项望山的腰际在接近裤头的地方有一处非常狰狞的长疤。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项望山的身体,以她之前做整容医师的经验看来,造成这道疤的伤口几乎能把人的命给拿去。
“这是怎么留下的?”徐曼青忍不住问。
项望山被自己媳妇熟练的手势伺候得舒服,像头慵懒的雄狮,就差没哼哼出声了,见徐曼青一问,便闭着眼睛答道:“就是那次在昆鳄山,带着秦大将军突围的时候留下的。”
“这,很严重吧……”
项望山道:“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不过命硬,没被阎王收去。”
徐曼青大约想了一下项望山出事的时间,竟跟家中那只花公鸡得病的时间差不离。难道这世间还真有所谓的感应不成?
“夫君辛苦了……”
这诸位将军的官职,也全是项望山用性命换回来的,虽说男人的话语间总是轻描淡写,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战争的险恶用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但徐曼青比谁都清楚,项望山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奇迹了。
这男人,有勇有谋不说,对家人更是体贴入微包容迁就。若换成别人,在知道尉迟恭那事儿的时候早就一个巴掌挥过来,先教训那招蜂引蝶的妻子一顿再说了。谁知这项望山不仅能将怒火压下来不说,还对自己信任至此。
跟项望山在战场上的九死一生相比,她之前为了护着项家所做的事情看起来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我方才想了,那珍颜阁,连同你之前攒下来的银钱,全都算做是你的嫁妆。”
“若以后你姐姐能寻回来,珍颜阁便原封不动地还给她;若寻不回来,你就全当是替你姐姐收下的便是。”
“夫君……”
徐曼青万万没料到项望山能有如此大的气度,顿时眼眶都难免有些酸了。
“我之前听定远说过,女人没嫁妆就没底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看你也跟你姐姐差不多,是个喜欢摆弄胭脂水粉的。日后闲来无事打理打理珍颜阁,也能有些念想。”
徐曼青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对于项望山表现出来的善意,按理说是个女人都应该要有所回应了。
可一想到这大齐的男人,稍有点家底的都少不了会三妻四妾,如今项望山一起步就是从四品的诸位将军,以后想必还有许多上升的空间。
若这般轻易就将心交了出去,日后若是他抬了妾室回来,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自处。
徐曼青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得故意忽视一些东西,但手上的功夫更是用了心。
项望山年纪轻轻就受过这样重的伤,平日里不注意保养怕是老了会有罪受。
徐曼青自上而下推拿了一通,看项望山舒服得像是要睡着了一般,便只得弯下腰来轻声道:“夫君,翻一□……”
谁知伸出的欲帮忙项望山翻身的手被握住了,项望山忽地开了眼,眼里哪里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