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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太医听了禁不住捋了捋修整得十分体面的山羊胡子,虽面上是一幅眉关紧锁的模样,但心中却不由得对那项氏暗暗佩服。
虽说他也有点整不明白为何项氏采用的那种听起来十分荒唐且乱七八糟的法子,竟然能让一个生初胎的孕妇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宫口全开生下孩子!
若是换成是他,也未必有这个把握能做到难度这般大的事情。
再说这产后血崩并非是孩子刚生下来就会立刻出现的症状,原本他们在入殿之时便看到徐曼青正抱着刚生出来皱巴巴血淋淋的孩子在剪脐带,又赶紧凑过去查看了周婕妤下体的伤口。发现那地方的切口剪得十分专业,手法简直就跟专业稳婆别无二致。
可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听伺候在旁的医侍着急忙慌地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周婕妤,周婕妤她出,出血了……”
话还没说完,大惊失色的一群太医立刻挤上前去,把玉芍围得是水泄不通,直把徐曼青给挤到了一边去。
徐曼青当下也是急得不行。将手中还没处理好的孩子先行交给了宫娥,徐曼青想挤进那堆人中探看病情,却发现这包围圈实在是过于严密,根本就近身不得。
只听那群太医七嘴八舌地商量着应急对策,折太医也确实有下手处理。
可徐曼青却见他弄了半晌两只手掌都沾满了鲜血,却还是没有止住出血的趋势。
“这,这不行了……”
眼见失血过多的玉芍开始面如死灰身体冰凉,那汩汩流出的鲜血正快速地带走玉芍的生命,太医们却也还是毫无办法。
被挡在外围的徐曼青气急败坏,此时也完全失了风度,大叫了一声“都给我让开”之后,终于掀开了一个太医,插着缝子挤了进去。
“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就让我来试试。”
众太医们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有点搞不清楚这忽然冒出来的妇人是谁。
周围的医侍赶紧赶过来和折太医低语了一番,明显是要解释一下前因后果。
“请你们都到殿外候着,这人太多空气不好。”
徐曼青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人往外清场,其实并非是她要将救人的法子藏着掖着,而只是她所用的法子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看来还真是有些太惊世骇俗了,到时候那些太医们发起迂腐病来出言制止,那可就耽误了这救人的最好时机了。
其实在众太医眼里,玉芍目前虽然还没咽气,但以这样的速度出血下去,死亡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既然这项氏不死心要用她自己的法子来救玉芍,那也不无不可。反正到了最后的关头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且最后的事情是这项氏接的手,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他们也好推脱一些责任。
于是折太医便“从善如流”地领着众人出了门去,徐曼青眼见玉芍由于失血过多血压正不断下降,赶紧找出了之前就备好的一段特殊的皮管。
这皮管的两头都连着针头,中间是通空的可以用做输血用。
这种特殊道具若不是因为之前为了给太子修容一并准备了许多,徐曼青此刻就算是活神仙也不可能变出这样的东西来。
命人将方才那四个验好血型的人叫了进来,徐曼青熟练地在输血人的手臂上找到了血管刺入针头,并将另一侧针头略为放低。
不消片刻,由于血压的作用,血液迅速灌满了细细的皮管,从另一侧的针头上冒出了一小串血珠子。
徐曼青见状,立刻将针头刺进了玉芍的手臂中,并命人用干净的纱布分别替两人按着针头,又让输血者的手臂抬高,以使血液能输入玉芍的体内。
做好输血工作之后,徐曼青又立刻开始寻找出血点。
好在她在上学的时候基础打得极劳,这动手实践的能力一点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荒废。
待她终于找到出血点之时,输血的人已经换到了第二个。
麻利地将三七敷填住出血点,并用止血钳进行钳压。
果然这般操作之下,出血量渐渐减少。徐曼青耐心地等待了一阵之后,才尝试小心翼翼地将止血钳放开。
此时输血的人已经换到了第四个。
若止血钳放开之后流血已经止住那便还好,但若血崩继续,则需要重复上次的操作。
虽重复操作是不难,但血源却严重不足。
若徐曼青是个心狠的,自然能用那些下人的命来换玉芍的命,毕竟只要把四个人的血都放干,供血量应该是够用的。
可徐曼青又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
且不说她在事前就已经对这些宫人下了保证,且以命换命的做法本就是突破道德良知底线的。
于是徐曼青便只能祈祷这次操作能把血给止住,这样便能两不耽误了。
“止住,佛祖保佑一定要止住。”
徐曼青此刻是心如鼓擂,虽然手上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稳健,但眼前却不自觉地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
她慢慢地放开止血钳,捂着胸口等了一阵。
在那比一个世纪还长的短短的十分钟里,徐曼青简直像是被人丢进油锅里煎烤似的,焦虑得就差没一夜白头了。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待半小时后,看到依旧在渗着血丝和组织液的部位再没有大股鲜血涌出,徐曼青这才抱着手臂喜极而泣。
作者有话要说:女性真的是非常非常伟大的!特别是古代的女性,有多少是死在难产之上啊?
向全天下的母亲致敬!
第169章
玉芍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想立刻让她苏醒过来却是需要时间的事。
体力消耗过大的玉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待身体机能自我修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才逐渐开始生了梦境;也才逐渐对外界有了些许的感应和知觉。
只不过;德宗虽然是她的夫婿;但毕竟还远称不上是她所爱的人。
玉芍这辈子,见过太多用拥权位的男人的丑态,早就对男女之事生出了厌烦,至今也没真心喜欢上哪个男人。
故而那皇帝老儿抱着儿子在玉芍身边又是叫又是唤的,玉芍偏是不为所动;感觉像是把他的声音都给屏蔽了似的;径自沉浸在自怜自伤的梦境当中。
向来疼惜玉芍的高太后后脚也随着德宗一道赶了回来;可见玉芍睡了一整天都还没醒;便坐在床尾抹泪道:“生娃的时候出了这么多血;又这样不吃不喝地睡下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曼青起初只是站在旁边候着,可当一切紧要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她登时就跟虚脱了一般,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只觉背上那被韩皇后以重物投掷而落下的伤口疼得钻心。
好在一些简单的手尾之事有其他医侍帮忙打理,徐曼青命人安顿好那四个帮忙输血的人,又吩咐小厨房开了小灶给他们好吃好喝地补一补。
待那些立了功的下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徐曼青这才扶着门边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一直跟着徐曼青的医侍见徐曼青面色青白似有异样,赶紧上前搀扶。关切询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徐曼青背后也带着伤,便自告奋勇地要帮她处理。
在医者之前并不存在所谓的男女大防,徐曼青便也不避讳,让那医侍给自己看了背后的伤。
这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徐曼青褪下冬日厚重的丝绵外套之后,里头的贴身的白色中衣已经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上了一道黑褐的凝色。
医侍小心翼翼地将那层中衣掀开,露出徐曼青背上的伤口和大片的瘀痕。
徐曼青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这背后伤口虽不大,但又青又紫地淤了一大片,显然是内伤更为严重一些。
那医侍小心触诊按了按骨骼,好在因为冬日着衣甚多,厚重的衣物为徐曼青卸去了一部分的冲力,这才没对脊椎造成致命的伤害,如今只是受了这皮肉之苦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徐曼青实在是累极了,无论是之前身陷琉玉宫中的愤怒恐惧,还是后来为了抢救玉芍而承担的焦虑担忧,如今这些重担一并都被放下了,置于一个相对安全和温暖的环境中,徐曼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就连后来德宗摆驾落霞宫她也没能起身相迎。
话说德宗在殿门外看着一众无所事事的太医是气得心火直起,领着一班人马急冲冲地就想往殿内赶,可又被身边跟着的大太监拦了下来,美其名曰是女子生产之地乃是血房,进了这种污秽的地方怕是对龙体有碍。
无奈之下德宗只得将折太医等人给骂了进去,他自己则在外殿候着。
折太医等一众太医其实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
在千金科里,最坏的情况就莫过于产后血崩,这是多少回春圣手都束手无策的急症。当时周婕妤的出血情况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在这种情况下,十有八九是只能让皇上见周婕妤最后一面了。
谁知进了内殿去,却见里头伺候的医侍和宫娥们正在收拾残局,端水的端水擦洗的擦洗,完全是一幅井井有条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惶恐气氛?
那在处理些手尾事项的医侍见自己的上司进来,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躬身行礼。可折太医此刻却顾不得这么多,只见他疾步走上前去伸手就给躺在床上的玉芍搭脉。
指腹之下的脉象虽然勃动得有些羸弱,但却规律平稳,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险象。再掀开被褥查看,折太医无不惊讶地发现方才那凶狠的大出血已经神奇地止住了,玉芍身下各种染血的床单褥子也完全换了新的,乍一看来,仿若血崩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折太医是彻底地惊呆了,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同僚也是这般目瞪口呆的模样。
看来之前自己所看到的大出血并非是记忆错乱,而那项氏竟然真的将这不知害了多少产妇性命的顽症给治住了。
“难道,难道真的是胎神托生不成?”
折太医着实无法参透徐曼青所用的方法,除了借助神力之外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推脱自己的责任了。
在外头候着的德宗在听到折返而出的折太医关于周婕妤母子均安的汇报后不禁龙颜大悦,细问之下却是谁也说不清楚这徐曼青究竟是如何把人给救回来的。
经过了这两件事情,德宗隐隐觉着这徐曼青定非常人,似是上天派下来助他的。
若非是徐曼青替太子修容之时发现了那枚致命的细针,他极有可能会因生疑而亲手弑弟。届时不仅中了这羌人歹毒的栽赃嫁祸挑拨离间不说,还会使东鲁民心大乱让外族趁虚而入。而这一回,徐曼青又出手救了他的爱妃和皇儿。
德宗的子嗣实在是不多,就算新生的小皇子是庶出且生母身份卑贱,不过这一点在自己的生母本就是歌舞伎出身的德宗看来却算不得什么大瑕疵。
不过,怪力乱神之事没有证据也不能瞎说,就算这徐曼青真的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估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还冒着窥探天机折福折寿的风险,德宗便也不追问此事了。
怜惜地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的来之不易的小皇子,又觉得徐曼青此刻估计是法力耗尽需要歇息故而连他这皇帝来了都未曾出来叩见。
德宗想了想,下了口谕吩咐宫中任何人不得打扰徐曼青安歇,也不得向徐曼青探问救人的究竟。他虽贵为九五至尊,但不也担心这项氏被自己看穿之后跑去隐遁再也不出现了那该当如何?
于是在德宗这种自以为是的错打错着之下还真给徐曼青大大地省了事,没再因此而掀出波澜来。
徐曼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但毕竟是心里记挂着玉芍,没睡太久便醒来了。
醒来之时,她发现自己趴伏在床上,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涂敷其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材,大抵里头含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