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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当事,你无论是留在宫里还是出了宫去,那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大太监的品级比叶嬷嬷高了半级,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叶嬷嬷在他面前也没有脾气,只得赔笑道:“梁公公说的是哪的话?老奴方才不过是为了安抚聂夫人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罢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皇后没必要得罪身后站着聂孔两家的孔恩霈,说到底,为皇后减少可能的敌人,这不也是在为主子尽忠么?
那被称为梁公公的大太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视线直接越过叶嬷嬷对徐曼青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了,说到这个,在项夫人入得琉玉宫之前,忽然想起有人托了一句话让咱家务必带到。”
只听那梁公公道:“咱家的干爹,也就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黄公公,可是特意跟咱家说了要给您带个好。”
徐曼青一听,身上不禁凉得更厉害了些。
这黄公公,正是之前一直在皇帝身边出蔫主意,提出要活剥人皮为太子修容,后又被徐曼青严词拒绝,最后被落了老脸的那个大太监!
徐曼青冷笑了一下,想到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都说这宫里的倾轧皆是墙倒众人推,想不到她徐曼青尚且跟皇帝的后宫半点都沾不着边,竟然就被那么多人给惦记上了!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都说债多人不愁,徐曼青已经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场面能比现下的更加不利了,也不在意你这个梁公公再来雪上加霜。
徐曼青想通了,这下反倒镇静了下来。
只看她唇角一勾,竟荡漾出一个沁人心脾的微笑来,倒是让那嘴巴吐着冷言冷语的梁公公一个微怔。
徐曼青朝那梁公公略一副身子,道:“今日我有幸承蒙公公您出手相助,定当‘感怀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必定会好好‘报答’一番。”
徐曼青的这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语气用词让人听不出一点错来。
可不知怎么的,这话语之间偏就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杀气来,生生地让那帮着皇后整治过无数后宫妃嫔奴婢的大太监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徐曼青说完这话,便朝一旁还在发愣的叶嬷嬷道:“不是要进去给皇后娘娘磕头么?还不带路!”
叶嬷嬷被徐曼青的气势给镇住了,赶紧侧了身去在前面带路。
徐曼青看着眼前的门槛,只得深吸一口气提起了裙摆跨过。
她的爱人此刻正在东鲁前线浴血而战,而她,却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战场。
待徐曼青进得琉玉宫,倒是发现这上上下下打点得非常井然有序,虽然为太子吊丧的黑花白绫都还在挂着,但丝毫未见染尘,这倒跟徐曼青预想中有可能会看到的混乱的局面大相径庭。
位高权重的皇后自然不会事先在正堂中等着,按照惯例,得徐曼青候在堂中,待叶嬷嬷进去通传之后,皇后才会选择出到正堂来或者是传徐曼青进去。
叶嬷嬷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去,果不其然,过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徐曼青就被传了进去。
徐曼青随着宫婢进入皇后所住的内殿,内殿的门被事先打开。刚一走近,徐曼青便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霉味。
徐曼青前脚刚踏进内殿之中,那厚重的宫门后脚便立刻掩了起来。门扉合并的嘎达声惊得她小小地一跳,却立刻觉着室外的光线被迅速地阻断,眼前竟然一片昏暗。
第160章
跟在她身后的叶嬷嬷见她站在原地发怔;赶紧在她身后小声地提醒道:“还不赶紧进去!”
徐曼青这才强忍不适放慢了呼吸;在勉强适应了室内糟糕透顶的空气之后,这才走上前去行礼。
打一开始徐曼青根本就没见着皇后本人;因为前方有垂地而落的帐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是经得叶嬷嬷提醒,徐曼青这才朝着皇后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须臾之后,那重重帘幕被人从内里打开了来,徐曼青抬起头,这才得以看到里头的景象。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当真吓了一跳。
如今,那坐在雕龙刻凤的床榻上的女子;哪还是她之前见到的那番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只见皇后颓丧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东西;正喃喃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东西身着华丽的服饰;外形看起来就像个十多岁的孩童的模样,且顶部还仿造真人一般套上了唱戏班子才会用的假发套子,煞有其事地梳了发髻,发髻上还别着琉玉紫金冠。那服制那打扮,不用猜都知道这假人正是仿造死去的太子做的。
而当帘幕拉开之后,里面竟然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略一看去,除了装衣服被褥的箱笼柜子之外,其余的就是各种文房四宝一类的常用物件与摆设,可那风格全然不像是会出现在皇后寝宫中的东西,倒像是在上学的贵族孩童房里的装饰。
如此看来,皇后不仅因念儿心切做出了这假人来日夜抱着,就连太子房中平日常用的摆设也都给搬了过来。
皇后的寝宫规制原本就是除了太后之外最高的,虽说寝宫面积要比别的妃子大了不少,但也扛不住两间宫殿的东西都堆合在一起。这下可真就把周围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差点连人都走不进去了。
若不是因为外殿还要顾及皇后的脸面,由调教得当的宫人打理着还能维持一个极好的假象,但一到这内殿里,起居室却已经被堆得空气阻滞了。
徐曼青再一看,发现皇后的床榻前不远处的桌案上,竟然还放着一盘明显已经乌黑发烂,早就看不出原样的果子。
徐曼青眼力极好,虽然现下寝宫内灯光晦暗,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烂果子上正在缓慢蠕动着的蛆虫,以及上方飞舞着的小蝇子。
只听皇后抱着那假人轻轻摇晃着,脸上露出渗人的笑意,痴痴地道:“璋儿啊,这可是你最最喜欢吃的荔枝,还是从桂南特意给你运过来的呀!”
“你怎么不吃呢?快张开嘴,来,本宫喂你。”
眼看着皇后伸手就要往那长蛆了的烂果子抓去,原本一直杵在徐曼青身后的叶嬷嬷赶紧奔了过去,巧妙地用身型挡住了皇后的手,轻声细气地道:“娘娘,这果子坏了,殿下喜欢吃新鲜的。”
皇后见自己的小世界忽然被人闯入,抬起有些迷离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叶嬷嬷,又转脸看了看那确实坏掉了的果子,忽然惊声厉叫道:“这果子坏了怎么还不赶紧给换一盘来?你们长了天大的狗胆!竟然敢让堂堂的太子殿下饿着?!”
叶嬷嬷连连告饶应是,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只见叶嬷嬷使了个脸色,让身边的宫人赶紧送一盘新鲜的果子进来,她则在一边不断地说着安抚的好话。
外头的宫人也算手脚利落,赶紧地就递了一盘极为新鲜的苹果进来。
叶嬷嬷端着苹果双手奉上到了皇后跟前,谁知原本情绪还算平静的皇后一见那苹果忽然如惊雷一般炸跳起来,一把就扫开了叶嬷嬷手中的银盘,尖声骂道:“混账!这明明是雾台的苹果!你们当本宫瞎了?分不出那桂南的荔枝与雾台的苹果?!”
叶嬷嬷被那突如其来的银盘子迎面砸来,当下额头上就被砸了道大口子。
她疼得吃牙咧嘴,但在皇后跟前也不敢哀叫,只得强忍疼痛劝道:“娘娘,如今已经入了冬,就是桂南也没有荔枝进贡了。若想再吃,还得等到明年入夏呀!”
那皇后一抬头,本还想接着骂,谁知在看到叶嬷嬷额上那抹鲜血的时候,似乎是被触及了什么开关似的,忽地又癫狂不已,抱着头弯□子哭喊道:“血,都是血……”
“本宫的璋儿,可怜的璋儿呀……”
“好可怕……不,那不是本宫的璋儿!不是!!”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那日被马蹄踏碎了脸面的儿子,皇后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那凄厉的声音在深宫之中回荡,钻进徐曼青的脑里,只觉得这哭声就跟末日丧钟一般骇人。
徐曼青看着如癫似狂、话语毫无逻辑的皇后娘娘,这下便明白这女人是精神出了问题,用现代的医学话语来说,极可能是抑郁症发展到后期的狂躁表现。
平日里若没有受到刺激,皇后那便是抱着那假人娃娃自我封闭起来,拒绝面对现实。但一旦有人或者有某些迹象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她就会因为受到刺激而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有些病情发展得严重的,甚至还会伤害或者杀人。
徐曼青一看皇后如今已经是这情况,原本就已经凉了一半的心如今更是凉透了。
这古代大齐对精神病自然是没有研究,对皇后现下表现出来的异状都归结于她丧子之后忧思过重导致的行为异常。但徐曼青清楚,如果没有科学的心理治疗,皇后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而等到她发狂持凶器杀人的时候,那便为时已晚了。
皇后站起身来,将叶嬷嬷推倒在地后,又躲进被窝里嘤嘤哭泣,看那样子,似乎并没有发觉跪在门边的自己。
徐曼青隐约觉得那叶嬷嬷似有意维护自己,否则她不会这般积极地抢在前边去,而且还故意用身型挡住皇后的视线。
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徐曼青自己的猜测,毕竟这叶嬷嬷之前去偏殿拿人,明明就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对自己转变了态度?
徐曼青正愣在原地狐疑,原本守在帘幕外头的梁公公听到内里的声响,就赶忙跟了进来。
看到皇后又似发了癔症一般情绪极端不稳,那梁公公便赶紧凑上前去,跪在皇后的床前轻声道:“娘娘,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您之前吩咐老奴给您带过来的人,现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您不想见一见她么?”
这梁公公在琉玉宫伺候久了,自然知道当皇后发癔症的时候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
像这样的情况,只需赶紧转移皇后的注意力,将她从太子死亡的事情上引开那便行了。
今日既然已经有徐曼青这个活靶在,他哪还用得着像平日一样费尽心机地想法子?
果然,皇后一听梁公公的话,嗖地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披头散发再加上一双哭得如核桃般红肿充血的双眼,真真能把孩童吓得夜啼。
“哦?你把项家的那小贱人给本宫带过来了?”
连“小贱人”这种污言秽语也能从母仪天下的皇后嘴里蹦出来,看来这皇后已经离疯魔不远了。
那梁公公嘴角沁着一丝冷笑,斜睨了徐曼青一眼道:“带是带过来了,虽然项夫人来得是不情不愿的,但老奴也算是不负娘娘托付。”
自打提到徐曼青之后,皇后原本错乱的情绪却像脱轨的火车忽然又并回了轨道上一般,思路竟一反前态,变得十分敏捷起来。
只听她冷哼一声道:“让她来给本宫磕头问安,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哪轮得到那贱妇挑三拣四的?!”
皇后说罢,随意便抽起了手边的一个杯子朝徐曼青砸去。
徐曼青不能躲闪,只得微微低下头略略避了避,但还是被那杯子敲到了额际,虽未像叶嬷嬷那样被打得头破血流,但也登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曼青一声不吭,也不打算跟个精神病人辩解——如今这皇后娘娘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要她认定了自己是害了她儿子的人,那定是会死死咬住,又怎会因为一两句辩解就让自己完好无损地出了这琉玉宫去?
若只是受一些打板子夹手指一类的皮肉苦都算是好的了,只要没残没死地撑到援兵来救,徐曼青就可以去寺庙里上高香了。
没有听见预想中的痛呼,皇后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满,想也不想就又操起了手边更厚实的物件朝徐曼青砸去。
徐曼青这次倒是很快就精乖了,知道皇后是欲求不满,便应景地高声痛呼了一声,随即顺势“侧跌”在地,好给自己早就跪麻了的腿脚松松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