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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比起四川更加幸运的,是贵州巡抚还在。刚刚履历不久的李枟展现了他果断有效的手段,各级官署迅速被运作了起来。整个贵州的军政力量被迅速拨转,运行得越来越快。所有力量都被投入到了城防军事上。
分派官员,组织人手,征集粮草,筹措粮饷,联系大户,训练兵丁,鼓舞士气,弹压骚乱……
这些词汇成了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城头上的战事越发惨烈,凶悍的彝兵尽管攻城手段恶劣,但随着他们攻破越来越多的城池。他们也在里头找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比如攻城锤,比如云梯,吕公车,乃至简易投石机。甚至老旧的火炮,都让彝兵的攻城能力得到飞跃。
这样的结果,是贵阳城防形势越发恶劣。
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枟至少一半的时间坐镇在柔远门城楼上,吃喝在前线,这才稳固住了军心,在依托了贵阳更高更厚的城防优势后,终于让彝兵至始至终没有突破城墙。
城墙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拨动着城内城外人的心弦,但封闭的贵阳城内中暗流也终于涌动了起来。
这不是谁在私心作祟,而是这座城市的底层里,处境悲惨的人们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
围城百日,也就意味着贵阳城内数十万人的消耗无法得到补充。这样巨大的人口消耗的资源是恐怖的,更何况,军事战争对资源的消耗更是一个吞金巨兽,将贵阳城内的每一滴资源都迅速地消耗了下去。
齐六子跑出了自家的小破屋,干瘦的身体上,两双眼睛诡异地亮了起来。这个时候,是深夜,是贵阳城最为静谧的时候。
战争时期施行的宵禁让所有人都无法在城内通行,但凡事总有例外。
比如齐六子,这个生活在贵阳城内的地痞,一株带着不轻毒性的毒草,总是能找到一丁点不多的养分生存下去。
齐六子的身体很干瘦,行动也有些不如往日灵活。但他却更加庆幸,至少,比起棚屋里头那些倒头睡在床上的其他难兄难弟而言,他好歹只是干瘦,也有奔跑和动脑筋的力气。
但那些难兄难弟,却早就是一个个饿的头晕乏力,身体浮肿。看着倒不是干瘦,只是大腿上一按便是一个坑,整个人双眼迷茫在那,犹如一只发胀要死的病猪。
贵阳真的是太困难了,尤其是对于这些居于底层的百姓而言。他们没有门路和关系,也没有存粮和金银财宝。在围城过去了不到半个月后,大多数百姓家里头就没有吃的了。他们不得以只能拿出数十年的微薄积蓄,找到黑市,用几十年的积蓄去买下也许只能苟活十几天的食物。
贵阳城黑市里头,就算是腐烂大半有些发霉的米,那也是要二十两银子一石的。至于上等的存放完好的精米,也许三十两银子能够买到一斗。
在围城里,资质颇佳的黄花大闺女一斗米就能带进房子里任你在她身上为所欲为,而绝不用担心她会跑掉或者乱说话。因为,她们只会盯住你的粮袋子。
高门大户还有积存的粮食,但寒门百姓早已难以存活。
如齐六子这等在社会底层上挣扎求生的,更是太多太多。如那些流民,至少四十万之巨的数目使得整个贵阳城资源的消耗速度攀升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除了少数在贵阳有亲友可以投奔的外,大部分的流民要么倾尽所有寻一处苟活之地,要么待家财耗尽后流落街头等死,亦或者进入军队过着不一定活到明天的日子。
贵阳的围局就这样地逼迫着底层里头各种阴暗涌动。而今日,齐六子在自己的这片坊区里头悄悄地奔跑着,躲避着巡城士卒的目光。
负责巡城弹压骚乱的史永安显然深得李枟真髓,但凡有骚乱,便果断弹压,动辄杀人,从不手软。如此,也让整个贵阳在强力之下被压抑住了那些波澜。
只是,到了夜色后,这些阴暗以惊人的速度复苏着,默默地进行着罪恶。
比如齐六子紧着怀中鼓涨涨的东西,趁着夜色,灵敏地窜入了一片黑暗里头,摸索着,最终推门而入,进了一片光芒的空间。
密封的屋子里头,一名少女见到齐六子,虚浮的身子彷佛一下子有了力气,美目一亮想要扑到齐六子怀里。
只是,齐六子却是淫笑地摸了一把少女不甚丰满的酥胸,便留下一块手指大的肉干,窜入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这里头,各个衣饰不同的男子压抑着声音交谈着,或者拿出金银珠宝美玉交换着宝贵的食物,或许是某个壮汉一把扯过一个或是风韵的美妇,或是娇滴滴的少女推入对方怀中,拿走一包粮食。
这里,在没有比粮食更加宝贵的东西了。
第九十三章:贵乱城困(下)
而齐六子,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大包约莫三四斤中的肉干后,成功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媚眼如丝,身材丰满的成熟少妇。
嘿笑着,齐六子拥着少妇入了另外一件密室。
还未等齐六子剑及入履,轰隆一声巨响,慌乱、惊叫,惊愕,惶恐,惨叫,反抗,呻吟,所有元素充斥进这片空间。
史永安带着三百兵丁成功地扫荡了这个黑市,只是当身边一名老兵毫无犹疑地道破齐六子的玄机后,史永安神色发青,久久默然。
“这肉干,分明就是人肉啊!”
“此次黑市的人一个都没有漏掉,贩卖人肉和割取人肉的人都已经当场枭首,首级挂在菜市口上,只不过,能够多少人看到却未必。巡城士卒的体力也不够,巡查了一遍就没力气了。城内到底还有多少……食人者,只怕谁都不知道。我去看过那些地下屠宰场,犹如修罗地狱,不,比起传说中的修罗地狱,那些屠宰场还要更加可怖。一各个骷髅头,一根根人骨,何其罪恶?围城乏困,如此可怖之豼?谁能忘却?抚台,这一次千万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啊。我们身为万物灵长,怎么能……能去吃人?”说到最后史永安神情激动,整个人的身体都微微战栗了起来。
李枟紧紧闭眼,听到史永安最后一句话,他也是悲从中来,不可遏制。
只是,谁又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身为巡抚,本来想着在贵州这个贫困地区做一番事业。也好对得住天子的信赖,对得住贵州百万子民。
但谁又能想到,安家竟然举起了叛旗,十万兵马陷贵州。整个贵阳城如同惊涛骇浪之中苦苦挣扎的小舟。
尤其是这小舟外表上看似乎坚固无比,但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贵阳历来都是穷省,蛮瘴之地。但凡有点背景的,哪个不是想去江南水乡,富裕繁华之所?谁会跑到这穷地方来?
故而,哪怕是安彦雄没有叛乱。贵州城内,官署官仓的存钱存粮都是匮乏。钱少粮导?也就意味着官署能够掌控的资源少。
而这仅剩不多的资源,还得用在军事上。
故而,民政的事情,谁还能管得了?
而今贵阳这紧迫的状况,除了一个能防护蛮夷糟蹋的大围城外,谁还能顾得其他?谁又有能力去顾其他?
并非他李枟不知民生艰难,也并非李枟铁石心肠,要这些百姓去疯狂到吃人肉,而是贵阳实在艰难啊!
“军粮……还有多少?”沉默良久,李枟声音干涩地问向藩库仓大使。
仓大使涩然道:“杂七杂八能出的军粮算起来,大约是一万六千八百九十石,不到一万七的数目,只是,这点存粮。只够满城官员、军卒一个半月的用度。紧巴巴用一点,也就只能够两个月用。”
“两个月……”李枟苦笑一声:“永安,你去取三百石粮食。组织一批精壮去修城墙吧!”
史永安听了,还待再说什么,仓大使却是不着痕迹地撤了一把史永安的衣袖。
史永安回神过来,看着李枟,心中酸楚,李枟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白发纵横,面色黄白。
对此,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他同样明白,三百石粮食的确是太少太少了。按照寻常用度,三百石粮食大概够三百壮汉一月之用,紧巴巴一点,用两个月也可以。
但这些壮汉是要去修城墙啊,高强度的体力活,三百石粮食想要用两个月,能有力气,能吃饱吗?
或许,在这个战争的时候。能够找到点吃的活下去,已经是万幸了吧?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
历来,最稀少的东西总是珍贵的。尤其是稀少还特别有用,是必需的东西,那就更加珍贵了。
比如粮食,比如而今贵阳城内,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高达也不例外。在柔远门城墙上,他享受着战争里头短暂的宁静。就好比两个巨兽在厮杀之中的喘息时间一样,这片宁静,就是两个巨兽在喘息。
城下的彝兵们在重新组织兵力,收拢伤兵和残尸,调配物资,修建攻城器械,鼓舞士气,让下一次发动进攻的时候,更加凌厉有效果。
而城上的这些守军,包括高大在内的万余文武官兵书吏,也都在准备着。调配物资,守城器械,收拢伤兵,打扫战场,修复武器,回收毁坏的武器物资。以及,对于所有人而言,最为重要的……吃饭。
唯有在城墙上的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有稳定粮食供应的,因为,他们保卫者这座城市,随时准备付出生命。
此刻,高达他手中捧着一碗香气浓郁,热气腾腾的糊糊。比起城内的那些难民而言,高达眼下的境遇就是天堂待遇了吧。
高达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碗,舔了一圈碗边残留的糊糊渣,享受地眯了一口眼睛。高达知道,比起寻常十足的糊糊,少数几个军官和他额外多了一点点狗肉以及狗骨头。
托福这阵子巡城御史史永安对那些食人鬼的严厉打击,三百兵丁跟着史永安揪着整个贵阳城各处疙瘩角落,来回扫荼?地毯式搜查,将整个贵阳城的阴暗角落都扫了个遍。
这样一来,倒也让窝藏在里头的各色生命都被赶了出来。
这自然包括无数老鼠和野狗,于是,高达这边一个总旗很好运地在经过这边的时候捞到了一条瘦狗,宰了以后,很是美美地给乙卯段城墙的官兵们补了一顿。
所有军官有狗肉,士卒吃骨头汤。
这对于乙卯段城墙百余士卒而言,实在是这难得宁静时候里头最为享受的美妙时光。
而平时,这糊糊里头也就一些米糠,低劣的粗麦粉。能勉强吃完以后有些力气,却绝对吃不饱。
想吃饱,只有在死战的时候才会有机会。
高达身上的袍衫显然是改装过的,窄断的袖子,紧收的领口。贴身的衣服虽说没了士大夫的飘然风度,却也别致地多了几分干练的味道。
这对于一个前半生一直奋斗在文化战线的儒生而言,这种经历,也许平生也就一次。
“也许,这一次经历就是老夫最后的人生吧……”高达无不自嘲地说着:‘战争年代,谁能保证自己能吃到明天的窝窝头?”
不错,高达不是武将,他是一名文人。
一名文官,严格来说是贵阳府学的学正,正九品文官。是贵州巡抚李枟在战争爆发后,紧急~抽调所有文武官员分派任务时搜刮进来的。李枟将整个贵州城分为六十段,命文武官员分守各段城墙。
于是,在抓阄的时候。高达十分荣幸,或者说不幸地抽到了乙卯段城墙,也就是位于柔远门下这处紧要所在。
要知道,整个贵阳城防体系,最为紧要最为险恶的就是北门,也就是柔远门。这里承担着贼寇最为强大的攻城力量,当然,也意味着守军将会付出最为巨大的伤亡。
而高达,就这么地从一个温文尔雅,有些文人小脾气,却更多是责任、骄傲的文人。在战火中,迅速便成了一个老练的军士,一个可以让武卒们信任的长官。
事实上,在和平年代,他虽说只是正九品的微末小官。在贵阳城里,却同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