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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皇帝一巴掌拍在了御案上,龙眉倒竖道:“萧瑀,你的记性应该不错吧?朕甫登基,便册封世民为秦王,武德元年,朕就授世民尚书令,领右翊卫大将军,掌管尚书省,至今未曾易人。同年底,朕给他加右武候大将军、太尉,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整个关东悉由他做主。转年又拜左武候大将军,兼领凉州总管。武德三年四月,又加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那一次,是你去宣的敕,你应当记得吧?武德四年二月,朕以世民功高,古官号不足以称,加号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上,增邑户至三万,赐衮冕、金辂、双璧、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在我大唐,除了朕之外,还有哪个曾有这等尊荣?武德五年,加左右十二卫大将军。我大唐的文武显禄都给他加尽了,朕犹觉不足,年前又授他中书令。萧瑀,你倒是说说看,朕还要怎样才算不‘薄’了世民?”
皇帝怒形于色,萧瑀却仍旧不慌不乱地磕头道:“陛下,爵以功赏,职以能任。陛下对秦王的恩赏,是用来酬劳秦王平定天下的开创之功的,秦王若无功,陛下也不会因为他是皇子便滥加赏赐。然而秦王之能惠在天下,陛下若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计,当立秦王为储君,如此百年之后大唐天下方可太平无事。”
李渊双眉紧蹙,冷冷道:“萧瑀,你究竟是朝廷的宰相还是天策府的属吏?你若是觉得在尚书省做得个右仆射委屈了你,朕就命你到秦王府去做个长史如何?”
裴寂轻轻咳嗽了一声,上前说道:“陛下息怒,时文这个老脾气,陛下最清楚了。别的臣不敢断言,但萧相对朝廷的忠心对陛下的赤诚,老臣还是敢保的。”
皇帝看了看他们两人,又看了看站立一旁半晌一句话都没说的中书令赵国公封伦,挥袖道:“德彝留下,你们都先退出去吧……”
裴寂和萧瑀对视了一眼,缓缓退出了两仪殿。
李渊瞥了封伦一眼,说道:“你说说吧,这次的事情,朕当如何处置?”
封伦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问道:“陛下现在是否还有易储之念?”
李渊站起身来绕着御案转了两圈,神情凝重地答道:“世民确乎是个才力超卓之人,用人用兵,满朝文武无人能及。然而储位关系大唐江山运祚,朕数次应允世民以储君之位,又数次自毁前言,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封伦沉吟了一下,答道:“陛下所虑者,是怕秦王成为大唐的炀帝。不过据臣下观之,秦王似乎没有炀帝身上那种养于深宫的娇气,炀帝也非庸碌无能之主,皆因好大喜功贪图奢华,否则也不致有亡国之灾。秦王戎马倥偬多年,用人用兵,首尚实践,这一点决非炀帝可比。所以臣下以为……”
“所以你就以为,世民若为皇帝,不会是隋炀帝那等昏君,是不是?”皇帝打断了封伦的话,反问道。
“是,臣是这样想的。”封伦老老实实答道。
皇帝微微笑道:“这就是裴寂的过人之处了,在这一点上,也只有他才明白朕的心思。”
他顿了顿,叹道:“世民自幼聪颖过人,这些年来征战沙场,更是为我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而朕所虑也恰恰在于此。世民以军事见长,以军功受赏,用以治军必为良将,用以治国,则有穷兵黩武败坏江山之危。
“朕遍览诸史,凡文官治政之朝必国祚绵长,凡武将秉国之代必社稷崩坏。秦始皇千古一帝,崩后仅仅四年,秦亡而天下乱。汉武帝一代圣君,逐匈奴而民生凋敝,耗尽了文景之治积攒下的国铢库帑。秦历六代仁爱恤民之主方得天下一统,汉经高惠文孝四朝天子励精图治方得富庶,大唐方立,四方诸侯未平,天下黎民待哺。所以上遭突厥南下,朕欲迁都以避,非朕软弱,朕乃是不愿我大唐南方未平又树北方强敌。
“隋末炀帝无道,群雄并起,天下苍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至今战创未平,灾荒四起饿殍遍地,天下此刻需要一位仁爱文德的皇帝来与民休息。建成在军事上虽略逊于世民,但多年来监摄朝政并无大的过失疏漏,且生性仁厚友爱,非世民、元吉可比。朕百年之后,建成即位,则天下可多得数十载安宁,待国库充实小民富足,后世子孙自有坚刚雄略之主扫荡突厥扬我大唐天威;若朕龙驭之后,世民即位,那么数年之内,北疆必然烽烟四起,如今连年征战,国库本来就入不敷出,山东诸州诸郡方平,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多,不要谈赋税,就是能安定下来朕已经心满意足了。朕不是不愿意打仗,而是我大唐现今实实打不起仗!”
皇帝长篇大论,说得略感口干,喝了口宦官奉上的热茶,继续说道:“总之,我大唐未来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文官朝廷,而非一个连年征战不休的武将朝廷。这才是朕不愿让世民晋位储君的根本之因……”
封伦从座席上站起身来到殿中央跪倒叩头道:“陛下远虑,非人臣所能猜度,微臣钦佩之至。既然陛下圣心已定,就宜早日明示秦王,以息其争储夺嫡之心;更宜明示太子,以安储君之意。”
李渊皱了皱眉头,缓缓道:“现在让朕拿不定主意的,倒不是告不告诉他们,而是如何处置世民。为保全他计,也为了让建成日后能够顺利即位登基,朕必须及早削夺他手中的兵权。可是如今四海未定狼烟未平,朕还指望世民能在安定天下上助建成一臂之力呢。现在若是削了他的兵权,实在可惜了。”
封伦想了想,答道:“陛下若是左右为难,臣下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愿为陛下解忧。”
李渊眼睛一亮:“哦,说来听听……”
封伦道:“说来也简单,请陛下下敕礼部备大封拜礼,封秦王于洛阳!”
李渊一怔,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封秦王于洛阳?”
封伦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重复道:“对,封秦王于洛阳。”
两仪殿(下)
两仪殿里的气氛凝重肃穆,皇帝天子在御案旁负手站立了已经有差不多一袋烟工夫了,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内心正在激烈交锋。封伦仍然不卑不亢地跪在殿下,神情安然自若。偏殿里的水漏滴答作响,大殿外凛冽的北风号叫着自广场上空席卷而过,天空中铅云密布,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撒将下来。
洛阳古称洛邑,周平王二年始为东周都城,前后五百一十五年。
秦末群雄并起,经八年混战天下复归一统,汉高祖立朝于洛阳,后迁长安。王莽篡汉,光武中兴,定都洛阳,是为后汉之始。
后汉末年宦臣弄权何进受诛,西凉刺史董卓进京,不久便废弃洛阳挟天子及群臣前往长安。
魏文帝延康元年,曹丕率魏庭迁都于洛阳。自此魏、西晋、北魏诸朝皆以洛阳为都,前后一百三十八年。隋大业元年,炀帝于仁寿宫登基继皇帝位,该岁岁末,炀帝登邙山,以邙山之南、伊阙之北、浬水之西、涧河之东为兵家必争之地,遂于次年三月命尚书令杨素、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都。
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弑炀帝于扬州,越王杨侗在洛阳登基称帝,太尉王世充独揽朝政。明年,王世充废杨侗为璐国公,自立为帝,国号大郑,定都洛阳。武德三年七月,大唐秦王李世民率诸军出谷州,战于慈涧,王世充败守洛阳。李世民遂遣行军总管史万宝出宜阳拒龙门、刘德威自太行东围河内、王君廓自洛口断郑军粮道。同时,世民遣黄君汉独领一军攻洛城,扫荡黄河南岸。九月,李世民与王世充再战于邙山,斩首三千余,郑将陈智略被俘,王世充仅以身免。嗣后筠州总管杨庆遣使请降,荥、汴、洧、豫九州亦相继来降。武德四年二月,秦王率军进青城宫,与王世充三战于北邙。缚斩八千人,进营城。五月,世民率军破窦建德于虎牢,缚建德至洛阳城下,王世充大惧,率官属二千余人诣军门请降,自此千年故都归于唐室。
经过数代帝王的营造经略,洛阳城池坚固,物厚民丰,又地处中原,毗邻大河,已成为具备极高军事价值的战略要塞。唐郑之战基本是以洛阳为中心展开的。此战亦是天下定鼎之战。洛阳之战前后历时一年之久,其惨烈程度及凶险程度都是唐军自太原起事以来所仅见。关键时刻若非秦王力排众议径自分兵往拒夏军并一战而胜,唐军在洛阳城下几乎功败垂成。
正因为洛阳城乃是李世民一手得来,又全力经营数年之久,因而皇帝才对封伦的建议慎之又慎。一旦封李世民于洛阳,大唐必然会出现东西两都一君一王互不相制之局。李渊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刚刚归于一统的天下因弟兄争位再度兴起波澜。一旦大唐陷入内战,突厥必然乘机南下,各路被大唐军威强压下去的反王及其余孽再死灰复燃,局面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沉吟半晌,抬起头问道:“一旦封秦王于洛阳,朕百年之后,如何可保世民向建成拱手称臣?”
封伦抿了抿嘴唇,说道:“陛下只想到了秦王会不服新君,却为何偏偏没有想到新君能否容忍秦王在洛阳据地封王呢?诚然,太子仁厚,行事向来稳重端慎,绝不会做出诛杀自家兄弟的事情来。然则齐王却难保不起杀念,到那时,满朝文武,又有谁人对新君的左右之力大于齐王?所以臣以为,封秦王于洛阳,陛下有两大隐忧。”
李渊点了点头:“不错,朕既担心秦王会做唐之刘濞,也担心建成和元吉会耐不住性子贸然兴兵伐洛。世民久历兵事,这一层自不待言。所以朕才只提了一件。”
封伦叩了一个头:“恕臣愚钝,臣以为这两件事皆应未雨绸缪。秦王封于洛阳,若举兵反叛,恐天下无人能制。太子和齐王若是兴兵伐洛,师出无名,必败于秦王之手。如此天下亦是秦王囊中之物,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徒使百姓备受刀兵烽火蹂躏之苦!”
李渊失笑道:“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如今却质问起朕来了,德彝,你好大的胆子……”
话虽如此说,李渊却笑吟吟地并未真个动怒,挥了挥手,命封伦继续说下文。
封伦也跟着凑趣般笑了笑:“陛下天纵英才,微臣的心思,怎逃得过陛下法眼……臣以为,若封秦王于洛阳,应裁撤天策上将府,恢复亲王常制,勒定亲王护军数目,此其一也;加李世勣山东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封鲁国公,陛下百年之后新皇加封鲁郡王,嘱其世守河东,此其二也;封齐王于凉州,但不予兵权,加任城王李道宗为陇右道行台尚书左仆射,此其三也。有此三策,可保陛下百年之后天下不乱……”
李渊听毕,半晌未曾发话。封伦的建议的确高明,封秦王于洛阳,却削去了天策上将府凌驾百官之上独立议政独立掌军的绝大权柄,勒定亲王护军数目,李世民的军权即被削去大半。授李世勣山西河东军政全权,封公晋王,将秦王的封地夹在李军与关中之间,以李世勣之能,足以钳制得李世民动弹不得。封齐王于凉州,却不给兵权,授素与秦王交好的任城王李道宗地方军政全权,既能稳稳弹压住素来不甚安分的李元吉,又能避免他对坐镇长安的李建成施加影响蛊惑挑唆。三管齐下,确能保得自己身后天下不起刀兵,只要内战不兴,大唐的天下稳稳传承下去就有所保障。
然而他忧心的是,削去了天策府议政调兵之权,一旦北方强夷突厥南侵,仁厚敦儒的建成于兵事素非所长。而能征惯战的秦王又没有了调兵之权,到时候相互牵制,虽说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