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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张她曾经主宰她生主宰她死的脸容,此刻她兴趣尤为浓厚。她好奇的问袁洛星,“听说娘娘与先皇后一起长大,不知娘娘看来,奴婢与先皇后到底有多像呢?是眉眼还是神态?可奴婢又听淑妃娘娘说过,先皇后性情与奴婢全然不同,她说了许多,依着奴婢觉得,一言蔽之,便是太软弱了,其实奴婢先在这宫里也害怕得紧的,可适者生存,奴婢只能狠一些,娘娘您觉得奴婢做得对吗?”
言罢,袁洛星不恼,反倒不屑嗤笑了声,“你以为皇上不知你的心思?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仗着一张和慕汐瑶张得相像的脸能得到皇上一时宠爱,那份恩宠却不是给你的,你永远都只能做个替代品!”
“聊胜于无啊娘娘。”幽若温言细语,状似极有自知者明。
“奴婢自然晓得,可皇上喜欢纵着奴婢,连奴婢说想出来透透气,看看贤妃娘娘,皇上都将这把伞交给奴婢呢。”
他都知道,可他愿意。
他宁愿纵容一个长得像慕汐瑶的贱婢,也不愿多望每日跪在太极殿外心心念念的袁洛星一眼!
何其可悲!
说着,幽若望见她有了痛苦之色,摇头啧啧出声,“上元节那日,娘娘若没有对奴婢赶尽杀绝,奴婢又怎会死死抓住皇上这根救命稻草?”
“那日的事不是本宫做的!”袁洛星激动起来,压抑在胸口的窒闷几欲呼啸而出。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幽若下意识的往后退避半分,却丝毫不见惧色,“就算不是娘娘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皇上宠谁。”
攥紧了双拳,袁洛星咬着泛白的唇瞪视她。
幽若一诧,“娘娘在恨奴婢?”
早知今日之事,何必当初所为?
“幽若,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咬牙切齿,袁洛星不知是被她惹怒,还是在嫉妒。
她浑身都在颤抖,先前还觉周身冰凉,此刻胸腔里却是要烧出让世间一切灰飞烟灭的炙炎来!
恨不得把所有积怨都化成诅咒!
“你所得的一切皆因你的脸貌,要让本宫说,你比慕汐瑶差得太远!连她的丝毫都不如,还妄想做本宫的对手,打击本宫?”
她昂首一笑,虽还跪在雨水浸没的坚硬地砖上,姿态却高傲如云端的神。
“本宫身来高贵,千万宠爱于一身,你有什么?你也配和本宫比?!”
幽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凝视她,眼色里尽是怜悯,“纵使娘娘万千宠爱,可皇上不宠你,你也只能算做是后宫里的可怜人,仅仅是奴婢一张似了先皇后的脸,就已经将你比下去了,否则,今日陪皇上下棋的人就是娘娘,而不是奴婢了。”
袁洛星一阵虚脱!
只是这样一张脸,只是这一个假货,足够将她比下去。
那么慕汐瑶呢?
她在祁云澈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盈盈转身到一半,幽若想起了什么,“忘了告诉娘娘,奴婢出来还有一事,明日东都之行,不得娘娘的份,你可知为何?”
袁洛星抬脸看她,被雨水冲得发白的脸上狼狈不堪。
她嚯的开怀笑道,“因为奴婢不喜。”
她不喜,故而祁云澈便将袁洛星从伴驾的名单中除去,便是这样简单。
你可知世间最痛是为何?
生不得?死不能?还是执念太深,求却求不得所愿……
嫡女策,素手天下;结局篇(二十):不爱我,就去死
七月流火,暑热却不见消退,东都皇族的避暑圣地忘忧山上,不闻夏蝉鸣叫声。
月中,自圣驾到来数十日,除了次日皇上在入猎场前露了面,之后就一直呆在璞麟殿,几乎不曾出去。
流言漫天,私下里沸沸扬扬。
都说女官祸君,成日在殿中还不知道是如何勾丨引皇上的。
又多人为左相鸣不平,贤妃娘娘接连数月跪在太极殿外,却因为那女官一言,皇上就将她从随驾的名单出除去辂。
痛心疾首啊……
山下,自京城来的车马将将过了侍卫军的严查,这是自京城来的最后一队车队,里面全是与皇上备用的物件,其实是很少用上的,但规矩在这里,历代先帝都一样,不能轻易坏了。
这便也给了袁洛星乔装前来的机会嫘。
她打扮成六局女官坐在马车里,等待一个机会。
而此时,山上帝王的寝殿中,祁云澈正陷入久违的梦境。
自冬月那此以来,已相隔了半年之久,曾经他对频繁的梦厌倦抗拒过,可当他再不发梦,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他开始渴望重回梦中,甚至在梦里的无力,心口的揪痛感,都让他怀念。
至少在那里能望见一个鲜活的,敢爱敢恨的慕汐瑶。
他想知道在权利的争斗中她能否得偿所愿,是否她与另一个自己再度相爱,一定会的……他相信那个祁云澈不会轻易将她放过。
吃味和计较,期待和抵触,反复的情绪中,梦却迟迟不来,他越发焦躁,不愿见任何人。
直至这天傍晚时分。
先是在宫里,冷绯玉竟做了说客,把汐瑶许了愿的竹笺亲自送还与她,还……替云王说了不少好话。
之后便到了忘忧山,第一夜,她就遭了袁雪飞的算计。
不过这算计说来实在太称了哪个人的心意。
漆黑的房间里,一场对峙,那个祁云澈险些强将汐瑶的身子要了去,关键时,身在戏外的他听到她声泪俱下的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那一刹,剜心的痛楚在他体内蔓延开。
他知,汐瑶的这句话是在对哪个说。
后来发生的那些,祁云澈只能看着,嫉妒着并非是他的那一个自己,品尝着被她痛恨的滋味。
曾经一时,他以为让汐瑶回到那个十年前是天注定,天要送她回去与他重新再爱一次,以此证明他们如何都会在一起。
然而祁云澈亦是深深的恨着她的。
恨她死过一次之后才晓得争取,恨她没有在与他相守时坚强果敢些,更恨自己没有将她保护好,亲手把她送给十年前的自己。
画面继续翻转,深夜星空辽阔,她坐在静谧的小山坡上任由山虫啃咬,她对冷绯玉说起前世。
他还在的这一世,却是她回不去的那一生。
她脸容平静,连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最后她说,前生,他是我的全部,他不要我了,我便死了。
……
猛然惊醒——
睁眸,高而深的殿顶赫然入眼,一片至深的漆黑,周遭沁冷的微风拂过他爬满细汗的脸颊,胸口的窒闷令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痛!
他醒来了,冰凉的榻上,他还是一个人。
梦境里的画面盘旋翻转于眼前,耳边是她不断的重复……他是我的全部,他不要我了,我便死了。
他不要我了……我便死了……
“汐瑶……”睁着空洞的双眸,祁云澈喃喃自语,沙哑晦暗的声线在空气中摩挲着,轻轻的回荡在无情的寝殿中。
无人应他。
体内气血再翻涌,无形中有什么将他挤压得窒息,难以强忍,喉头忽地腥甜,他撑起半身,冷不防猛地呕出一口血!
“皇上!
!!”
立在远处的幽若被吓得惊出了声!
自祁云澈入梦后,她就一直在这里候着,刘公公有过交代,切莫扰了皇上安神。
便是听到他梦呓连连,望见他紧闭双眼痛苦得如同困兽,他想从爬满荆棘的囚笼里挣脱,却只挣得满身的伤痕。
他在梦里吗?那些梦都是真的吗?
汐瑶,那是先皇后的名字。
她分明听到他说,不要恨我……
不要恨我。
语气里满是请求和不舍。
不要恨,他是那么爱她,可不可以不要恨。
举步靠近去,他顺势向幽若望来,一眼,俊庞上先不可思议的惊动,继而是抗拒,不确定,害怕……恨有,爱亦有!
祁云澈的嘴角还有鲜血,分明的五官俊美无匹,却也苍白得近乎脆弱。
幽若被吓到了,在她心里,皇上是这样强大的人。
她见过他嗜血成狂的一面,便打心底以为他无坚不摧,强大得足以肩负整个天下。
然而她错了,他只是一个失去所爱的可怜人。
偏生这时刘公公去布置御膳,而鬼大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其他的死士都在外殿,只有她在此处。
望着他受伤又防备的模样,疏离的眼神里满是不确定,幽若仿佛被他的痛所感染,汨汨的流下泪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近,试着解释,“皇上,奴婢是幽若,您刚才做了噩梦,不要怕……”
不要怕,他并非一个人。
蓦地,祁云澈眼中清明了少许,蹙眉间渗出一抹极狠厉的颜色。
幽若被骇得止步,僵滞在他数步开外不敢再靠近。
热泪不断的从她眼眶里涌出,止都止不住。
她想,这时候他应该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吧,毕竟她不是先皇后,而这张脸,她终于知道单是一张这样的脸容,已经足够让他万分心痛。
转过身去背对,抬手胡乱把脸擦干净,虽大不敬,但她知道,彼时如此要好些。
“皇上,您方才呕血了,奴婢去请关御医来好吗?”
呕血可大可小,连她都有所意识,怕是心疾难医。
不得回应,她心急火燎又不敢表现出来,想想再道,“要不……把淑妃娘娘请来?”
僵默了良久。
祁云澈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冷而绝对的下令,“出去!”
冰冷的驱逐让幽若噤若寒蝉,僵僵的迈着步子往外走,不敢多耽搁片刻。
又在她走出没多远时,再身后警告的声音响起,道,“朕咳血一事,不准与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吗?”若说了,下场无非是她小命不保。
虽他未明说,这重意思幽若也从他话语里听了出来。
幽若欲言又止。
劝?她怎可能劝得住。这世上怕无人能再劝得了他了。
呆了一瞬,她低首,“奴婢知道了。”
……
夜至。
鬼宿自山下归来,与祁云澈禀告了些什么,晚膳时刘茂德照样伺候着,无人晓得傍晚发生的事。
祁云澈安静的用完膳,一边饮茶,一边翻阅奏折,看似同以往不得两样。
幽若心里记挂着他呕血的事,却哪个都不敢说。
直至夜深,子时。
祁云澈忽然有了动作。
他起身来,刘茂德还没来得及问他可要用些茶点,已见他直径往殿外行去。
见状,鬼宿默默无语的跟上,从不多问。
谁想祁云澈轻一抬手,只道,“不用跟了,朕想一个人。”
众人皆微怔。
这么多年,鬼宿犹如他的影子,不用跟随的时候少之又少,终归是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蹊跷。
可祁云澈怎会与他们多有回答?留下一语,兀自离开璞麟殿。
他刚走,殿梁上就有人奇道,“爷是怎么了,竟然连鬼头头都不让跟?”
另一个放了大心的声音道,“大抵是人都有想要自处的时候,爷神功盖世,你们说呢?”
上面众声音纷纷‘嗯’声附合。
幽若听着,晓得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以为皇上身为天子,身为一国之君,就真的有铁墙铁壁,就真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恍然回身间,没征兆的触上鬼宿那对淡薄冰凉的眸子,她一惊!
“你知道什么?”
话将问罢,幽若怔忡。
说出来?还是要保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