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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确实是慕汐瑶的作风。
她这说法太稀奇,冷绯玉第一次听,不想太快拆穿她,更想看她能编到何种程度,于是问,“那你上辈子活得如此滋润,为何会死了,还要带着记忆回来?”
“张家造反啊。”汐瑶没好气的拿小眼色横他,“我慕家参与其中,株连九族,皇上下旨灭门……”
她口中的‘皇上’,不知不觉已经变成祁云澈。
“连你也一起斩了?”
那还叫什么‘独占皇宠’?
“没有。”她道,神色似乎微微凝聚了下,继而泛出零星琐碎的哀伤,仿佛回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前世’。
再开口,语调因此变得沉重。
“起初我还是我,是祁国的皇后,可慕家因河黍张家造反被灭门,当时与纳兰沁有血亲关系的纳兰皇后还在霏阙山颐养天年,纳兰家分毫无伤,为何我慕家就要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留下我一个人独活?”
拧了眉头,她对身旁唯一的聆听者挤出一丝苦笑。
“我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等来的却是一张废后的圣旨。”
“他废了你,却还是没有杀你。”冷绯玉不可思议,同时脑中思绪不受控制的陷入汐瑶说所的那个‘前世’里。
疑惑太多,不解太多,可她说得那样顺畅,神情自若毫无破绽。
隐隐的,他觉得真是如此的话,便可以解释很多事!
看出他愈渐复杂的脸色,汐瑶转而一笑,再问他道,“爹爹未死之前,你可有听人提过武安侯府家的慕汐瑶是什么样子?”
久居深闺,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技更是卓越得叫人惊叹,虽出自将门世家,却性情胆小,纤柔娇弱……
这些,便是冷绯玉还在幽若寺出家时,他的长随冷溟悄悄上山说与他听的。
再想当日初见,慕汐瑶时时与他针锋相对的厉害模样从此定在脑海中,似乎自他二人相识,她就从没真正轻声细语的说过话。
就算冷溟道听途说,难不成全京城的人都看错了么?
既是如此,汐瑶这句反问他的话,用意就太明显了!
她分明是在为她口中那个‘前世的自己’辩驳。
那样的慕汐瑶,给她一张废后的圣旨,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可是——
随着阵阵轻风吹拂而来,思绪至深的冷绯玉忽然从中拔回神来,朗声大笑,“汐瑶,你这个故事真有趣!”
他……不信!
“我也觉得呢。”
忽略他动摇的眼色,汐瑶也绽露一笑,附和道。
从她打算说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寄予期望他会真的相信,她只是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如此罢了。
笑了一会儿,冷绯玉接着追问,“那后来如何了?”
他在问她,到底是如何死的。
既然不信,为何还要多问呢?
汐瑶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一记憾色,淡淡的,“前生,他是我的全部,他不要我了,我自然就死了。”
前生,他是我的全部,他不要我了,我自然就死了……
说不出的痛楚瞬间将冷绯玉包围,狠狠痛击他的心,前一刻还停留在脸上的笑登时僵硬,再也笑不出来。
是真的吗?
所以回到十年后的慕汐瑶,才会对祁云澈若即若离,才会步步为营,为自己未雨绸缪,才会先对付了张恩慈,再分家!
她倔强得毫无道理,对任何事洞悉如斯,却偏偏在那个人的面前,偶尔显露真正软弱又难以解释的情绪。
只因她知道。
就在他都懵然未觉时,她早已带着隔世的记忆占尽先机。
冷家的立场,皇上的心思,祁国未来君临天下的人……
他想问,却知道自己不能再问!
否则他真的会盲目相信她,怎么能相信?怎么可能是真的!
看着他明灭不定的脸色,汐瑶也知,无论冷绯玉内心多么的坚强,这对他来说还是牵强了些。
这本就是她重活的代价,理应她独自承受。
她还清楚记得,云昭初年的夏猎,无意中在此地被山虫咬了手臂,当夜那藕臂就红肿成一片,疼痛不止。
御医为她施针拔毒,连服了几日汤药,虽过后消了肿,却留下大块淤青,直到夏猎过半才完全复原。
所以她才会到此处来,借以掩饰。
“前世,我是汐瑶皇后,袁洛星为贤妃,慕容嫣是皇贵妃,你的堂妹冷芊雅做了德妃,后宫争斗,从来都无休无止,我却置身事外,自欺欺人……”
过往每个忆起曾经的夜晚,她明明想忘记,却反倒让这些人名清晰的印刻在脑海。
忘不掉的,这是代价。
“天烨三十一年七月,皇上病薨,云王奉密诏登基,国号云昭,当时殿上宣旨的是你的父王。其后煜王造反,明王与你领兵平乱,慕容家以外应响之,这件之后,你袭承定南王之位,封远征骠骑大将军。到了云昭五年八月,张家通敌叛国,勾结南疆王试图造反,我慕家牵连其中难辞其咎,满门抄斩。”
淡薄的眼神移到冷绯玉惊动的俊容上,汐瑶冲他抱歉的舒展了眉头,“不过那些都是前世,这一生变数太多,早就不同。”
“有何不同?”
理智让冷绯玉不要再问,他却不受控制的开口。
“前世你的王妃是贾婧芝,今生她却与你无缘;前世我与长公主从无深交,她嫁的亦不是那垂垂老矣的南疆王,更没有因此而故去;前世我不在伴驾南巡之列,成王并未中途造反……前世的我,软弱无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而今生……我并非云王妃,如今只是深宫中自保艰难的女官……”
前世的祁云澈,将慕汐瑶护得很好,好到她一无所知,天真得只消他一个疏漏闪失,她便会枯萎在无情深宫。
最后,连帝王都无法将她保全,便只能由她死在自己眼前。
不同了,都不同了……
她为此感到恐慌难安,不知所措。
可是除了沿着那条不确定的路走下去,她别无选择。
“汐瑶……”冷绯玉艰难启齿,言语晦涩的问,“你想我相信你吗?”
他觉得自己疯了,可竟然是疯得有理有据的。
“不必了,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对他耸耸单薄的肩头,汐瑶眉梢间尽是疏阔散尽的愁绪,她只想与人说说而已。
一个人知道得太多,没有人懂,太寂寞。
“唉——”长长叹一声,叹出那些无力的忧愁。
她转了身,挠挠手臂各处,再道,“差不多了,明儿请个信得过的御医来给我瞧瞧,程御医吧,他话少,医术也高明。”
吩咐罢了,就在冷绯玉闪烁不定的注视下干干脆脆的走了。
小小的背影,何其洒脱。
可是忽然之间,他便是深刻的悟了又悟,直觉当日城墙之下,他不该与她说那些话。
什么帝后同尊、并驾齐驱……
他寄予厚望的,只是让他看起来很强悍的慕汐瑶,与那座表里不一的深宫一样,根本不是真的她。
也许,他错了。
……
次日,袁皇贵妃身边的宫婢潜入沧澜殿勾丨引云王一事,没过辰时就传得人尽皆知。
祁尹政连早膳都未用,便将袁雪飞传入静心宫,期间候在殿外的奴才们都听见里面怒极了的训斥声,之后,便下旨以‘皇贵妃身体不适为名’将其送返燕华城。
夏猎第二日,袁家真真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始作俑者远离东都,汐瑶自然落得轻松。
她那身自讨的‘伤患’,对外人只道初来东都自不习惯,夜里出外纳凉散心,误入密林,被山虫蜇得满身是伤。
冷绯玉果真请了她‘钦点’的程御医来为她拔毒诊治,还为她讨来个静养足月的好由头。
平宁夫妇等人去看望了一番,无不是摇着头从她那小院跨出来。
巧了也不知何人故意放了风声,说裴王妃与慕掌簿不知因何在深夜争执得极为厉害,真切得似谁谁亲眼瞧见了一般。
故而一个寻了慕容家的小姐饮酒解闷,一个出外闲逛,逛出满身的毒包,都不知会不会破相!
袁家闹了笑话,慕家的二位也不甘落后,着实让人唏嘘。
便是在啼笑皆非声中,由一身戎装的祁尹政放出第一支箭,开始了这年的夏猎。
……
午后,饭罢,饮着闲茶,汐瑶和祁璟轩选了行宫一清静的八角亭坐下,对弈。
还不得半个时辰,慕掌簿就兵败如山倒,瞧着棋盘上一片落败之势,直让她不敢相信!
“璟王爷,你不该走这步,你应该走这里。”
四下只得两个在旁伺候的宫婢,汐瑶耍赖动手,把围剿自己的白子捡走,放到另外一处。
祁璟轩立刻变脸,“不行不行,落棋不悔,你怎么能动本王的?”说着就要拿回那颗白子就要放回原位。
“你让我一下不行么……”带着面纱遮丑,汐瑶拧眉不满,“都让你赢了还有什么意思?”
“本王连打猎都不去,专诚来陪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下棋而已,不要那么在意胜负。”
他再不让,汐瑶就要借佛理来说教他了。
“唉……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一番争执,祁璟轩拗不过她,只能让她毁了自己的棋。
“那可不是!”汐瑶洋洋得意,皇家的饭不好吃啊,瞧她这一身伤痛,只能靠欺负皇子来缓解一下了。
“我走这里。”
兴高采烈的落下一子,祁璟轩先是面有一讶,接着眸光骤然大亮,毫不犹豫的再下一子,“你输了。”
“……”汐瑶面黑黑,她不服气!
怎么说她也能和祁云澈耗上两盏茶的功夫,何以与自己同岁的祁璟轩能把她杀得片甲不留?
再者说啊,她还是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呢!
“璟王爷,再让我一次吧?”
汐瑶厚起脸皮,冲正在喝茶的十二皇子笑得献媚又讨好。
祁璟轩斜眼瞥她,昨个儿的事,今早他也听玉哥说了少许,加上自个儿亲眼看到的,他人本就聪明,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挥手把旁边两个碍眼的宫婢赶到远处去,他凑近了那人儿坏笑着道,“让你也可以,除非你同本王从实招来,昨夜你与七哥……”
说着,他竟伸出手指,隔着面纱,在汐瑶肿起的左边脸颊上轻轻一戳!
“怎得闹成这样,有那么……激烈?”
汐瑶疼得大叫,还被他带着颜色调侃,当即捞起袖子就要借长公主之威收拾动手动脚的胞弟!
今日这忘忧山上没得几个人,有气的都跟着圣驾出南门往鹜莽山的皇家猎场围猎去了,剩下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大闹,谁也管不着。
见汐瑶凶相毕露,祁璟轩自然是跑!
两人打闹着出了八角亭,一个满身伤患短手短脚的没处撒火,一个嬉皮笑脸上窜下跳。
直到汐瑶捡了根长树枝当武器,把祁璟轩逼到荷塘边踮脚站着僵持,二人才发现又得一人趁虚而入,占了他们的亭子。
“哎呀……这黑子真是惨,太惨!!”
棋盘前,一如玉男子颔首端详,自言自语罢了,随手拿起黑子落下,“不过如果这样的话……”
伺机心怀不轨
更新时间:2013714 20:29:57 本章字数:5135
下棋的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当然是对弈当中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个人来,对着他们的棋盘动手动脚……
汐瑶和祁璟轩几乎同时放下彼此的‘新仇旧恨’,跑回八角亭内,阻止那陌生男子的无礼行径!
“你走了哪一步?”
“黑子还是白子?”
两人着火的眸子向棋盘上扫去,接着齐齐一愣!
不该黑子落败胜负已定?怎的才动了一子就势均力敌,大有还要再杀半个时辰的阵势?!
祁璟轩立刻不愿意了,黑亮的眼一瞪,还没来得及开口,遭汐瑶抢道,“下得好!下得太好了!!鼓”
“如何?”那人笑眯眯的附和,一副沾沾自喜乐在其中的模样。
并拢了干净修长的两指,他指在棋盘那处,对汐瑶道,“我也是走了这一步之后再来回味,觉得真是绝妙!”
听他自顾陶醉,倒把本在对弈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