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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西南边,一座清幽雅静的殿宇,远离了那些繁华锦簇,奢华绝伦的宫阙,在寥廓明净的长空下,显出另番孤绝于众雕淡与澹然!
紧闭的宫门上赤金匾额写着“濪仪宫”三个字!
旷阔的前院百余株挺拔高耸的青梧,阔叶如玉,翠华匝地,遮住流泻似火的骄阳,亭亭玉立的翠竹遍植宫内,浓荫如翠,炎暑之气也消弥而去。
袅袅的氤氲里,一郡青衣宫女在佛前跪拜。
为首是一位玄色衣裙的美貌女人,她虔诚的跪在佛像前,呢喃低声诵读佛诗。单薄的背影微微地犹如荡漾的水波纹动,清秀的容颜在烟雾中淡雅如菊,虽是年华不在,眉目中仍见裁玉为骨的华贵之气。
“慕妃娘娘!许公公来了!”一名宫女急步到她身旁,轻声向她禀告。
她睁开眼,一种无法言喻的智慧隐没在那双亮如星芒的眼眸里,优雅的伸出右手扶上身旁宫女的手背缓缓站起身来,气若兰丝,“请许公公去侧殿!”
“是!”宫女回身出了大殿,快步走向宫门。
慕妃风骨清新完全没有宫廷里生活了数十年的女子那种犀利精明的光彩。她深知在这风起云涌的后宫中若想自保只能收敛锋芒,所以十年来深居“濪仪宫”诚心诵佛,与世无争。
风华已过,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争强好胜的前朝公主,今日宫中谁得宠,谁得势早已与她无关。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能跟儿子安稳渡日。
当年,也是不想尉迟恪卷入皇子之争,她才亲自请求皇上,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千里之外的塞外。
十年了,多少个日夜的牵挂,多少个不眠之夜的思念,流过的眼泪湿濡了多少次的玉枕,那种骨肉相隔的辛酸,思念至极,却不能相见,相思至苦,苦断肝肠。
十年后,轩元帝一道圣诣又将她的恪儿召回陵安,终于可以母子相见,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悲喜交加复杂莫名。做为一个母亲她盼望着与儿子的重逢,可又不想让他深陷权欲之争里,不想他受一点伤害。
她玄色烟纱的轻飘衣袖夹杂着幽幽花香,随着她的金莲摇曳洒在了身后。
侧殿里,青铜兽香炉中烟香袅袅,羊脂白玉的屏风前,两名宫人执着团扇侍立椅榻旁,许公公手执佛尘站在左侧,见到她进殿来,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老奴给娘娘请安!”
她婉约的笑着,眸光流转,其间的光华溢于言表,“许公公可是太见外了,早说了不用这么多的礼数。”
“娘娘没有把老奴当外人,可这该有的尊卑礼数还是要有的。”许公公眼角上的纹路舒展弯起,和善的笑容挂在脸上,“娘娘要老奴打听的事,老奴都已打听到。”
“外面太热,公公还是先喝杯茶解解暑。赐座。”慕妃也不急着问话,只是示意宫女备上茶水,自己落坐于茶案旁,抚一抚衣袖端过一盏上好的龙井茶,那茶香醇厚泌心入肺,杯中嫩叶成朵浮沉不稳。
“娘娘!宣召回京的日子已过了十余日,三殿下还未回陵安!皇上今日大怒。”许公公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南郡边境到陵安路途遥遥,晚了些时日也不该让皇上龙颜大怒吧!”她温柔的笑着,可盘踞在心中的那份担忧却更加凝重。
“借机煸风点火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是有传言说三殿下流连在樊洲城的恋花楼,才耽误回京的时日,不把圣诣放在眼里。”许公公有些昏黄的眼骤然精光四射。
慕妃心头‘咯噔’一跳,手中端着的茶盏晃动了一下,她闭着眼平一平气息,寂然一笑,她当然知道有多少人不想让她的恪儿回来,又有多少人想除掉她们母子。
她眼波斜斜一动,缓缓道,“公公,可知道皇上为何急召恪儿返朝?”
“皇上没说原由,只下诣召三殿下回宫!不过老奴却听说太子好喜声色,皇上还发现太子在东宫训练死士,太子妃的爹莫丞相在朝中势力也在与日剧增,太子是皇后嫡出的长子,皇后的亲信也是当朝重臣,关系盘根错接。依老奴看,皇上是怕太子太强势,日后难以……”
“许公公是聪明人,这皇上的想法怎可乱猜!就算在你我私下也猜不得!”慕妃搁下茶盏打断了许公公的话,这皇宫之中左右皆是耳目,她不想引来祸端,更不想陷恪儿与危难,“不管太子如何强势,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后皇上俩人情深意重,才会让太子势力强大,可他的势都是皇上给的。”
“娘娘德心仁厚,老奴明白,只是陵安城里早有传言!怕只怕这宫里面的人不会都是娘娘这个想法。”许公公神色微沉语带阴郁,佛尘在身旁被宫女打着扇羽吹得轻晃飘舞。
慕妃眉目间有着如雾轻撩的忧愁,“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出手了。不知道恪儿他现在可安全?”
“娘娘请放心,老奴也派人探得三殿下已安全到达灜州了,不出三日便可回京!”
“三日!回来也更是深陷危机!”她幽幽稻息着,可是三日安全回来又如何,危险更多!
“三殿下从小聪明机灵,这十年又独自在边境修习,娘娘也应该让三殿下在这宫廷之中历练一下。”
“宫廷之争何其凶险!”慕妃微蹙娥眉,想到那些宫廷之争的落败者,哪一个不是下场惨烈。
“娘娘,三殿下不是当年的小孩了,那些民间流传三殿下在边境的功绩,娘娘也该有所闻。今天的殿下已不是那么容易被人伤害的。”许公公皱纹交错的脸上有着谦和的笑。
“是啊,他今年也有二十了!”但在母亲的眼里总也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三殿下文韬武略,睿智有才,又深得皇上疼爱……”
“只怕会招来一场腥风血雨!”慕妃眼中黯然。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
轩元轩元帝登基,开创大西帝国鼎盛时期,风物明丽、国力强盛、客似云来、聚宝金市。天下间一片繁华荣景、国运昌隆之象。
十年间,轩元轩元帝用心治理国家,文武百官清明廉洁;民间百姓安定祥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天下百姓只记得这举国盛世的开创者,是如何的一代贤君圣主。又有谁还会在乎他是如何不择手段的弑兄毒父,用亲人的血铺就了这段通向帝王的道路。
而如今他坐拥的万里江山立身扬名,华夷安泰,天下承平,也已证实他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天命所归。
轩元轩元帝的行宫——承天宫,修建于万木覆盖的绿荫之中,主殿前方左右分峙翔鸾、栖凤二阁,殿阁之间有回廊相连,相互呼应,轮廓起伏,气势伟丽,如在霄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时值盛夏,溽暑酷热难耐,密密层层的枝柯碧叶抵御着如火傲阳,加上寝宫各处用金盆铜洗储贮了许多的冰块。
正殿户牖洞开,凉风徐来,竟像初春时那样凉爽怡人,舒适惬意。
那明黄的案台之上,垒满已批阅的奏折,龙涎香的青烟从铜铸的仙鹤嘴中缓缓飘出,若袅烟,若轻絮,笼彻宫殿。
迷蒙间,轩元轩元帝一身赤黄九龙袍衫,一顶翼善金冠,即使岁月流痕,他容貌却依旧冷俊,神情却傲慢中透着倦怠翻阅着案上的奏折。
大殿里静得出奇,许公公身着皂色宫袍手持佛尘肃立案旁。
御案台下,两旁分立着三位身着圆领窄袖幞头袍衫的大臣,和头戴介帻身穿降紫色对襟大袖衫的丞相莫安阮。莫安阮一路辅佐皇上夺取帝位,成为一朝开国功臣,所以在朝是自是位高权重。
“许长德,明天祭天大典的事可都准备妥当?”皇上放在奏折,随口问向身侧的许公公。
“回皇上,都已准备妥当,奴才亲自查看了几遍,请皇上放心!”许公公敛目垂首。
“祭天大典乃是尽孝尽忠奠下大事,皇氏子孙都应到场祭拜,到时许公公可要记得请公主殿下们准时到场,误了时辰可是大忌!”莫安阮这一语双关的话,不疑是在提醒皇上,三殿下还未回京。
他说的话也是份量千金。他的女儿现在的太子妃,他当然就是太子一条船上的,太子虽是皇后所出,但并无治理天下的才智与谋略,又被皇上发现了暗养死士。太子这位岌岌可危,他当先要清除掉威胁太子之位的人。
皇上面色微沉,眉头蹙起,“恪儿还未回来吗?”
刹那阴霾密布!
“回皇上,三殿下这两天就会回来了!”许公公欠身回道。
“几天前,许公公也说了同样的话!”莫安阮大袖一挥双手持到身后,一副傲然的样子看着许公公,“圣诣返京之期早过半月之久,就算路上遇到危难也会有个音讯,可却……”
未待莫安阮把话说完,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语声悠悠一句,“禀皇上,三殿下到。”将他的话硬生生堵在口中。
在这辉煌寂静大殿中,男子急促的脚步声有一种空洞的回声,把沉闷的空气都带得活跃了起来。
从雕龙浮凤的长窗射入的光霭,在那颀长身躯上拂下一身锦色辉煌,步覆匆匆,衣袖生风,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行至殿上,一袭驼色衣衫妥贴着修长的身姿,一派清贵器宇更兼旷达不羁气质,风采照人,玉树临风。
“儿臣尉迟恪叩见父皇!”尉迟恪屈膝跪在御案前,额上汗珠滚落。
皇上坐在龙椅上,只是瞧着他,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路上一切都好吗?”
“回父皇,路上一切平安!”尉迟恪唇角勾勒出微翘的弧度,双手捧上一长方形锦盒,“儿臣听说近年父皇一到冬天就会患上脚疾,御医久治不痊。儿臣心急难安,此次回京之际特为父皇寻来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与祁连山的万年龙血赤寒珠,民间传言将这两物治成药剂敷用可治百病,而且冬病夏治最为佳,愿父皇早日康复!儿臣一心寻药,以至延误回京之期还请父皇治罪!”
皇上眉宇间已见悦色,双眸中也闪烁着欣慰与心喜的光泽,“平身吧!”
“谢父皇!”
许公公上前接过锦盒,拿到皇上面前,“皇上,这可是天下间极难寻得的两大至宝,三殿下对皇上的一片孝心可见一斑!子能忠孝则善矣,皇上定会福泽万年!”
皇上朗声笑起,“恪儿,边境十年你已学有所成,此次回京理应学以致用!恪儿听封!”
“儿臣只是想父皇的顽疾早日康复,并不无求!”尉迟恪始终带着笑容,清朗脸上的澹然,如皓洁月色清澈照入人心。
“如此难得的世间至宝也被三殿下寻来,此刻又何需推诿!”莫安阮话带讥讽,薄薄的唇已不自觉地牵出一线阴冷。
“尉迟恪封睿王,授予济州都督,食邑三百户……”陵安帝都依旧繁华。
来往的商贾,市井叫卖的小摊店主,一片熙熙攘攘。
三皇子回京已有数日,众多的大臣们都暗地里谈论,势必会有一场太子与三皇子之争风起云涌,还在暗地里打算到时要站在那边,才会升官发财。但等了几日没看到任何的好戏,就连一点起风的迹象也无。
三皇子每日除了上朝宜事外,就是在新建的睿王府里大门不出,任何人也不见。
大臣心里也有数,看来谁也敌不过太子之势,毕竟太子身后是当朝皇后跟莫丞相。那三皇子的亲娘不过是一被皇帝冷落多年的妃子,又怎样与之抗横。
这一日,太子府中设宴,要为三皇子尉迟恪接风洗尘。
一时间,京城的高官显贵,各家少爷、小姐,共聚一堂,太子府里很是热闹。
几位皇子自然也早早的到了。兄弟相见,寒暄一番。
“三哥,你这一走就是十年啊。这次回来定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