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后他想,他终于可以再见到双双了。
***
这一夜君无瑕做了个梦。
梦里不再是如以前那样如水墨氤氲雾气弥漫让一切都显得久远而又虚幻,这一次,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如同现在,此刻。
他看见一个少妇正坐在他从前住过的那间小茅屋前,低着头在认真缝着一件小衣服。或许是察觉到自己靠近,她抬起头,看见他,宛然一笑。
她长得很美。纵然是这样的粗衣打扮,也无损她半点美貌。笑起来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一直记得这对梨涡。
“你想见他吧?”君无瑕听见自己这样问。
她微笑,没有说话。
“你一定很想见他。”他从前不知道,现在却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带着自己离家出走却哪里也没去而是留在了近在咫尺的灵犀镇。
也明白了为什么按照洛千变的性子当年却没有带走她到清音谷安葬。
他心里很清楚为什么眼前的人一直没有回应自己。因为,他不记得她的声音了。所以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回应自己。
于是他只听见自己说:“他的时日或许不多,所以我想带他见一见你。”
他想起她离开的那天,教他洗去了她脸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美丽却苍白地已丧失了大半生气的脸。
然后摸着他的脸,对他说:“不要忘记我。”
他便努力地盯着这张脸想将它深刻地,永远地记在心里。可是后来,他便恐惧又内疚地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永远记住那张脸。
但洛千变对他说:“她想要你记住的,并不是她的脸。”
他那时不懂,只在心里默默埋怨自己。后来他才终于明白洛千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他也有些恍然那时她看着自己眼睛说的那句话,似乎并不只是在对他说。
君无瑕慢慢睁开了眼睛。
月光早已浸窗而入,晕染了半个屋子,将现实重新映在他面前。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样从那个梦境突然离开的。
他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帐顶,然后抬起手臂,覆住了双眼。
***
一大早,容昀就已经起了床,严格说来这一夜他几乎就没怎么睡得着,直到后半夜因为担心第二天精神不佳才强迫自己闭了眼睛。
梳洗完后他便选了件霜色绣暗云纹的衣服换上,还精心捯饬了一下自己,待他自己看的满意了,又问了秦牧好几遍,直到容思雪以女性眼光告诉他非常不错的时候,他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但这颗被稍稍放下的心却随着马车终于驶入灵犀镇地界而再次悬了起来。
“要不,我下马车走走吧。”容昀忽然没头没尾地道。
秦牧不由觉得好笑,作为容昀多年的亲信属下,他自然说话更没有拘束些,于是笑道:“夫人要是知道堡主为了见她一面这样紧张,怕是也要取笑一番了。”
容昀低眉一笑,那笑意中竟带出几分憨厚和少年般的羞涩。
莫问有些五味杂陈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
这时,君无瑕道:“不用了,她不会笑你。”
容昀怔了怔,见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神情也仿佛静地有些异常。没来由地,突然就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出现,让他的情绪开始出现了冷却,思绪也渐渐有些飘忽。
“到了。”
直到这一声,将他骤然唤回。
然而下车后,几人又再行了一段,周围的景况却越看越让他心生不安。
“她住在山脚下么?”问完这个问题,他自己又解释道,“哦,也是,方便她上山采药。”
引路的两个人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容昀问。
君无瑕说:“已经到了。”
容昀花了片刻才终于转动视线往一旁那座其实他早已注意到的墓碑看去。
——星落于此。
没有署名,但对容昀来说,它简直直白地同直接署名没有分别。
“堡主!”秦牧一把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他,然后看向君无瑕,仍不敢相信地问道:“无瑕少爷,双夫人到底在哪儿?”
四周沉寂了半晌。
容昀慢慢走上去,伸手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字,岁月的痕迹从指尖清晰传来,刺的心口阵阵疼痛。
他沉默良久后,问道:“她在你十岁那年走的?”
君无瑕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许久的沉默,容昀听似平静的声音传来:“我想单独和她待一会儿。”
原来她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很想笑。
他因为觉得愧疚,又以为她和洛千变终于走到一起所以小心翼翼不敢再去打扰她。可是结果呢?她竟然有几乎近十年的时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而他错过了这十年,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见到的,却是她的坟墓。
“双双……”他靠在墓碑上,额头轻抵,就好像当年他们经常做的那个亲昵的动作的一般。低唤这个心里念了数年的名字。
只这一声,泪水就倏地落下,跌入了土里,转瞬不见。
“对不起……我好想你。”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其实,不过这两句。
一句对不起。
一句我想你。
这两句,就是这些年我全部想对你说的话。
然而这两句说出口,他的背脊却抖得更加厉害。
——“你怎么傻看着我?我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嗯。”
——“嗯是高兴的意思吗?可我看你不笑也不说,我以为你不怎么高兴呢。”
——“我……太意外了。”
——“你真是个木头啊。我原本以为这世上的男子都和我师兄一样反应快又爱说话,谁知认识你之后才发现还有这样迟钝的。”
——“那,怎样才算不迟钝?”
——“唔,比如你应该先对我笑,然后说,君姑娘,我正好也很想见到你。之类的……吧?”
——“双双,我很想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还可以吧?→_→更完准备看球赛去,困并纠结着。。。
、所谓命运
容昀在君双双的墓前坐了很久。
直到日落西山,金色的余晖斜斜从天际那抹云后映射过来,刺得他双眼又是一阵酸痛。
有脚步声渐近。
他没有抬头。
“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一辈子?”
他眉间微动,蓦地抬眸看向来人,半晌后,似乎早已平静下来的他气息中又带微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容昀问。
来人慢慢走到石碑前,淡声道:“告诉你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最多就是让我看见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出出气罢了。”
容昀眼神空洞地苦笑:“那你应该早些来出气。”顿了顿,又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就可以早些见到她了。”
“容昀。”洛千变喊了他一声,又默了默,才道:“小双她当年离开青云堡时曾经写过信给我,嘱咐我不许去找你的麻烦。”
他说到这儿,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你应该明白,她当年离开你并不是因为生你的气,而是为了不让你为难。”他说完,忽然冷冷一哼,“但我觉得很不爽。凭什么你们容家说要什么就要什么,要了的不合意就再丢了另要一个?所以我故意说那些话来让堵你的心。若依照我的性子,当年就要让青云堡鸡犬不宁!”言罢,却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人还算有良心,只有有良心的人才会觉得堵心,不然今天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再说,”他眼中流露出几许失落的意味,“他们母子两都不曾怪你,我又还能说什么。”
容昀始终一言未发。
“我娶了她之后,一直不肯同房,最后是我娘在有一晚的饭菜里下了药。”
忽如其来的话语,让洛千变微微一愣,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个“她”指的是谁,这句话又是在对谁说。
“你当年为什么不老实对小双说这些?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她,然后跟她说你不过就是和那个女人生一个孩子给你们容家一个交代罢了。你说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是在做什么?”洛千变觉得有些好气,气的连他自己也有些口不择言,忘记了有些事从道理上你无法苛责,可是从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而容昀却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他说,“这根本不只是一个孩子的问题。这件事对于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和承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背叛。她不想让我为难,也想给无瑕一个健康的未来,和维护自己的尊严。所以她做不到鼓励我,却也不能阻止我,最后只好选择退出。”
洛千变这次是真的有些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呆板世俗的容昀,原来竟然这样了解他自以为十分了解的人。
这个人不是没有自己的坚持,只是他被太多的东西所牵绊,而无法那样纯粹的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东西。
他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此生挚爱,却不能去怪责任何人,难道要怪命运吗?如果不是君双双因为在生君无瑕的时候伤了元气导致再也无法生育,容昀必定拼死也不会再纳妾,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拖,去坚持。
可是……虽然能够肯定他对君双双的感情,但洛千变还是不这么认为。
他不认为应该理所应当地把今日失去的东西都归咎给命运。
“如果当年小双喜欢的人不是你就好了。”洛千变如是说,“或者她生无瑕的时候很顺利就好了。”
容昀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是什么,但这样的含义,却让他心头又是一痛。
“容昀,”良久后,洛千变遥遥望着天边那抹晚霞,语气有些漂浮地道,“你信不信,你的儿子会比你过得好。”
他的语气毫无疑问,而是一种肯定的宣告。
容昀想起了那个兰家姑娘,抬眸,不语。
洛千变回头看向他,一笑:“我很庆幸,这孩子除了聪明之外,没有一点像你的地方。”
***
没有一点像你的地方。
容昀站在寄思堂里的光晕中,长久地凝视着挂在正中的那副画像,凝视着那画里的女子。
洛千变最后说的这句话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回荡他的耳畔,而每一遍的回响都让他心中苦涩更深一层。
庆幸也更深一层。
是的,他也同洛千变有一样的庆幸。
又再深深看了一眼画中人之后,容昀转身走出了大门。夜色下,径直向着及雅轩而去。
远远的,还未走进院子,他便见到了屋里尚未熄灭的灯火。
君无瑕还没睡。
正在给君无瑕铺床的莫问见到他有些意外。很明显,容昀这时候来是有话要对自己的儿子说,于是一向识相的他也迅速就和秦牧一起都退了出去。
“能同我聊几句吗?”容昀看着君无瑕问道。
君无瑕没有表示异议,相反,他的目光表现出的,是自己正在等着容昀说下去。
“你和兰璃,”容昀顿了顿,改了口,“江湖上的人现在称她镜兰璃。我想问,你和她,你们……”
“嗯。”君无瑕这么应了一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性格中直来直去的一面,但容昀还是稍微怔了一怔,才道:“但她现在是莲教教主,你真的想好了?真的那么喜欢她?”
“我和她认识五年多了。”君无瑕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容昀一怔,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又道,“可是你们两个现在的状况不比五年前,甚至连几个月前都比不上。无瑕,如果你那么喜欢她,带她一起走吧。趁现在还有机会,退出江湖,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
他想告诉他,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的,有时候即便你想退出,但身边的人也会不允许,所以这世间才有那么多无奈又有那么多遗憾。
但君无瑕只是笑了一笑:“她还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容昀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实在很难对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对手阵营中的领头人给予完全的信任。
“找她爹。”君无瑕同样用三个字做了回应。
“镜青衫?”容昀蹙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