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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门的时候……在云门,不但是马伯提醒我七爷的身世似乎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我看到自己的身体,也的确迟疑了。”
韶灵说的万分艰难,她很清楚,以前她或许还有生孩子的资格,但自从去了一趟京城,情况就大为不同。她料想着慕容烨会觉得难以接受,但若是他无法接受,她可以放任他离开,果不其然,慕容烨凛目变脸,韶灵甫到嘴边的话又全咽了回去。
慕容烨的脸色一变,早已没了笑,眼前的女子五官清丽而精致,眼波柔如春江,彷佛随时都蕴着泪,让人心疼极了。
“你会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她。”他的眼底闪过一道阴狠的神情,字字冰冷。因为张太后,她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亲眼目睹父亲的惨死,被追杀,被迫跳崖,亲自去鬼门关走一遭,去了京城,又遭遇磨难,坏了原本就并不健康的身体……她欠韶灵一条性命,更欠韶灵一个健康的身子,若是韶灵无法生育,也是她亏欠的!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她如鲠在喉,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没有就没有吧,我不能违背良心说一点也不遗憾,但也许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得到你,失去孩子,我不会后悔。”慕容烨正色道,朝她伸出手掌,不愿再谈及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你打算在凳子上过一夜?”那个不择手段残害了韶灵身体的人,跟自己唯一的关系,便是她是自己的生母,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事态不如人意,走到死角,他却更庆幸至少还能挽留她。
遗憾。
是啊,没有人会不觉得遗憾。
“我没有很喜欢孩子,也许我也没有耐性和经验应付那种小鬼头——”他看韶灵依旧不起身,眉头一皱,他自己成长的就很是孤独,不知何为童心,何为童趣,若是要应付一群吵闹跑跳的小鬼,他会很头疼。“没有孩子,往后你免得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干脆多了。”
“床太小了,你一个人睡,更舒坦些。”韶灵压下心中的黯然神伤,笑着婉拒,她在大漠的生活并不奢华,屋子不大,床也不大,慕容烨一个人几乎占据了整张床,她并不想让他睡得不舒服。
闻言,他笑得全身震动。
“冷成这样,还不许我抱着你给你取暖?”不是他慧眼如炬,韶灵的面色死白,却还在逞强。
她挎下肩膀,知晓无法违背他,缓步走到他的身畔,他掀开被子一角,把她整个人裹住大半,单人床的确很是拥挤,他唯有侧躺着,才能伸开右臂,绑缚住她。
“你走之后,我做了一个噩梦。”慕容烨神色一柔,低低呢喃,她虽然手脚都冷的像是冰,但能拥抱着躺在一起,才让他感觉的到真实的温度。
“什么噩梦?”韶灵扬起小脸,蹙眉询问,所谓噩梦无非是梦到讨厌惧怕的人或事,可她实在不知道,堂堂云门主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梦到你说我们之间,再无可能。然后,我掏出了匕首——”
韶灵闻到此处,面色一白再白,甚至忘了呼吸。
慕容烨笑出声来,薄唇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面颊,把她抱得更紧,冷冰冰的人抱起来并不舒服,他想着早些把她变得暖和,像是过去一样,抱起来暖暖的,软软的,像是一片白云。她真以为自己在梦中,杀害自己最爱的女人,只因为被她拒绝?!
他轻轻地说:“在梦里,我对你说,难道非要放光我身体里的血液,你才能忘记过去?”
显然,这一句话,同样没有起到任何抚慰人心的作用,韶灵的面色并不曾恢复红润,相反,比起方才更加苍白。
他恢复了几分精神,笑着调侃:“刚才,你若是不追出去,我也很有说这一句话的冲动。这不得不说是个好法子。”反正他不信,她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流的干净。
“胡说!”她低叱一声,俏眉皱的很紧,话锋一转,她狐疑地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真的随身带了匕首吧。”
“你要我放光那些你惧怕和厌恶的血液吗?”他却避重就轻,直直望着那双水盈盈的大眼,凑近她的面孔,继续可以分享对方的气息。
“我没想过伤害你……”她轻摇螓首,哪怕在梦中,她也不希望自己是如此阴毒之人。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在京城我那么对你,都是不对的。幸好你身上的疤都褪了。”慕容烨的手掌,在锦被之下轻轻抚摸过她的右臂,那儿,曾经被剪刀划伤,如今跟其他地方一样光滑。他说的真挚,不难听出心中的愧疚。
“在梦中,你真的自残了?”她紧紧揪住他的手臂,依旧无法介怀那个梦,那个的确可以被称为噩梦的可怕景象。
“没有,我醒来了。”慕容烨寥寥一笑,怪他好事不提提噩梦,看着她一脸紧张,身体僵硬的像是石头。当然,他不曾说了实话,他梦到自己满身是血——用清除这种与生俱来却为自己结下仇恨的血,挽留一个人。
“后来没过几日,我又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嫁人了,但新郎官不是我。”慕容烨说的全然不像是说笑,在那个梦中,他走入一个院子,看着精心打扮的她,清艳迷人,既矜贵又娇嫩,绘上胭红的眼尾,红魅似花染,绝美风情横生,犹如世间尤物。唇间点上朱红胭脂,衬托菱形小嘴丰盈水嫩,长发随手梳拢,不加以盘髻束缚,舍弃累赘发饰的锦上添花,她一身鲜红嫁衣,缓步来到门扉前,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越过他,看不到他,走向喧闹的礼堂。就连他,也没见过这般的韶灵。他曾经认定的女人,盛装打扮,却即将要嫁给别的男人。
“梦,提醒我不能容忍你离去的真实,你分明打扮的像是仙子,却跟我擦身而过。我过去可从未做过这种怪梦……”他笑的很苦,他看似或清冷,或邪魅,或孤绝,却从来没有谁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即使她早就离开了,还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想念她,眷顾她,让自己更不甘心失去她。
“我没有嫁人,那只是梦。”她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酸楚,又觉得甜蜜纠缠,小手贴上他的面颊上,她轻缓至极地说。
“那只是梦。”慕容烨笑着点头,轻轻喝出一口气,残忍无情的梦境早已消散,剩下的只有温暖甜美的现实——如今,她躺在自己的胸口,床小的很不舒服,但他却格外喜欢这张朴素的小床,幸好自己撞见的不是可以容忍两人翻滚的大床。
她也曾经做了好多个噩梦,原来担惊受怕的人,不只是她一个而已。
她梦到——他在清晨离去进宫,整肃华服,嘴角一勾,低首,蜻蜓点水的又偷了她一个吻,大手轻捏着她的下巴,交代道:“在家里等我。”
家,到底哪里是她的家,算她的家?
铭东苑?京城?云门?
都不再是了。
然后,她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屋内,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
但这一夜,两人都不曾再做任何噩梦,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额头,任由她温暖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脖子,她的手,同样拥抱着他。
他不要她继续担负着那么多的愧疚,逼迫自己
慕容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女子早已起身,唯一一个金色软枕让给了他,枕着他的脑袋,屋内空无一人,唯有他昨日穿的黑色劲装,挂在椅背上,已经风干。
这种被人丢下的感觉……特别是被女人丢下的感觉,当真不好。
门口传来轻快的步伐声,一个绯色身影跃入他的眼帘,韶灵端着早点,走入屋内,看他正眯着黑眸打量自己,她忙笑道。
“我熬了姜汤,你记得喝。”
“你又要去哪儿?”他老大不爽地蹙眉问,如今天才刚亮,她就已经衣着整齐,洗漱干净,黑发盘高,缀着一只珍珠钗,一袭精美却又便于做事的裙裤,随时就能走。
韶灵但笑不语,并不曾觉得他不好伺候,他们分别好几个月,出于私心,她也很想整日陪伴他。
“我答应了月娘,就要谨守诺言。”她说的轻描淡写。
“要去明月坊?我何时才能见到你?”慕容烨不快地询问,掀被走下来,韶灵急忙取来烘干的里衣,给他穿上。
“二更,我一定回来。”她说了实话。
“真怕她们教坏了你——”慕容烨捉住她的小手,像是调侃,脸上却又没有太多笑意。看来,这一句话,是认真的。
“我记得以前你并不排斥烟花之地,不是还要我去学习吗?”韶灵反唇相讥,眼底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灵动。
挡话挡得突然,也挡得巧妙,笑容恶意,人美,却淬毒带刺。
慕容烨脸色一沉,哼了一声,不再谈及往事,过去他喜欢捉弄她,但在他们坦诚心意之前,而如今,换她来戏弄自己了?!
“那你学了什么?改日让我看看你的成果。”他扼了扼她的皓腕,却不曾用力。
她气笑了,这回当真没办法回应他,其实她当真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法子,月娘说,圆融未必不是一件坏事,遇到了不好的事,应该避免让它变得更坏更不可收拾。
瞧她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慕容烨的眉心微动,扬起俊眉,“你想好怎么应付我这位钦差大人了?”
被他这么一问,韶灵狐疑地想起他身上那块金牌的由来,她压低嗓音,低声问。“皇上派你来做什么事?”
近十年来,没有朝廷钦点的钦差,来过荒凉贫瘠的大漠。
“当然有他的用意。”慕容烨却不想明说,只要能赢回她的心,假以时日,他们回去,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是在笑吗?!
以往谈及皇帝,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但慕容烨向来脸色不好看,可如今挂在薄唇边的那一丝笑容,又是从何而来?!
韶灵觉得可疑。
……
静安王府的花园,一个干瘦的少年推着一名俊逸温雅的青衣男子,如今已经是八月底的天,连着一个月的晴天,天气一直很好。
“连翘。”
男人扬起手掌,示意少年止步,少年笑着将鱼竿送到男人的手中。“王爷的脸色越来越好了——”
“都要谢谢你的师傅。”御祁泽的唇边饱含着笑意,以往总觉得下身如同朽木一般沉重不堪,而如今,韶灵在他身上用的药,渐渐有了效果,他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精神元气都在恢复。
一连几日不曾见到韶灵,他当下就知道出了事,命人暗中打听宫里的形势,才知道韶灵是跟着一位叫做“慕容”的公子回来的,据说,那位公子是朝廷的座上客,太后跟皇帝,都极为器重。几天后,探子告诉御祁泽,韶灵生了一场病,他忧心忡忡,不是生怕没有人医治他的腿疾,而是生怕就此让太傅绝后。太傅因他而死,他已经内疚难安,那个热情真诚的女孩,若是被卷入皇宫争斗被皇权就此压死,他如何安枕无忧?!不出十日,他收到了韶灵的亲笔书信,她说把自己最信任的弟子送到他身边,代替她给自己继续医治,不涉及针灸,药方是她留下来的,让连翘负责御祁泽的饮食起居。
连翘这个少年,才十五岁,但手脚利落,擅长料理照顾病患,才使得韶灵的心血不曾白费,诊治不曾中断。
哪怕韶灵被驱逐出京城,她还是不曾放弃他这个病人,这个女子,哪里只是冰雪聪明?更是蕙质兰心,细心谨慎,心底纯良。
“小姐写信交代过我,让我以下人的身份留在王爷身边,不可泄露身份,更不能怠慢王爷。已经快半年了,药汤可以不必日日泡身,我会帮王爷按揉肌肉,何时恢复了知觉,王爷该开始走步了……”连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