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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珊瑚已经弹完一曲,接下来让她来陪你,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韶灵暗自咬重,金蝉脱壳,趁着慕容烨还来不及反驳,已然步伐轻快,走出门去。
但落在慕容烨的眼底,她的这一个举动,更像是慌不择路。
他的自制力不差,她也并不逊色,但她若是当真把他当成陌路,何必那么慌乱地离开?!除非,她根本没有说的那么厌恶他,反感他。
“大人,您很中意小当家吗?可是小当家跟我们不一样,她不是出身风尘。”珊瑚放下古筝,站起身来,眼看着这位大人的目光,依旧落在门口的方向,她眼神一转,心中多了个明白,浅笑盈盈地说。
“我知道。”慕容烨从腰际掏出一个银锭子,往珊瑚身边一推,唇畔有笑,脸色缓和许多,再无阴沉冷漠的神色。“多跟我说说她的事。”
“一个月前,小当家刚来明月坊,我们听说月娘打算让一个外人接管插手明月坊的事务,都很不放心,毕竟小当家看上去还很年轻,又是清白人家,我们好多人都去跟月娘说,不能让小当家接手。后来日子久了,才发觉小当家很有能力才干,她还治好了好几个姐妹的顽疾,我们看着她给姐妹看诊治病的神态,她的脸上从没有一丝不耐和厌恶。不但医术高明,她还为我们想了好几个法子,从不强迫我们穿太过轻薄的衣裳,让我们学有专精,不必人人陪客,给我们很多选择的余地。”珊瑚回答地认真,巨细无遗。“可是小当家已经成亲了,上回有个姐妹正巧撞见,那个白掌柜在铺子门口等她,虽然没看清那位掌柜的长相,但据说气质出众,跟小当家极为相配。只是我们再好奇,小当家也不肯说她的故事,我们碰了几回壁,也就不再多问了。”
见慕容烨但笑不语,珊瑚笑嘻嘻地收了这一个银锭子,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大官的出手大方,有了这五十两,足够她歇息好几日,不必每天抚琴陪酒。
慕容烨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并非是她坦诚跟风兰息是夫妻,而是一场误会。风兰息虽然跟她独处,但如今已经及时回去阜城,看来这回……他们并没有任何逾矩的情事。
“月娘跟你们小当家,很谈得来?”慕容烨不温不火地问,看不出他是何等的动机。
“月娘很器重小当家,虽然对我们也好,但对小当家是不同的。她这辈子没有一儿半女,也许是觉得小当家不会让明月坊关门,才想让小当家成为这儿的主人。”珊瑚揣摩着,一脸笑靥,给慕容烨又倒了一杯酒。
慕容烨这回没有将桃花酒一饮而尽,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酒杯中清澈的酒水,一言不发。
二更天。
凤儿已经端来了宵夜,热腾腾的的银耳羹放在桌上,再三嘱咐韶灵要及时喝下,补补元气。
“我喝完就走。”韶灵对她一笑,她从未晚走,这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有时候回到家中,韶光还未躺下,他们姐弟说说话,就要花费大半个时辰。
“小当家,月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叫我转达你两句话。”凤儿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韶灵喝下银耳羹,才轻轻地说。
“我听着。”韶灵放下空碗,神色不变。
“月娘说,官,一个官字,就能压死人。你千万别得罪他。什么事,都顺着他来。”凤儿板着脸,装出月娘老成的语气,轻缓地说。
韶灵笑出声来,拍了凤儿一掌,随即起身,将手边的账册合上。“我要回去了。”
凤儿紧跟其后:“我送送小当家。”
“今儿个就别送了,对了,珊瑚的屋里还有要什么东西,你们连夜送去。”韶灵想起了什么,轻声交代。
“都这么晚了还会需要什么呀……”凤儿笑的暧昧,小脸红红,这个时辰,自然是珊瑚陪那位官爷的时候,忙着呢,不会有人要在这个时候喝茶吃宵夜的啦。
韶灵却因为凤儿无心的一句话,心缩了缩,她的喉咙突地干涩难耐,只能端起桌上的茶杯,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他到珊瑚屋里,已经大半天了,至今还未出来,看来是要在珊瑚身边过夜。
她为何还在意?!为何还心痛?!为何还……有些胸闷难受?!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关系了。
她不相信自己可以忘记杀父之仇,她没有这方面的信心。
他们如今的距离,才是最好的吧。
所以,她不该再去管,到底他身边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反正不是她。
永远也不会是她了。
她走在夜色之中,抓了抓裙裾,却又很快无声松开,步伐仓促,夜色染上她的面颊,她的眼底深不可测。
因为比往日回去的更早,韶光刚刚合上书,打算安睡。
“韶光。”韶灵笑着唤着他的名字,握了握他搁在锦被上的手,韶光会意一笑。
“姐姐——”韶光一身素白里衣,少年的面目清俊漂亮,眉宇分明,在大漠跟同伴玩耍,脸色不再过分白皙,当真有了男孩子的模样。他笑着问:“我们何时回去?”
“你想去哪儿?”韶灵却心中咯噔一声,轻轻叹了口气:“京城?”
“我想回那儿。”韶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支支吾吾半天,总算说出口了。
“那儿?”韶灵轻轻蹙眉,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何地,她眼前突地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一把扼住韶光的手腕,不解地追问。“要去幽明城?”
“姐姐跟……七爷闹翻了吗?我许久没看到他了。”韶光迟疑地说。
“那里不太合适。韶光,是我最近让你觉得孤单了吧,再过两日,我带你去大漠其他几座城池走一走,见识一下其他的好玩玩意儿。”韶灵压下心中的万般情绪,神色一柔,说道,试图安抚韶光的心情。
“嗯。”韶光点了点头,头一回隐瞒了自己的姐姐,其实今天白天,七爷已经来见过他了……他还带自己去骑马,并允诺要亲自教他射箭狩猎。
“你姐姐射箭的本事,也是我栽培出来的,你想尝尝在马背上驰骋,随心所欲狩猎的滋味吗?”当时,慕容烨这么问他。
他竟然点头了。他想,他喜欢,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兴许他依旧不喜欢七爷的轻佻不羁,但他的确折服于七爷的男人手腕,不凡身手。
头一回,他不害怕跟七爷单独相处,过去七爷虽然常常开自己的玩笑,但如今却不太这样做了……姐姐跟七爷,都跟在云门不一样了。
“韶光,你要习惯。”韶灵呼吸一滞,但还是强笑着,也许到最后,他们只能彼此相依,他们是宫家最后的亲人和血脉。
他必须学着习惯,远离所有的危险,不再让她担心的要死。
藏匿在人流之中,也许不是好方法,但只要能将他们的身份彻底的掩埋,是掩埋在黄沙之下,还是掩埋在棺木之下,是她必须面临的抉择。
她要好好活下去,她活着,韶光才能活。
“睡吧,别的事明天再说。”她觉得很累,给韶光压了压被子,心中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韶光无奈地点头答应,躺下了身子,却不曾合上眼,心绪转个不停。姐姐这儿半句话都问不出来,难道他要去问七爷吗?!七爷为何会从京城追到大漠来,他还是不明真相,只是他曾经排斥七爷当自己的姐夫,但时间久了,他似乎早就把七爷放在姐姐身边的位置了。
韶灵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将门反手掩上,突地一人捂住她的口鼻,一手勾住她的腰际,她被逼迫着退后好几步子,撞上了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
她大惊失色,正欲抬腿拔出短靴中的匕首,却被来人腿一勾住,一掌扣住她的膝盖,害的她动弹不得。
“你是哪里派来的?太后叫你要来取我的性命吗?”韶灵心中一凉,面色死白,毫无血色,她察觉的到自己身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来。本以为自己的身世可以隐藏好些年,难道上回在京城仁寿宫偷听的时候,已经被查清楚了?张太后最终按耐不住,要手下取她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让宫家在地下团聚?
她实在想不起来,到底还有什么人,会在她的屋子里等待许久,埋伏着,然后——她咬紧牙关,被牵制住,她没办法拿出匕首自保,口鼻被紧紧捂住,也无法咬伤对方,争取逃跑的机会……
她的心,寒凉的失去了任何温度。
可是她好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就死……这个杀手杀了她之后,就会去韶光的屋子,韶光比她更羸弱,难道要他跟年幼的自己一样,被一剑穿心吗?!韶光才十一岁啊……
她的眼底一片水雾,仿佛看到地下赤焰燃烧的缝隙,在她的脚下裂开,她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法抵过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捂住她口鼻的手掌,渐渐松了下来,接着是扣住她不安分的膝盖的右手,也垂在身侧,一道无声的叹息,拂过她的耳畔。
她的身子一震,她不相信从京城派来的杀手,会手下留情。
“我在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忍不住,说出实情。”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无疑是一道惊雷,几乎将她的魂魄披散。
韶灵的面色死寂,幽幽地转过身去,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扯下遮挡面孔的蒙面巾,他冷着俊脸,更显坚毅俊美。
他实在没办法,才出这一招,虽然他于心不忍看到她以为自己要死去的轻轻颤栗,他无法刻意忽略她冰冷的身体,他还是拼命一搏。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不再需要任何解释了。
“你到底是为了何事来大漠?”韶灵压下方才心死的恐惧和压抑,退后两步,双手紧握,整个身子紧绷的像是石块。她当然知晓这是慕容烨逼自己坦诚真相的手段,只是那一瞬间,他演的太过逼真,动作毫不留情,毫不手软,甚至隐藏了自己身上的白檀香,害的她误以为是杀手前来取命。
否则,她怎么会把真相说出口?哪怕只是只字片语,慕容烨这么聪明的人,岂会听不懂其中的深意?!
“当然是为了你。除了你,还有什么事让我挂心?”慕容烨虽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从她的口里听到这些话,依旧不无震撼,他的黑眸冷沉,眼底万千情绪,宛若汹涌海浪,卷起太多太多的不舍和心痛。
“若我不用这种非常手段,你想瞒我多久?到你我老死的那一天?!”慕容烨朝着她走去,面色森冷,双掌用力,一把扼住她的腰际,逼着她不能再退后,跟他保持距离。
“如果可以的话,我求之不得。”韶灵紧紧蹙着眉头,额头的冷汗落在慕容烨的眼底,依旧是令他心惊肉跳。
求之不得。
无底的黑眸,静静望着那轻而易举用四个字来挑衅的小女人。下一瞬间,他伸出手,猛地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吻住她的唇。被吻得措手不及,韶灵瞪大了眼,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收回神来,想到他是谁,跟着立刻挣扎起来,小手猛捶他的胸口。只是,早已习惯他抚触的身子,却因为他的气息、他吻她的方式,逐渐逐渐的酥软无力。
她为何无法坚持再狠心一些?为何偏偏因为他的坚决而心软?!她一遍遍地质问自己,眼底却又腾起一片水雾。
好不容易,当他终于松开她时,她满腔的怒火老早全都烟消云散,只能望着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喉咙干涩的发疼,如鲠在喉,她用尽全力推开他,转身不看他。
真相被如此残忍地曝露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死无全尸的野兽,她不忍看,也无法继续欺骗。
“命运真是捉弄人。”慕容烨不再强迫她,她削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