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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灵不愿过分乐观,她若是已经身处最为危险的地方而浑然不知,敌人在暗她在明,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夜,慕容烨回来的时候,脸色格外阴沉,华服上是一阵微凉,满身酒气,脸色也格外骇人。
他虽酒量很好,几乎千杯不醉,但在云门的时候,没事也鲜少喝酒。
看来,又是在宫里跟谁吵了一架,或许是皇帝,或许是……张太后。
她抱着慕容烨的腰,把他扶到房间,看他一身冷汗,几乎湿了里衣,虽然神智还算清醒,但显然今晚喝了不少。
“去哪里喝成这幅醉态?”韶灵苦笑道,低声呢喃,给他解开了衣带,敞开胸口,拆了玉冠。
慕容烨始终都睁着眼,只是眼底尽是深远,他握着她的皓腕,久久凝视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我给你烧一壶解酒茶,你等着。”韶灵轻声说,正欲离了床沿。
慕容烨却死不肯放开抓住她的手腕,她见挣脱不开,便也不再坚持,安然坐在床沿,任由这个男人只是握住她的手,却不说一个字。
他的情绪,感染了韶灵,即便不必开口,韶灵猜想,定是有事不顺利。
一整个时辰过去了,慕容烨半阖着眼,神色懈怠,韶灵打算松了他的手,那只手却宛若坚铁铸造一般,毫不松动。
韶灵这一陪坐,便是到了三更,才抽了空。她清楚慕容烨为了她,护着她,从不表露对亲人的渴望和亲近,更不对张太后存心撮合他的谢宛玥动心,其实她心如明镜。这京城进来容易,出去难。
就算没了谢宛玥,后面还有李宛玥王宛玥赵宛玥……
她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给他盖上锦被,到厨房煮了一壶清醒茶。如今要是放任他睡去,待会儿酒劲上来了必然更加难受。
慕容烨从来没尝过亲情的滋味,当久违的亲人别有用心地想要操纵他未来的生活,他心中难以忍耐,却又无法跟云门一样任意行事,毕竟……他们再讨厌,终究不是仇敌。他无法对他们下手。
喝下醒酒茶的慕容烨,半眯着眼睛看她,宛若误服了山林醉果的野兽,优雅而醺然,韶灵无法看清他眼底闪动的到底是清醒,还是迷醉。
“爷今晚掀了宫里的酒桌——”他突地勾唇一笑,迷人而妩媚,轻轻呵出一口气来。
韶灵闻言,面目大变,用力握住他的手,但却有无法避讳,他说的不是醉话。
不难想象,宫里是多么鸡犬不宁的场景。
“本以为至少有一点点相近,什么一言九鼎,什么一诺千金,都是诓骗人的蠢话!”韶灵一听慕容烨是在说天子,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抱怨,慕容烨的眼神复杂而深远,任由她这么捂着。
他们是双生兄弟,哪怕性子南辕北辙,也不该反目成仇。慕容烨的言下之意,皇帝必定反悔了,就在——慕容烨为他找出皇宫守卫的纰漏之处,而天子不曾兑现他的承诺这个紧要关头。
韶灵清楚慕容烨敢说敢做,她也觉得皇上不该背弃诺言,但说真的,她似乎对此事的结果,并不意外,仿佛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皇帝会一意孤行地让他们两个自由离开。慕容烨的唇滚烫,韶灵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趴在他的身上,手又捂住了他的唇,这个动作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她赶紧松了手。
“皇家的御林军……谁稀罕为他卖命?就算当了王爷又如何?你这么辛苦——”慕容烨的话断断续续,但思维却井然有序,只是到了最后,他话锋一转,突地提起她,韶灵心中一跳,理清他的前后,才蓦地清楚。
皇帝一定是不允他们过早退出,见慕容烨有这般的才干,要封他为御林军的统帅,这岂是一般的荣耀?!只是,慕容烨定是愤怒,他们依旧不愿恩准彼此的亲事。
韶灵将打来的热水帮他简单擦拭了一下,又灌了他半碗醒酒汤,这才算完事。
“你好好睡一觉,别想这么多。”韶灵将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确认他不曾发烧,才给他拉好了被角,任由他闭上眼沉睡。
她的人生原本就不太顺遂,遇到几个对她不以为然的人,她却不会太放在心上。若不是张太后身为慕容烨的生母,她也不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拉近两人关系。
而慕容烨他做惯了云门的主子,从来都是他指使别人,从来都是别人为他卖命,要他为别人鞍前马后,左右周全,实在是难为他了。
皇家愿意成就慕容烨的似锦前途,唯独他的前途里,没有她。
她的心中原本就有一层淡淡的不安,但没有预料得到,这一场暴风雨,来的这么快。
三天后。
她只是跟平日里一样,去仁寿宫请安,但张太后的面色冷凝而严肃,跟往日的淡漠判若两人,根本不愿听韶灵搭话,直接问道。
“韶灵,你可知罪?”
她神色淡淡,望向殿堂之上逼问自己的女人,却静默不语。
“死到临头,你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以为逃得掉王法宫规的严惩?”张太后眼底的冷意,唇畔的冷笑,一瞬将韶灵逼到了最冰冷的角落。
玉瑾姑姑看了张太后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出实情。“如妃近日来生了一场病,身边的下人坦诚,正是由于如妃每日都必定要吃的鲜花饼,日积月累,也有半个月了。”
韶灵一瞬明白了张太后的部署,她在半月前皇家宴席上对自己所想出来的鲜花饼大加称赞,用意竟然是在半月后,用皇上身边后妃的病情来问罪。当时场上有谨慎的王妃提出疑惑,若是胡乱服用,会不会对身体有所损耗,一旦此事被宣扬出去,皇宫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看成是罪人。
鲜花并非毒物,张太后清楚若是当下便让人中毒或生病,无人会相信,一块小小的鲜花饼会是始作俑者。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长久服用,每日不断,很多食物之中隐藏的微弱毒性,就会置人于死地。
“太后娘娘,太医已经对如妃的病,做出了诊断,确定是鲜花饼的馅料所致?”韶灵的双目清彻,唇畔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问。
“混账!你这是怀疑哀家?难不成,哀家还会冤枉好人么?!”张太后勃然大怒,冷言冷语。
“既然如此,民女不认罪,也不行了。”韶灵淡淡一笑,说的轻描淡写。
张太后的眼底划过一抹错愕,韶灵的不辩解,不求饶,实在出乎意料。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如妃是皇上很是宠爱的妃子,不仔细调查清楚,你难以服众,哀家也无法为你残害后宫的罪行开脱。”张太后的言语之中,尽是推诿,她朝着随即进宫的臣子低喝一声,发号施令。“涂扎来,你把她带入牢里,把前因后果都给哀家查清楚。千万不能放走一个恶人,但也别冤枉一个好人。”
侍卫在韶灵的面前,打开了牢狱,她安静地走了进去,方才在殿堂之上,笃定了这个嫁祸于人的计谋,张太后已经在半月前就想好。对于韶灵的反应,不是争辩反驳,就是哭闹求情,肯定不愿被冤枉入狱,张太后一定也了然于胸。一旦她不否认,说不定会被看做刁民,少不了一顿酷刑。而今日她并不否认,从容走入大牢,暂时避免了严刑拷打,必会让张太后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宫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是医者的身份,她当初用鲜花作料,怎么会忽略其中的弊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献给皇族?!这世上的鲜花有千千万万,但她选出来的几种花,都是温和无毒,更是对女子的身体有益处,哪怕每天都吃,也绝不会因此而生病。
而张太后以为她只是有一点巧思却不懂万物相克相生道理的女人,她只是献出一道小点心,竟也会被陷害成有心残害后妃。
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竹榻上,牢中的地面铺着一层单薄的稻草,竹榻上只有一条很单的被子,若是到了冬日,住在阴冷潮湿的牢狱,必定会感染风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今日,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就算她怀疑根本没有太医诊断,张太后就急着用如妃的病,惩治自己,又有谁会信她?再说了,皇宫里的太医,也是听人命令,绝不会违逆的。一旦明白了张太后的意思,谁敢公然唱反调?!
“你们把她看好了,明日我要审理此案,绝不能让犯人有半点差错。”涂扎来对着两名守卫,板着脸教训一通。
“是,大人。”
明日才审理,那么今天,她能睡个安稳觉了,也不必担心半夜被拖出去,严刑逼供。韶灵自嘲一笑,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不用到天黑,慕容烨一定会知道的。
不过她更想弄清楚,此事的真相。既然她的鲜花馅料绝没有半点毒性,对身体无害,为何偏偏半个月后,如妃生了病?!只是装病,还是恰巧染病,而给了张太后借题发挥的良机?!
慕容烨必不会眼看着她在大牢度日,但韶灵却有了私心,她很想在明日审案的时候,了解其中不为人知的详情,看看是否在背后做手脚的,不只是张太后一人。张太后从来就想把她从慕容烨的身边逼走,迟早会对自己下手,她并不惊讶。
“灵儿!”正在韶灵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急迫而压抑的声音,近乎低吼。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来,慕容烨已然大步走到牢狱的门外,他黑眸一黯,盯着那将木门锁牢的铁链,俊脸上更是阴沉肃杀。
等他下一瞬抬起眼看到牢狱中的女子时,心中有气又难过,都到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能睡着?!
“七爷,你来了,外面天黑了吗?”韶灵从竹榻上走下来,一步步走近他,眉目温柔和善,佯装无事地问。要是关在没有窗户没有天井的大牢里,看不到太阳月亮,会忘记过了多少时日。
慕容烨哭笑不得,下颚一点,右手突地一抓妨碍他们见面的牢狱铁链,手掌上青筋毕露,暗暗加大了力道。
别说是一根铁链,哪怕是一座铁墙,也无法挡住他要走的路。
韶灵的心陡然一沉,明白慕容烨下一步要做什么,手从中伸了过去,覆上慕容烨的手背,压低嗓音说。“七爷可以把我从牢里弄出去,但有心之人只会更相信我就是那个罪犯,到时候,我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如今就已经洗不清了。”慕容烨的嗓音冷的像是结了冰,话音未落,反手抓住她微凉的小手,审视这破败阴寒的牢狱。如今外面是暖和的五月天,在这里,却冷的像是初秋瑟瑟,就算没有受到刑罚,她一介女流的身子,又能熬得了几天?!
“就算七爷带我走,我也不走。”韶灵蓦地抽回了手,冷冷地望着他。
“你这是什么毛病?你还想在这种鬼地方常住不成?”慕容烨怒气攻心,口不择言。他在上书房跟皇帝意见不合,刚吵了一番,却又突然听到韶灵被捕的噩耗,当下不顾天子威严,跑出了上书房,直奔牢房。
“我要走,也是等事情大白于天下的那天才走。”韶灵淡淡睇着他,他眼底的怒气和心疼绝不会作假,她当然能够感同身受,只是,她话锋一转,眉头紧蹙着,嗓音清冷,掷地有声。“这样慌不择路的溜出去,就算不被抓个现行,也只是一辈子名誉尽毁。要是抓住了,我身上的罪名就更重了。”
慕容烨的怒气有些缓和下来,但还是冷声喝道:“有爷在,谁敢处置你?”
韶灵的口舌根本不饶人,她虽然处在困境,处于下风,但依旧不愿低头,不肯示弱。“从很早之前,我就跟七爷说过,我这辈子想要的只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