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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彷如一座石像。陈文珝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叫“阿仇”,青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陈文珝伸出手,想握住对方的手,却不料只轻轻一碰阿仇的手臂就整个掉了下来。他急忙伸手去阻止想要不让手臂掉下来,却不料连其他的部位也都纷纷掉了下来。
陈文珝越是着急想要把它们都装回去,却越是装不回去。
阿仇散成一片之后,却从里面钻出来了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孩子。男孩子的脸对于陈文珝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却又仿佛有那么些微的熟悉。
他说道:哥哥,怎么办?你把我扯坏了……
陈文珝喘着气从噩梦中醒来。
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阿仇绝对不可能是柳青衡。
阿仇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戴着镣铐,正坐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行程匆匆,中途偶有换马,却并不停歇。阿仇被铐住了手脚,却并没有加上更多的束缚。
马车之中铺垫柔软,还有茶水点心,只是手脚上都有镣锁相连,所以动作之间都让人觉得沉重。
阿仇的心头猛然一沉。
他摸着自己肩上洒落而下不曾经过梳理的黑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了。
他终究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待到马车终于慢慢驶入城市,他虽然无法向外张望,却从那熟悉的吆喝与讨价还价的口音之中知晓自己已经回到了燕京。
即使他的身份没有暴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他可是差点毒死了皇帝。
但是入了内宫之后,他却只是被带到了一处还算华丽舒适,只是四周的门户都被全部封闭的宫室之中,重新锁好了镣铐,就没有了下文。
既没有审问,也没有刑罚。
阿仇想:或许陈文珝还没有精力来处理他?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他猜错了。
陈文珝在暗卫的跟随之下出现在了门口。他走了进来,挥手让手下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阿仇的面前。
对方看见阿仇那垂落的黑发,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但是陈文珝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青年。
然后他伸出双臂,握住了阿仇的手腕,然后猛然扑了上来。
这与其说是一个吻,还不如说是啃噬。并不缠绵悱恻,反而十足可以用凶狠来形容。
阿仇想要挣扎,可是手脚被缚住,却难以挣扎,只能被动地忍受着。
到陈文珝终于放开,他才神态凶狠地望着对方。
陈文珝却完全不觉生气,反而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异人也好燕人也好……即使你所有的过去都只是编造的,只是为了哄骗孤……也不要紧。”
阿仇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陈文珝的声音温柔得几可滴出水来,真挚异常地说道:“阿仇……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怎么可能?
阿仇望着陈文珝那双十分认真全然不似在嘲讽的眼睛,竟然也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凄然一笑,略带讥讽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这样的人啊。”
陈文珝却紧了紧他的手,那手掌上的湿润与温暖简直如同烈火,几乎快把人烫伤。
啊……阿仇想。
若是十年前,陈文珝愿意给他这份深情,哪怕是虚假,他也愿意把心掏给他。
七殿下,七殿下……花费这许多年,我终于看清了你的模样,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迟到哪怕把我一刀一刀割碎,在一针一针缝起来,也再变不回当初的模样。
阿仇缓缓地对陈文珝露出一个笑容。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少笑,所以哪怕这个笑容依旧没有抚平那紧皱的眉,略带痛意的眼,却依旧让陈文珝心痛如刀割。
他只说了一句:“陛下……都已经太迟了。”
第107章 卷二卌五往事难追
他们之间;横着的并不是些许误会;几场争吵,或者哪怕是第三人的存在。
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上百条的人命;是杀父灭门之仇;是哪怕临到死前也要死死握住阿仇的手臂想要保护他,为此甚至不惜撕破自己贤良的面具向继子下跪的母亲,是含着一脸苦涩却依旧要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幼弟的兄长……是一门的鲜血;无数人死前的哀鸣。
背负着这样的仇恨,阿仇可以放弃向陈文珝复仇;是因为死者终归抵不过生者。
可是让他对陈文珝倾心相许,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
那无关于这样的感情会不会再次诞生;而是这样的爱意是不是还会被允许诞生。若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自己冷静而坚定地掐死。
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
陈文珝其实并不会真的不明白这一切。
但是他却拒绝明白。
他开口说道,语气坚定而不容反驳:“孤乃一国之君。”
阿仇垂下眼睑,应道:“是。陛下您已经是一国之君。”
陈文珝说道:“孤的旨意,并不是征求卿的认可。从来没有什么太迟……不论你有什么不满或者冤屈,孤都可以为你平反……但是孤要看你站在孤的身边——你可明白?”
阿仇说道:“臣没有什么冤屈。”
陈文珝怒极:“你——”
阿仇说道:“陛下,你或者杀了我,或者放了我——再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
陈文珝心头一震,却往后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才站住。
在那之后,陈文珝每每都会来看望阿仇,却并不解开他身上的枷锁。这对于阿仇来说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对于他来说,没有直接被处死,那么就还有转机。
陈文珝一开始只是试图用温情来软化他,但是这种做法其实是毫无用处的。
因为对于阿仇来说,他的坚持,并不只是感情上的矜持而已。
一个人要是用生命为赌注下定了某个决心,那么就不会被区区的些许恩惠而感动。
然后在某个夜里,陈文珝出现在阿仇所在的宫室,终于退去了所有的温情,露出了冰冷,孤绝,狠戾的真实性子。
他用了强。
多年的温情,和睦和君臣相许仿佛都已经全然退去,他也没有再作出那副温柔的模样。他没有再粉饰太平地称呼阿仇为阿仇,而是讥讽中带着三分暴戾地叫他青衡。
……青衡,你挣扎什么?好像当年不是我给你开的苞似的?
……你恨我?那就恨吧,如果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的话。
他们给阿仇强行了灌了药汤,让他无法作出太过剧烈的反抗,打扰皇帝的兴致。发泄过后,陈文珝就把阿仇抱在怀里,一点一点亲吻他的脸颊,头发和耳垂。
但是这样的相依相偎算是甜美的吗?
就连陈文珝也不知道。
封了王的异人消失在了朝堂之上,一点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有人说他被派遣去了秘密任务,有人说他得了重病……皇帝却没有对此做出一句解释。
禁卫军的职务自然有新将官接手,而皇帝的脸色却始终没有好转。最近宫中传出很多谣言,还有一处宫殿直接变成了传说中的禁地,直接由暗卫营派兵看守了起来。
皇帝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是为什么。
陈文珝在失控。
没有人比阿仇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他一开始虽然语气凶狠,但是在榻上的时候态度却还是称得上温柔的,虽然这对于阿仇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慢慢却变得越发无法自控。
有一次晚上睡醒的时候,阿仇感受到了痛楚,张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是陈文珝在咬他的喉咙,然后吮吸血液。
简直是噩梦。
他觉得……陈文珝在发疯。
阿仇用力地挣扎,陈文珝才松了口,趴在他身上阴森森地笑着,语气还十分温柔,说道:“青衡……青衡……”
青衡你个头……
阿仇颈间疼痛,发声艰难地问道:“陛下要杀了我吗?”
却听陈文珝说道:“……杀了你也好。”
阿仇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
但是越到后来,陈文珝的行为越来越激烈,玩起来也越出格。慢慢地阿仇身上多了很多伤。不但有伤,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汤。很多药汤里面都掺了有毒的东西,阿仇跟苏听风学医的时间不短,自然分辨得出。
他不肯喝,陈文珝就让人给他灌下去。
然后就是各种充满侮辱性质的玩弄。
这种行为越来越过分,阿仇隐隐发现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总归是有所感觉。
陈文珝看上去,有点疯癫。
他疯得很安静,但是阿仇却隐隐约约从他身上看到了莲姬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阿仇突然昏过去,就一直没有醒过来,陈文珝才突然懊悔起来,抱着他出了宫室,让太医救治。
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并不好,但是幸好阿仇的求生意志很强,最后还是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阿仇想说要看看花园里的景色,陈文珝就抱着他出了门。他抱着阿仇,脸上有几分懊恼。
然后他再一次对阿仇说道:“放心吧,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以后好好对你,好吗?”
连孤都忘了说。
阿仇其实有点担忧他的疯症,觉得自己都快被陈文珝给折腾死了。
他一点都不想死。
他知道自己应该哄哄陈文珝,可是真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假。最后,他也就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陈文珝顿时欣喜若狂。
他也不再把阿仇关起来了,而是好好地整理了一个宫室,让他住着,还派了宫女来照顾他。暗卫依旧没有撤下去,但是好歹阿仇也有了一些自由活动的权利。
阿仇对于这些都十分配合。
然后等到陈文珝慢慢放下了戒心,阿仇再一次失踪了。
苏听风回到燕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城的白幡。
他面露惊愕,问府中的官吏:“谁过世了?”
却听官吏回答了一个名字。
苏听风怔在原地,语气有点飘忽,问道:“……谁?”
官吏再次回答了一遍。
苏听风怔在原地。
看到尸身的时候,苏听风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荒唐。
柳青衡死了,阿仇也死了。陈文珝两次亲手杀死了这个少年,第一次杀死他的精神,第二次杀死他的肉身。
青年就那样躺在那里,即使再多的妆容也掩饰不了他的面容苍白,再华美的衣物也遮挡不了那噬心的血腥味。
苏听风一步一步走向那尸身,总期待那尸身上还如同当初的丛华一样能留下魂灵不散,但是每一步踏下去,却只能多出一点失望,一点绝望。
一步一步,越来越绝望。
直到走到尸身之前,他才突然睁大了眼睛。
苏听风从棺木之中捡出了一只小小的药囊,心跳如擂鼓。
那只是一只十分普通的药囊,囊里面装了一些对人有益的药材碎末,需要经常更换。这药囊里的药材,却是很久没有更换过了。
虽然如此,这药囊之中,却散逸出一丝丝的灵智光芒。
苏听风的双手动作缓慢,一点一点拂过香囊,里面的点点微弱白光就开始被他的手指所吸引,一个一个地附在他的手指之上。
这些白色光点没有智慧,也没有记忆,更没有意志。它们似乎只是一丝丝感情的集合体。
而每一个光点在触及苏听风的一瞬间,都只有一个意念突然爆发出来,传达出一个声音:
“师父!”
“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苏听风想过阿仇最后的意念会是什么……是复仇,或者怨恨,或者痛苦,或者不甘?
可是到最后都不是,留下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