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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血。
青年虽然笑着,陈文珝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眼里好像隐隐含着悲意。他忍不住拉住了阿仇的手,张了张口,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说什么。
许久,他只是握紧了青年的手腕,说道:“……卿的心……忠心,孤必不会辜负。”
然后他就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阿仇的手。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文珝就不再对阿仇做出轻佻的举动,而言行慢慢就开始慎重起来,多了几分尊重,而少了几分自在。
阿仇其实有种想要猛然推开对方,然后远离的冲动。
……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想着。
然后他决定加快动作。
随着时间过去,目前朝中的形势也在慢慢激化。新势力和旧势力的碰撞,朝中风向的慢慢偏转,而皇帝□裸的偏向和庇护也让世家方面愤愤不已。
而后,这种矛盾在某一日突然激化了。
新任的劝学省尚书在前去官衙的路上突然遭到了刺杀,而随之便有大世家受到弹劾,罪状被列了一百二十七条,最严重的一条……战时通敌。
陈文珝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叛国之罪自然不是如此容易定下的,陈文珝很是大方,还让几位大人上堂自辩,但是一方面却直接派兵看管了两大世家的宅邸,甚至派兵直袭两家的坞壁。
措手不及之间,京中两大世家之人都乱了步调,人心惶惶。
遣兵之后,阿仇便进了宫,向陈文珝报告后续。途中遇见侍女送上茶点,阿仇便接了过来,一道提着进了御书房。
他亲手取了小碗出来,为陈文珝斟了汤饮。陈文珝倒是颇有点受宠若惊,有心想就着他的手直接饮下,却又怕显出几分不敬重,于是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如同个十余岁的毛头小子一般迫不及待就喝了,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吃出来,只吞咽完后舌苔压着口腔,才尝出来几分回甘。
随后,就觉得一阵五脏的酸苦和绞痛。
他抬起头,满露惊愕地望向阿仇,却见青年面无表情,就那样冷冷地低着头来望向他,只微微皱起的眉间和紧紧抿住的嘴唇露出几分复杂的悲伤。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在柔柔的日光下那略显遥远的青年,却再没有那样的力气。
然后两道劲风就向着阿仇直袭而来,却又突然双双地栽倒下来,连一招都没有出完,就昏死在地上。
陈文珝只觉得胸中疼痛难抑,而喉间亦是干涩无法出声,神智却是清醒的。
青年的表情是如此悲伤,又如此漠然如同枯槁死灰。
陈文珝想问“为什么”,他想问对方‘为什么’,可是他却问不出来。
多年以前,每一次杀人,或者见到别人因为他或者他的计谋手段而死去的时候,他都会带着些许嘲讽地想自己有一天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死去。
也许死于权谋,也许死于刺杀,也许死于兵败,也许死于背叛。不管是哪个,陈文珝也不会觉得太过奇怪。
但他已经很久再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他雄心勃勃,想着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他心在变软,不再每日考虑权谋斗争,却偶尔也开始留恋午后的一盏清茶,几句清谈。他已是九五至尊,想来有一天,也必能把他的金发异人拥入怀中。
……然而,为什么?
他的双手抓着胸口,汗水低下脖颈,用尽了很大的力气去遏制痛苦,但是却有一股不甘促使着他抬起头,用眼神问出这样一句话。
许久,阿仇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发出了轻轻一声叹息。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七殿下。”
可是陈文珝却并不肯放弃,那双眼睛始终大张着,恶狠狠地盯着阿仇的眼睛不肯放弃。
这样半晌,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了下去。
阿仇仿佛在突然之间,连心都觉得空了一块,抑制不住的不安如同怒浪狂涛一般向他袭来,几乎要在一瞬间把他彻底淹没。
他站在那里怔怔发愣了半晌,却突然猛然跪了下来,伸手去探了一下陈文珝的鼻息,发现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后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匆匆忙忙地从怀里取出了一颗药丸子,给陈文珝喂了下去。
喂完了,他停顿了一下,又给陈文珝喂了一颗迷药。
然后才直接松开扶住陈文珝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师父?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他不应该死?因为他很可怜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吗,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人,不也是一样可怜吗?
——……或者,因为在我心里,其实也认同了他的做法是对的,而我们才是错误的?世家终该灭亡,他们占据着太多他们所不该占据的……
阿仇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看着依靠在门口,还站在原地,两眼无神,其实却已经陷入迷境的太监,知道自己必须要快速作出决定,却又无法作出决定。
他走到陈文珝身边,好几次手伸到怀里,已经抓住了药瓶子,却又一次次地松开。
然后他闭上了眼。
一刻钟之后,他把陈文珝扶到了踏上躺好,然后又喂他吃了好几颗迷药,确定对方会有好一阵时间都不会再醒来,然后就一如既往,仿佛毫无异常地拿着令牌出了宫。
回到营中之后,他下令手下副将带兵制止了城中的混乱,然后一个人离开军营,找了个偏僻处用米醋洗去了长发上的异色,便迅速扮作传令的士兵,拿着令牌离开了燕京。
对于阿仇来说,仇恨什么的,终究已经不再重要。也许有些愧对父亲,母亲和兄长,然而这终究也是注定的。
——对不起,母亲,兄长,青衡终究没有办法让这个天下再次陷入动乱。
小王村上一手老茧但面带笑容的大叔,和粗鲁泼辣的小妹子;边境营中浴血共战的同袍,以及在遥远的远方一直等候着他的小嫂子;劝学省之中斗志昂扬的同僚,和每年充满了抱负前来应试的青年。
有些东西,曾经阿仇以为在家门覆灭之后他就再也不会拥有,这一生也不会再去寻求也无法再得到。但是他错了。
有些感情你不是尝试了去拒绝,就真的不会到来。有些温暖不是你不去寻求,它就不会靠近。
……师父,这样懦弱而反复的我,你是不是会厌恶和看低一眼呢?
可是我却很想见你。
第106章 卷二卌四恍如隔世
陈文珝没有想到;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还会是在人间。
他头痛欲裂,扶着额头,半晌才猛然回过神;令人去抓捕将军李仇,但是传来的消息却是阿仇早已经不在营中,也不在将军府。
据说他已经一夜没有回营;也没有回府;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让副将去平息城中动乱,控制世家反扑的时候。
陈文珝愣了一愣;心头渐渐地冷了下来。
他抚摸着胸口;总觉得五脏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起身的时候却没有什么不便,并没有中毒将死的感觉。
太医把过脉之后,也只说陈文珝可能饮食不调,五脏不和,好好将养一下方好。
陈文珝醒来之后,仔细询问了前一日值守的暗卫与太监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可惜效果不彰。因为值守不利,所以当日值守的太监,宫女和侍卫都被带去各自应当领罚的地方受了罚。
然而去了受罚之后,这一批人就再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出现过。
阿仇刺杀陈文珝的事情,最后还是被陈文珝压了下来,并没有流散开来。
可是即便是如此,有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甚至连陈文珝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把这样的消息给掩藏起来。
青年的眼睛明亮又悲伤。
——那是谁?
他最后为什么没有动手?
陈文珝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看过那样的一双眼睛,可是是在哪里?
他以前见过阿仇吗?在他自己也记不起来的过去?或者,其实他是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当最后昏厥过去时,印在他脑中最后的景象就是阿仇的眼睛。他的眼神那样悲怆而痛苦,在一瞬间竟然仿佛与他那一瞬间的震惊和痛苦同步了。
可是……为什么?动手的明明是他自己。
陈文珝勒令情报司开始调查这位金发异人的来历,务必要把他在燕国土地上有过的任何一点痕迹都挖掘出来。
情报司收到了这个命令之后,暗卫头子就主动前来参见主子了。
陈文珝问:“可是有什么消息?”
青年犹豫片刻,才回答道:“属下有所猜疑,但并不肯定。”
陈文珝干净利落命令道:“说!”
“之前属下偶遇过李大人一两次,只觉得他非常肖似一个人,只是那人并非异人,所以并不曾深想。”
陈文珝这才开始紧皱眉头,语气中略带一些紧张地问道:“……说说你的猜想。”
青年这才语声略带干涩地说道:“柳青衡柳希童。”
陈文珝怔愣了半晌,才再一次问道:“……谁?”
“名阳柳氏的嫡次子,当年名动京城的神童柳青衡。”
……柳希童,陈文珝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
年少聪慧,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名声就已经响彻整个京城。
可是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因为父母的几句唠叨,就对异母兄长生了嫉恨。可是明明心有怨怼,却又没有勇气去争。
再聪明,终究不过是小聪明。有智慧,却不是大智慧。
所以柳家覆灭之后,陈文珝虽也下令追捕柳希童,却并没有在上面花费太多功夫。在他看来,那样一个心高气傲却又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即使不去追捕,大概也会在什么地方意外亡故。
……那真是柳青衡吗?
陈文珝努力地想要回想起当年柳希童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如何也记不起来,印象模糊得让人焦灼。
仿佛所有的印象都只留在是个俊俏少年人的印象上。
对于柳青衡,如果他不是出生柳家,如果他不是有几分五皇兄的影子,陈文珝根本不会花功夫去拉拢他。
……等等,柳青衡与陈丛华有几分相似?
陈文珝坐在那里沉思半晌,终于记起来,初次见到阿仇,他其实也曾说过,那人长得有几分像是五皇兄。
可是……柳希童……柳希童……阿仇怎么可能是柳希童?
他们是那么地不同。
他想起那日夕阳下阿仇染血的脸,他素来沉默内敛的性子和偶尔仿佛会穿过他望向不知道哪里的眼神,以及最后那一眼的悲伤。
青年的意志力很强,无论做什么都如同一支出鞘的剑,带着一往无回的锐利同决绝感。
他是为何而来?他为什么从来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去寻找父亲的亲族?他为什么要那样用尽全力地为陈文珝去完成一切被交付的任务?
他怎么可能是柳希童!?
陈文珝摔掉了杯盏,怒道:“胡说八道!”
暗卫头领顿时噤声告罪。
陈文珝却说道:“传我的命令至各州府的情报司,务必要找到李仇。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想办法把他完好无缺地抓住……不用动刑。”
“……是。”
命令所有人都退下之后,陈文珝望着那又恢复了精密和阴冷的宫殿,神色沉了下来。
或者是因为伤病,或者是因为药性,他很快就慢慢神智模糊了过去。
那是一个梦境。
梦境里陈文珝见到了阿仇。
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彷如一座石像。陈文珝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叫“阿仇”,青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陈文珝伸出手,想握住对方的手,却不料只轻轻一碰阿仇的手臂就整个掉了下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