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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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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相背着双手,老神在在道:“本相今日和尚书令有约,改日再与右相品茗畅谈。”哼,别以为本相爷不晓得你就是首辅大人专门提上来给我添堵的!

谢容笑了一笑,不作强求。

傅诤走的那日,淅淅沥沥降了一场春雨。养心殿后苑内池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纹路,锦鲤趴在莲叶上望着撑伞注视自己的傅诤,吐出个泡泡。旁边的书童道:“大人要带这条鲤鱼一同走么?”

傅诤撒去钵中最后一粒鱼食,收手回袖:“不用了。”岑睿似很喜欢它,他不在,便留它在这陪陪她也好。

胖鲤鱼若有灵性,听到傅诤的心声一定会嚎啕大哭,主人!那个一看到它就两眼发亮的小兔崽子明明是很喜欢吃它好不好?!

为避开相送的官员,傅诤选了一日六部中最为繁忙的时辰离京,有御史台和谢容看着,没几个人敢擅离职守。他本孤身来这京中,自也应孑然一身而去,而他的心却不复来时的干干净净、毫无牵挂……

伞柄微转,他看向灯火依稀的御书房,从那时起岑睿便再没出现过。

淫雨霏霏,仅挂着一柄宫灯的殿堂稍显昏暗孤冷。

来喜抱着漆盘靠在墙角打盹,傅诤走近了也没惊醒他。门“咿呀”一声开了,徐知敏娥眉颦蹙,捧着碗没动分毫的羹汤走出来,一见傅诤诧然一吓,往书房内看了看,微声道:“陛下心情不好,首辅大人去看看吧。”

书房内没上一盏灯火,四处黑魆魆的,宽长的龙案上伏着团模糊阴影。

岑睿这些天实在累得受不住,傅诤撒手不管事了,百官所有的折子一箩筐全倒在了她身上,白日六部轮流轰炸。到了夜里,她躺在龙床上一闭眼,皆是傅诤跪在她面前的画面,一言一语和针一样扎在她脑中。凌乱的一幕幕过去,最后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静得叫人害怕。前方走着一个人,虽是背对着她,她心里却清楚那人是傅诤。她想喊住他,让他等她一起,可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任她如何嘶喊,傅诤仍是充耳不闻地愈走愈远……

傅诤弯腰将滑下的薄毯拉起,小心地披在她肩上,困了便回寝殿睡,在这睡,一会醒了又要抱怨扭到了脖子。抽出她手中折子时,岑睿平缓的呼吸陡然仓促起来,五指紧攥不松,傅诤一愣,以为吵醒了她。却见她鼻尖渗着细汗,额心叠了几叠,想是发了噩梦。

贴近看去,半遮在袖子里的那张小脸上残留着两行浅浅泪痕,眼睛红了一圈,看得出刚刚哭过。傅诤的心钝钝一疼,岑睿虽是娇气爱使小性子,却从不轻易落泪,唯一一次便是龙素素死时抱着他狠哭了一场。

轻柔楷去岑睿眼角的泪迹,手指滑在她下颌,微微抬起。傅诤轻轻吻上岑睿的眉心,双唇尤带几分留恋地摩挲着,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

她心中不舍,他又何曾不比她更不舍。

岑睿这一觉睡得起起伏伏,万般梦境过后终睡得酣实了些。睁眼时,雨声渐消,一缕孤光从垒垒云层里直泻大地,书房中褪去几分阴靡。

痛!揉着酸胀的脖子,她气虚地唤进来喜:“什么时辰了?”

来喜公公也是睡眼迷蒙,不大肯定道:“巳时吧。”暗自费解,刚才是不是有谁来过?

“当啷”红木椅倒在地上,岑睿霍然道:“备车!”

来喜瞬间领悟岑睿的意思,小心翼翼道:“陛下,这回功夫首辅恐怕已经出城了,追不上了。”

“是么……”岑睿黯然地垂下头。

傅诤确然已出了皇城,一马一车形单影只地走在官道之上。行至吴江边,傅诤令书童停下马车。

书童连忙喝住马,道:“大人,丢了什么东西吗?”

傅诤撩开车帘,遥望向隐在重重楼阁后的巍峨皇城,许久,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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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被贬去偏都”一事在占据了恭国舆论焦点数月后,“云麾将军力战鞑靼人,班师凯旋”在一夜间代替了它成为了新的话题热点。

历经一年艰苦卓绝的战争,魏长烟和祝伯符一主一副两位统帅齐心协力,击败了图可思汗。不仅夺回了北疆数城,还带来了有史以来第一位来恭国和亲的草原公主。

京城的姑娘们在得知前半段消息时,心中小鹿砰砰乱撞,“哎呀!魏将军回来了是送香囊好呢还是送帕子好呢?”;听到后半段消息时,满怀春情顿时化为凌厉杀气:“我呸!来的野蛮子,竟敢和我们抢魏将军!”

岑睿为表示对三军将士的重视,亲自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御辇行出金光门,停在一列列鲜艳缤纷的旌旗间,帘幕缓缓卷起,一时间所有嘈杂声响、窃窃私语消失痕,仅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哒哒接近。

军队井然有序地停在城门一里开外,驭马在前的一人搓了搓手中马缰,嘿笑道:“打了多少仗都没事,这一回来反倒紧张起来了。是不是,长烟?”

与之并列的银甲将军瞭望前方那一片明黄行辇,轻轻吐出四字:“近乡情怯。”塞外一年的军旅生涯,敛尽了他的矜傲贵气。若说一年前的魏长烟是枕在匣中的宝刀,那么现在这柄宝刀已破鞘开刃,在沙场征战中淬出峥嵘锋芒。

缰绳一紧,胯下红棕马一身长嘶,魏长烟策马扬鞭直奔而去,在百官惊骇的眼神中,勒马堪堪停在御辇一丈开外。

半卷的锦帘下仅能瞧见一方龙纹衣摆,轻笑声从里传出:“面圣还不下马,云麾将军是要朕一回来便治你大不敬之罪么?”

魏长烟止不住澎湃急切的心情,几番深深呼吸,一个利落翻身,单膝跪在地上:“末将幸不辱命,得胜归来。”

帘幕高卷,一抹玄色身影现于辇车之上,笑眸流波粲然:“听说,你给朕带了个媳妇回来?”

“……”百官纷纷擦汗,陛下,您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犒劳三军上么?

扶柳依依,燕雀倦归深巷,暮霭沉沉。与远在北方、大气磅礴的京都相比,地处江南的偏都承安,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景致。没有京城的繁华喧嚣,偏都百姓的生活宁静而婉约,一城烟柳引来许多文人骚客驻扎此地,随处可见倚在桥头悠悠喝酒吟诗的士子。

又是一年春末,同安巷内的槐花郁郁芬芬醉入十里人家,重叠成簇的洁白花朵垂挂在灰瓦墙头,招来下学的少年童子踮着脚、伸长了胳膊去勾。勾了半天连边儿都没碰到,不免沮丧地蹲在墙下画圈圈。

忽然,一大簇花串递到童子眼下:“拿去吧。”

傅诤看着蹦跳远去的童子,拂去肩上落花,推门而入。

“大人,京中的消息送来了。”书童捧着文书送到傅诤面前。

翻了两页,傅诤冷着容色,丢回给书童:“烧了。”

书童挠着脑袋费解,哎?每回大人收到陛下的消息,皆是眉目浮笑,翻阅完后亦是整齐收好,今日怎生了气性?看着傅诤兀自走入屋内,蹲在灶炉前的小书童壮着胆翻开纸页;唔……

“三月三上巳佳节,今上大宴群臣,与侍中郎醉饮至天色大白。”

啊,陛下胆子好大啊!

“清明时节,今上携大都督踏青,祭拜贵妃。”

啊,陛下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再往下看去,小书童叹了口气,卷起纸张塞入灶膛。陛下啊,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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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三年弹指一挥即过。嘉元四年,京都的姚黄魏紫绽放得比往昔任何一年都要热烈绚烂。恭国皇帝陛下与往年一般在早朝上与诸位臣工们斗智斗勇,只不过今日的话题令她十分得不爽。

“陛下啊!皇嗣关系社稷之本,您真的要纳妃了啊!”

纳你个头啊!岑睿捏着折子,笑得人畜无害,内心却是非常想把它甩到尚书令的那张菊花脸上。

右相谢容拢袖笑眯眯地看着尚书令,道:“尚书令何必心忧,陛下后宫里不储着位未来娘娘么?”

众臣默然,图可思汗那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小岑子长大了哟!!!!!可以亲亲摸摸抱抱了喽~~~~~~~~~

【肆玖】归来
一个年近十九不立后不纳妃的皇帝;好听点可以说洁身自好、清心寡欲;难听点;恭国百姓和臣子们很怀疑是不是陛下哪方面不行啊!

尚书令受徐相爷撺掇,打定主意以死进谏逼岑睿纳妃;一连三日天天在早朝上哭哭闹闹。

然而现在的岑睿已今非昔比,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自岿然不动。等尚书令大人哭完了闹完了,屈指弹了下手中奏疏,幽幽道:“看样子尚书令果真清闲的很;令郎的婚事都没料理完,还时时刻刻惦记着朕的婚事。”

尚书令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陛、陛下知道自己家四儿鱼肉百姓、强抢民女的事了吗?!

徐相的两撇小胡子抖了抖;撇过脸不去看惊慌失措的尚书令。

岑睿将奏疏甩在尚书令脚下;声色俱厉:“你以为和京兆尹打过招呼;这事就可以瞒天过海,朕不知道了么!朕看尚书令年纪年纪了糊涂了,这位子坐了几十年也该换人了!”

“……”尚书令大人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这回眼泪真下来了,陛下!人家错了!人家再也不逼你娶老婆了,呜……

这三年内,朝中势力发生着潜移默化地变化,世家们虽仍把持着各个衙门的喉舌,但以秦英为首的年轻官员逐渐成长,在岑睿的有意栽培下,日趋参与进恭国的权利中心内。这派多数布衣寒门出身的清流臣子,立场鲜明地站在岑睿一边,成为皇帝陛下“行凶作恶”的左臂右膀。

啊啊啊,好讨厌啊!徐相爷拿头撞墙,为什么陛下那么信任那几个小兔崽子,为什么陛下死活不娶本相的侄女,为什么本相总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啊!

尚书令萎靡在角落,忿忿不平道:“相爷,陛下这两年的行事愈加张扬了。破格提拔那几个竖子不说,还让御史台盯得我们盯得死死的。”

你还有嘴说!徐相爷气得手直抖,恨不得拿茶杯砸过去,作为一个鱼肉百姓鱼肉了几百年的资深世家,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御史台揪住小辫子!耻辱啊!愚蠢啊!

“陛下正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年纪,燕王最近打了几场胜仗,自然不甘示弱想做出点政绩来。”徐相喝了几大杯凉茶,终于强行镇静下来了:“你回去后马上召集族里人,让他们这段时间循规蹈矩,别再捅娄子出来了!尤其是户部你那两儿子,手脚放干净点!上次漕运亏空一案,不是本相从中周旋,差一点就都送进御史台狱里了!”

尚书令喏喏受命,仍是有些不甘嘀咕:“陛下也忒偏心了,我们几家被陛下捏揉,独他魏家没受一丝牵连。”

徐相爷被戳中痛脚,陛下说得没错,他现在也分外想踹这货出门啊!无力地挥手赶人:“回去吧,让王琅和云晋也将底下人约束着点。”

人去阁空,徐相站在窗前望着廊上一排君子兰,尚书令话虽不中听,不过也有点儿道理。拈拈八字胡,徐相爷寻思着,是不是该请个人回来镇一镇小皇帝的威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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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右相谢容交代完一些详细事宜,人慢悠悠地晃出了政事堂。人在衙门口前站了半刻,脚步一转,往皇宫走去。

找到养心殿后苑,换了身皓白常服的年轻帝王正倚在株枇杷树上看书,谢容一笑:“陛下原来在这。”

“右相来了?”手下翻过一页,岑睿头也未抬,随手指了指对面的鱼池:“坐,是替尚书令说情的还是也来劝朕立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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