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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完全陷入暴躁中,夙冰的思绪开始出现混乱,其实一早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但这臭妖怪不是已经认定了么,自己又何必装模作样,
“我师傅绝不是你口中那种人!”
“阿夙,你终于肯承认了。”邪阙双眸一亮,“我将拓跋战锁在客栈里,冒险独自一人出来,便是想要证明,辟雷珠在你身上。”
夙冰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方玉盒。
打开来,将之前冷小扇颈上的乌木珠取出,随手扔过去,火道:“编了那么多,最终目的,不就是想要这颗珠子吗,直说不就完了?!何苦编出那么不靠谱的故事诓骗我!”
邪阙虚空一抓,将乌木珠取过手中,又反手扔了回去,几乎是暴跳如雷:“我若图你这颗珠子,早几辈子便飞升了,还用等到今天?!”
夙冰再度扔回去,怒道:“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邪阙本就容易发怒,现下更是火冒三丈,颤颤指着她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亏我当时为了救你一条残命,硬生生剜出心头之血,却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坐在地上急急喘气,以面具做扇,不停忽闪着,“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夙冰胸口起伏了阵儿,瞧他这般模样,心里也明白他可能没有说谎,但教她相信一手将自己养大的师傅,居然怀着其他心思,她断然无法接受。
“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还有最后那部分记忆,是不是被你给抹去了?”
“与我无关!”邪阙尚在气头上,怒滔滔地道,“谁知道是不是萧白夜遭了天谴,反正当我寻到你时,你只剩下半条命,整整在魂皿中养了将近二十万年也没见苏醒,直到秦清止……”
说到这,邪阙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立时满面懊丧的捂住嘴。
夙冰也是大半响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沉着脸道:“你不要告诉我,秦清止膝下那个叫金鹊的徒弟,会是我。”
“是你,也不是你。”邪阙见兜不住了,索性道,“秦清止毕竟只有金丹的能耐,只能唤醒你的肉身,没能唤醒你的魂魄。你的魂魄,至始至终都被封印在这颗辟雷珠中,千年前我化形后,去无极宗找他算账,想要抢回你的肉身,可惜那具肉身可能拥有你残存的意志,逐渐生出新的意识,不愿跟我走,而且神情几乎同你一模一样。其实,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那个究竟是不是你。”
“反正我不记得了。”夙冰一摞袖子,推得干干净净。
“不记得最好。”邪阙凑上前,细细打量她一眼,背着手,小心翼翼地道,“阿夙啊,你要相信我,秦清止也绝非什么好东西,你今后最好离他要多远有多远,他自己的气运虽好,却煞人煞的紧,谁同他亲近谁就得倒上八辈子血霉,而且他还有前科,当年……”
“邪阙。”夙冰不耐烦地打断他。
“嗯?”他一愣。
“如你所说,我若真是活祭,”从他手中取过那颗乌木珠,夙冰面沉如水,“假使被一些高阶修士发现了,是不是会被他们抓起来,以助他们飞升?”
“当年,辟雷珠的秘密曾被无极宗太上长老发现,后来你的肉身便毁了。”邪阙不忍多说,但有些话,必须要说,她必须意识到,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因此你要格外谨慎,尤其是别让姓秦的发现,他早已进阶化神,却刻意放缓修炼进度,迟迟不肯步入合虚,急着找你不知道图些什么……”
其实他说的这些,夙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拳头紧紧攥起,她闭上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哀戚渐渐爬上心头。
压制许久,才稍稍偏过头,看他一眼:“那你呢,你不打算将我抓起来么?”
“抓你作甚?”邪阙耸耸肩,牵唇一笑,“老子已经转生过二十七次,不差再多这最后一次,只不过,往后老子不在你身边,你修为又差,千万照顾好自己。”
夙冰微微愕然:“你打算转生?”
邪阙点点头:“心愿已了,耗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儿脱离苦海。”
夙冰默然了会儿,道:“方才是我太激动,对不起。”
“没事没事。”邪阙心情大好,眯起眼睛瞄他一眼,“看在我照顾你那么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此番我转生以后,能不能换你来照顾照顾我?”
瞧见夙冰一脸错愕,邪阙不容置喙地道,“老子千年不曾回去南疆,尚有些事情处理,之后便会刨个窝引天罚转生,等回头一开灵智,便去无极宗寻你。”
“多久?”
“不知道呢,快则五六年,慢则五六十年?”
“这么久?”
“是啊,所以老子极为讨厌转生,因为会有很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哦,还有一事提醒你,到时候,老子不知道化为何种形体,也说不出人语,你可别认不出,反将我烤来吃掉。”
说完,邪阙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愉悦的面庞开始浮出丝丝裂痕。
拉起夙冰的手,他将乌木珠子郑重其事的放在她手心中,本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纠结着缩了回去,“收好了,万不可教其他人瞧见,我知道秦清止就在附近,所以你的安全不成问题,我……我先走了。”
夙冰此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邪阙背过身,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化作一道白光,钻出了芥子空间,只留下一句话来:“阿夙,这已是我最后一次转生,你等着,这一世,我一定与你一同飞升。”
妖息散去多时,这句话一直在空间里回荡。
夙冰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一撩裙摆,坐在地上,心口有些微微的疼。
她并不完全相信邪阙所说的一切,但那些亲身感受告诉她,他的话,大致还是可信的。比起被神君舀去活祭法宝,她更痛心萧白夜的态度,痛心那一千年庇护,竟只为助他飞升。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此事放在任何一位修士身上,若是发现辟雷珠的妙处,必是欣喜若狂的吧。邪阙之所以不在乎,因为他是一只大妖怪,妖怪天性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
捏了捏眉心,夙冰禁不住苦笑连连。
若是连师傅都如此,这世上,看来当真无谁可信。
一个人呆呆坐了许久,竟忘记地上还躺了别人,濂溪摸着脑袋清醒过来,瞧见夙冰在阴暗处坐着,不由一怔:“你是何人?”
夙冰被他唬了一跳:“你能说话了?”
濂溪这才发现,喜不自禁地摸摸脖子,尔后想起什么,激动道:“前辈,是您救了我?”
夙冰望一眼他脑袋上的血渍,呵呵呵地道:“是的。”
濂溪慌忙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前辈搭救,前辈您……”
说着说着,忽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一摸脸上的面具没了,吓了一跳,“前辈!我的面具?!我的面具?!我的面具……”
夙冰虚空一抓,将被邪阙扔掉的面具抓了回来,扔给他:“没丢,在这呢。”
濂溪瞅瞅面具,又瞅瞅夙冰:“是您将晚辈的面具摘下的?”
“你额头受了伤,给你治伤需要。”不能将白毛供出来,她随口瞎扯。
“真的是您么?”濂溪试探着再问。
“你烦不烦?”
原本正心烦,现在烦上加烦,反正不必再去幽冥王都,这什么世子也没了用处,犯不着讨好他。夙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将满心郁结压下,说道,“行了,咱们出去。”
濂溪将面具戴上,恭敬询问:“前辈,不知咱们现□在何方?”
夙冰再不想搭理他,直接扣住他的肩膀,默念法诀,正想从芥子空间里钻出去,却忽然听见一声巨响,空间内的水池“嘭嘭嘭”的朝外爆出涡旋。
夙冰心头一震,看来有高阶修士在外施法。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她只觉身体一轻,便被一对儿铁爪抓了出去。眼前一暗,一股浓烈的死气森森迫近,几乎同死亡仅有一线之隔。
夙冰下意识的想要放出元神抵抗,却听见濂溪急道:“父王,请您手下留情啊!”
那股死气果真在眼前停住,夙冰一怔,竟是罗刹王?
举目一望,只见罗刹王黑袍裹身,黑纱遮面,周身凛着一股肃杀之气,森冷道:“小道修,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混进我幽冥鬼蜮作甚?”
夙冰无端打了个寒颤,生平第一次遇到化神期鬼修,力量丝毫不输同等级魔修,甚至在同等级魔修之上,这罗刹王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想要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斟酌自己该说些什么,濂溪抢过话去:“父王,道修又如何,横竖是他救了孩儿。”
“你还敢多嘴!”罗刹王骤然转眸,冷冷瞪着自家儿子,“多大的人了,不过骂你两句,居然留书出走,修为不长进,怎么脑子也不长进?!”
濂溪一哆嗦,硬着头皮道:“父王,看在孩儿的面上,就饶了她吧。”
“不可能。”罗刹王冷哼一声,再度将目光转向夙冰,“本王最是痛恨道修,落在本王手中,合该你倒霉。”
说着一拂袖,一道黑气朝向夙冰杀去。
化神鬼修在前,夙冰觉得自己哪怕放出元神之力也一样会死,索性不做抵抗,秦清止总不可能看着自己死了。果真,一道剑气拔地而地,在夙冰面前设下一层防护罩。
罗刹王立时警觉:“何方高人?”
秦清止从天缓缓落下,一展长袍,笑道,“罗刹王,许久不见。”
“原来竟是清止道君大驾光临。”罗刹王一声冷笑,“不知来我鬼蜮,有何指教?”
“自是寻我徒儿来的。”秦清止睨了夙冰一眼,“我师徒二人前来人间界历练,不想小徒顽劣,竟被鬼奴贩子抓住,带进酆都来。”
“她是你徒弟?”
“正是。”
“都已是筑基修为,竟还能被鬼奴贩子抓住,你这徒儿好大的本事啊。”罗刹王显然不信,嗤笑道,“清止道君,你不过元婴圆满修为,在北麓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在我幽冥界,可着实算不得什么。”
秦清止摸摸鼻子,笑道:“所以还请罗刹王高抬贵手,放我师徒一条生路。”
罗刹王眉峰微蹙,跃入半空,双手一合,祭出一柄黑色蛟龙剑:“我幽冥界自不会动你无极宗长老,但本王也是使剑的,素来听闻清止道君的剑术享誉北麓修仙界,心下一直想要讨教讨教,不知道君赏不赏脸?”
口中用着问句,但根本不等秦清止作答,指尖虚空一划,蛟龙剑便倏然进攻。
秦清止的本命真元剑不召自现,化为数道剑光挡在身前。
“既然罗刹王好雅兴,那秦某只好奉陪了。”
秦清止闪身一道金光飞上天空,同罗刹王比划起剑术来。两大剑术高手虽然有所保留,但整个酆都上空一片剑光四射,火花飞溅,众鬼修不知出了何事,纷纷抱头蹲下。有高阶者想要放出神识前去瞧瞧,即刻便被伤了识海。
夙冰暗暗蘀秦清止捏了把冷汗,两人论修为应是不分伯仲,但他重伤未愈,又接连奔波,现下断然不是罗刹王的对手。但一想到他这番疲于奔命,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辟雷珠,心下不免一沉。
濂溪世子见她脸色不好,上前道:“前辈,您放心好了,我不会教父王伤害您的。”
夙冰应付着呵呵一笑,掉脸望向他处。
濂溪以为她不信,又道:“巫族大长老曾经为我批命,说第一个揭开我面具、瞧见我容貌的女子,乃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日后将会成为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