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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娘正在奇怪,风雨声中突兀地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一辆双驾大马车缓缓开过来,直到凉棚前面停下。
一个护卫上前拉开车厢门,另一个护卫赶紧送上脚凳,一把黑色的大伞首先从车厢里伸出展开。
一双黑色的男子的鹿皮长靴稳稳地踏在脚凳上,然后一道高大的黑色的男人身影出现在大黑伞下,遗憾的是这男子居然还戴了一顶层窄边斗笠,看不清面容,杜萱娘收回好奇的目光,对崔颖说道:“我们先进去吧,这些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崔颖神情紧绷,默默地点了点头,自己动手将四人的茶怀移到最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请杜萱娘坐到了最里面,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杜萱娘挡去一些不相干的视线。
杜萱娘在心中定义,这崔颖不但是个君子,还是个细心的男人,在这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这类男人还是比较罕见的,尤其是他这种还有些身份的。
穿鹿皮靴子的男子率先步入凉棚,后面还跟了两个青衣小婢,再加上一涌而入的十几名护卫,一下子便将凉棚挤得满满的。
“老板,给我们烧几壶开水!要快!”声音很冷很硬,让杜萱娘忍不住越过崔颖的肩头好奇地向来人打量。
说话之人正是那穿鹿皮靴子的男子,着黑色暗纹长衫,紫色织金半臂,腰上是一条金银丝线绣成,上面缀满各种玉片和宝石的腰带,左侧钱袋,右侧玉佩,典型的暴发户啊,杜萱娘不禁双眼放光,在前世她最喜欢这类人,只要她这位代表着党和人民的年轻女镇长亲自出马为他们脸上多贴几层金,那赞助之类的哗哗地就从他们的腰包里飞出来。
崔颖抬头看向来人,说道:“这里没有老板,我们都是进来避雨的路人!”
其中一个护卫却不爽了,“我们每次路过这里都要进这里来喝茶歇脚,岂会没有老板?再说你们现下喝的茶水又是从何而来的?李老头,快点出来,大生意来了!”
原来是这凉茶棚的老主顾,崔颖笑笑:“这位壮士误会了,我说的是这里的老板今天没有做生意,我们喝的茶自然是我们自己带来的!因此今日这凉棚可供大家避雨,却不能提供茶水。”
那护卫还待说话,被其主子举手阻止,那两个青衣小婢忙找来干净的长凳,放上软垫,方便那暴发户坐下,谁知那暴发户竟取下头上的斗笠向崔颖等人走来。
杜萱娘眼前一亮,心底惊叹一声,今天运气不错,竟连续见到两个超级大帅男。男人的帅总的来说分三类,一类便是崔颖这种儒雅白净型,另一类便是暴发户这种冷硬豪放型,还有一类便是王亦诚那种儒雅豪放兼有的综合型。
最要命的是杜萱娘遇到的这三人都还属于多金有为的男子,若放在现代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杜萱娘郁闷的是怎么前世里没有遇到这等好事呢,以至于临死都还是一个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大龄剩女,还是那种最不受待见的事业型剩女。
杜萱娘正在独自感叹,没提防那帅男暴发户冷硬的目光竟然直接绞杀向她惊艳的目光,将她惊了一下,忙收敛目光,悻悻地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茶怀。
“在下蜀州李进,敢问先生是否果州崔郡守?”
此言一出,崔颖的两个随从惊得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戒备地将手放到了腰间。然而最吃惊的还是杜萱娘,虽然早料到崔颖必是官场中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大唐山西南道辖下最大一个郡果州郡的郡守,果州群治下分四个县,龙泉驿镇就属于县衙设在果州城的南充县。
震惊中的杜萱娘竟然又挨了那个叫李进的一眼刀,这回目光中含有浓浓的嘲讽。
杜萱娘心下暗恼,这人真讨厌,难道第一次见没戴帷帽的女子?犯得着如此露骨的蔑视吗?
崔颖被揭穿身份,竟神色不动,杜萱娘在心底为他喝采,看向崔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
“原来是李大当家的,某正是崔颖,久闻大名,不想却在此相遇!”崔颖也站起来抱拳说道,面对傲慢无礼的暴发户,还能有如此大家风范,不愧为一郡之郡守。
那李进冷硬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容,“看来李某终究还是与崔郡守有缘的,崔郡守刚上任时,李某几次亲自上郡守府拜访,都不巧崔郡守公务繁忙,终不得见,今日终于一偿所愿。”
看来这李进的身份是商人,曾被崔颖拒见,这李进不会是怀恨在心,见崔颖落单想找麻烦吧。
杜萱娘眼中有了一丝忧虑,且看崔颖怎么应付,这种事想来也难不倒他。
崔颖温和地笑笑,“既如此,李大当家找我应是有要紧事,相请不如偶遇,现在说也是一样!”
杜萱娘暗暗喝彩,回答得真得妙,不但将李进的暗箭轻松化解,还将了他一军。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是说找了我几次吗?那么有什么事你就说,只要你不避讳这满凉棚的人。
杜萱娘眼底的笑意还未及散开,李进冷冷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突然冲杜萱娘一笑,仿佛冰山融化,露出冰层下的璀璨宝石,动人心弦。
“啪”的一声,两张金灿灿的金叶子掉在杜萱娘面前的桌上,“请这位小娘子帮我们烧几壶姜茶驱寒,这金子便归你了!”
杜萱娘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脸上好不容易才保持住淡定,按市价一两金十两银,这两片金叶子最少二两重,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只不过是烧几壶水而已,这买卖实在是太诱人了。
崔颖却像是受到了侮辱,皱着眉头正要说话,杜萱娘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郡守大人,不过是烧几壶水而已,对萱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了,淋雨之人喝点姜茶,可预防风寒。”
杜萱娘回过头,左手向桌面上一拂,那两片金叶子就到了她手上,对李进说道:“姜茶拿来!”
李进目光中竟有几分得意,挥手叫人送上装姜茶的纸包。杜萱娘怀疑自己看错了,拿两张金叶子只不过是叫人烧几壶水就值得如此兴奋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人脑子有病!杜萱娘接过姜茶包,嫌弃地看了李进一眼,去凉棚后面的小灶间煮凉茶去了。
不是杜萱娘不够仗义,只不过她一介女流,留在凉棚内也帮不了崔颖什么,再说了那李进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危及朝廷命官的性命,越是有身家的越小心,这是定律,最多在言语上刺激刺激一下崔颖。不过,这崔颖是摇笔杆子的,就算李进能占到便宜,那也有限得很,根本用不着杜萱娘担心。
十七缘分论
更新时间2013819 23:42:28 字数:3174
小灶间有一口专门煮水的大锅,杜萱娘忙从水缸里舀水洗锅,然后放上姜茶和干净的水,灶间的柴火有些潮,但并不妨碍燃烧,只是烟气有点大。
杜萱娘又将粗瓷茶碗拿出来重新清洗一遍,李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卫生方面不太注重,若喝茶的客人中来个带传染病的,估计被传染的人致死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正忙着,却见崔颖钻进了灶间,被烟熏得直咳嗽,杜萱娘打趣道:“怎么郡守大人连凉茶摊的灶间也要视察?”
“别叫我郡守大人,我排行十一,叫我崔十一或者十一郎都行!”崔颖郑重地说。
杜萱娘仔细看了看崔颖,见他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敛了笑容,爽快地说道:“好吧,我杜萱娘自然不认识什么郡守大人,只认识忧国忧民的崔十一郎,你也可以叫我萱娘!若有机会我当请你喝我亲手泡的茶,绝不似这般茶不茶,汤不汤的!”
崔颖眼睛一亮,“萱娘还会茶道?”
“什么是茶道,我可不懂,只是另有一种好喝的泡制方法而已,还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你可别抱太高期望。”
崔颖看着杜萱娘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杜萱娘也不想和崔颖说太多,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的相遇已是难得的巧合,将来不一定还有这样的缘分。最要紧的是杜萱娘相信今天的相遇已经足够给崔颖留下强烈的印象,若真到了有求于他的时候,他不当她是陌生人就足够了。
“大当家让奴婢们来帮忙娘子,不知还要做些什么?”两个青衣小婢被李进遣了进来,是怕他们在茶水中做手脚?
崔颖和杜萱娘相视一笑,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杜萱娘笑道:“两位小妹妹来得正好,姜茶快好了,帮我将这些洗干净的茶碗拿出去!”
身着红色嫁衣的杜萱娘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那群浑身湿透的壮汉间倒茶,两个小婢女则忙着将姜茶从锅里提到外面来。
李进喝的是从马车里带进来的茶水,白底青花细瓷茶具价值不菲,就是那黑乎乎的浓茶水不敢让人恭维。杜萱娘直接绕过脸上如同敷了两层千年寒冰的李进,根本不屑搭理此人。
喝过姜茶的护卫们立即出去接替还在外面淋雨的车夫,好在雨势是越来越小。杜萱娘又进灶间烧了一大锅,建议他们装在水袋里半路上喝。
那些护卫车夫们,自是心怀感激,有大胆的就和杜萱娘开起玩笑来,“怎么这位娘子刚成亲就出来做生意了?”
“我今天成亲,哦,再嫁!我夫家姓张,在这小镇上杀猪卖肉!”杜萱娘脆生生地说道,满室皆惊。
虽然大唐朝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也没人会去歧视,但像这种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坦荡荡地说出来的还是比较罕见的。
护卫们轰然大笑,但那是善意的笑,端起茶碗以茶代酒,当作恭贺,凉棚内一片欢声笑话。
崔颖与李进各据一桌,各自低头喝茶,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交谈。崔颖听到杜萱娘的豪爽之言,不禁失笑,这女子真是可爱。
李进则看看杜萱娘,又看看李进,眼中探究的意味更浓。
果州历来是进出川蜀的重要通道,对商人来说了解新任果州郡守的背景与秉性以及结识崔郡守本人都是必做的功课。
崔颖,清源县望族崔氏之第八代嫡系子孙,排行十一,天宝七年进士,未婚配,上月携其寡母入果州任职。
此人文采出众,性格端直,且胸有抱负,在果州上任伊始,便整顿吏治,裁撤了一大批领空响,贪污受贿的官员。
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刻竟然在凉棚中遇到这位郡守大人,身边还跟着一位着嫁衣的美貌小娘子,李进觉得诡异。同时不论是讨好这位不太上道的崔郡守,还是以此为把柄为将来行事留下伏笔,李进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此二人态度暧昧,如果是外室,那小娘子却又一身贫寒,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以崔颖的为人,他不可能如此亏待她的女人。
所以他才会用两张金叶子去试探杜萱娘,结果杜萱娘毫不客气地收下,崔颖还特地追进小灶间去。
李进大惑不解,实在是猜不透二人的关系,直到方才杜萱娘自报家门。
原来这叫萱娘的有夫家的,且今日正好成亲,只是不知为何又与崔郡守聚到了一处。
最让人感兴趣的是这崔颖看那个叫萱娘的眼神很特别,分明就是一个男人情不自禁地欣赏一个女人的眼神。
这个叫萱娘的到底有何出众之处或者是做了什么事引起了这位年轻有为的崔郡守的兴趣?李进很想知道。
凉棚里正热闹着,张正冒雨赶着马车又回来了,进来看到这许多陌生客人,有些畏惧。
“张大哥,快过来帮忙煮姜茶!各位客官这便是我家张郎,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杜萱娘热情地为大家引见,虽说这些都是路过的客商,基本上是不会与他们有什么交集的,但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世事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了。
张正似乎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拘谨得很,客套几